戒德寺,一個破落的千年古剎;裘光賢,一個經營無方的「空手頭人」。這兩者的結合,使越劇這個年輕的劇種平添了一串閃亮的名字,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
裘光賢故居
戒德寺,距崇仁鎮九十村西約三裡,北距落地唱書發源地之一的下相村僅一步之遙。始建於南北朝齊永明三年(485年),原名光德院。唐武宗崇信道教,深惡佛教,登基後一直對佛教發難,最終在會昌五年(845)八月,下令全國4600所佛教寺院限期拆毀,26萬僧尼還俗,沒收寺院財產良田。光德院在這場「會昌滅法」時被拆毀,晉天福七年(942)重建。宋治平三年(1066)改名戒德寺。宋元豐年間(1078~1085)黃頤又捐資重建。嵊州最早的地方志《剡錄》記載,戒德寺「依火爐尖山,山甚秀拔,如星子峰前有松林,左右皆松竹,二池澄潔」。最旺盛時期,寺廟有田產300多畝。但等到民國時期,千年古剎戒德寺已是一片破落不堪的景象。東倒西歪的山門,幾近淤塞的放生池,早已沒有了往昔的巍峨壯觀。但這一切並不妨礙它在越劇的發展史上留下光輝的一筆……
在全國300多個劇種中,越劇屬於一個較年輕的劇種。她誕生於嵊州市農村,是在農村自娛自樂的「田頭歌唱」的基礎上發展而來。在越劇的百年發展史上,位於崇仁鎮西北的戒德寺,有著無可替代的重要地位。
高升舞臺上的「篤牌班長」
1930年的一個早晨,因交通改道而日漸衰落的戒德寺迎來了一位行色匆匆的中年男人,他就是崇仁鎮生意人裘光賢。
裘光賢,譜名廣賢,字惠芳,崇仁鎮九十村人,以經商為生。但因經營不善,時局混亂,生意難以為繼,成為「空手頭人」。他為人正直,處事機敏,初識文字,篤愛戲曲。先於1923年,與錢章堯合股經營嵊縣老紫雲班(紹劇),自任班主,演出於嵊縣、紹興、新昌等地。1924年底,嵊縣第一副女子科班的創始人王金水,因經營不善難以為繼,由裘光賢出資租下科班,經過一番整改,在1925年春,帶著施銀花、屠杏花等第一代女子越劇藝人流動演出於嵊縣、紹興、新昌、寧波、嘉興等地城鄉,飽嘗了早期女子科班的四處流浪之苦,但也積累了豐富的帶班經驗,為後期的「高升」「小高升」舞臺的成功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後因租賃時間到期,科班為王金水收回。
1930年,裘光賢的親戚、長樂大崑人邢惠彬出資300銀元,委託其籌組高升舞臺(俗稱「老高升」)。招收女孩子學戲的消息很快在長樂不脛而走,很多人前去報名,躍躍欲試。張香娥的容貌雖不是很姣美,但小方臉上的一雙眼睛生得很有靈氣,裘光賢看著顯出了滿意的臉色。張香娥看到班主的反應不差,膽子也大了,放開了喉音唱了起來,不時還來一下不像樣的動作。「好了,好了!」裘光賢馬上拍板收下了小香娥。接著是班主與家長籤訂「關書」(契約),大致內容是:學藝三年,幫師一年。學藝期間不得擅自離班,否則家長賠償一切費用損失,生傷病死,各憑天命。四年期間,膳宿由班主供給。四年期滿,發薪金大洋一百(第一年十元,第二年二十元,第三年三十元,第四年四十元)。籤完關書,藝徒向班主磕頭,向師傅行拜師大禮,再由班主與師傅根據每個人的嗓音、容貌、身材,分別給予定下學習行當。又根據行當,分別另取藝名,如:裘阿鳳學小丑,取藝名賈靈鳳;錢春韻學小旦,改名筱丹桂;裘雅香學大面,改名裘大官;商雅卿學老生,改名商芳臣;張香娥學小生,改名張湘卿。
1930年4月1日,越劇歷史上的第三副女子科班「高升舞臺」在崇仁戒德寺如期開班。共招收學徒23人,裘光賢自己出任班長,並與喻傳海、應方義、竺小忠等師傅合議,制訂了「做戲要認真,做人要清白」「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班規,並嚴密防範男女交往。每到一地演出,他把鋪蓋卷往徒弟睡覺的房門口一放,守住門口,不讓閒人進內,以防意外。裘光賢以戲班管理嚴密、克己律人、嚴以課徒,而被稱為「篤牌班長」。
喻傳海擔任開筆師傅,他教戲非常耐心細緻,善於把生活中的動作加以提煉,用於舞臺表演。自己在生活上做出表率,在藝徒中威信很高。他對藝徒各方面要求都很嚴格,唱腔、身段學得不好,必須重來,被同行冠以「篤牌師傅」的雅號。喻傳海的同門師兄弟張雲標、衛梅朵、馬潮水、一枝梅等男班藝人來看他時,他必定留他們教戲,分別對小生、小旦、老生等行當的藝徒作輔導。
這批學員中如筱丹桂(錢春韻)、張湘卿(張湘娥)、筱靈鳳、商芳臣、周寶奎、賈靈鳳、裘大官等在經過若干年的磨練後,都成了越劇界的一代紅伶。
原定科期四年,後因當時物價飛漲,大家不得已提前出科,演出於嵊縣、杭州、寧波、紹興等地城鄉。由於管理嚴格,學習刻苦,「高升舞臺」一炮打響,名聲傳遍了江浙滬一帶。特別是筱丹桂,為自己的藝術成就邁出了第一步。
小高升舞臺走出的越劇名伶
上世紀30年代初,廿八都人張宗海在平陽縣公安局長任上,受同鄉連累而被革職,因而家境拮据,生活捉襟見肘。他無奈前往杭州謀求出路,適逢裘光賢帶領的「高升舞臺」在城站(即杭州火車站)邊的第一舞臺演出,掛頭牌的名伶筱丹桂豔麗出場時,臺下觀眾的掌聲呼啦啦一片,使張宗海怦然心動,覺得讓兩個女兒前去學戲倒是一條不錯的出路。
張宗海有文化,又喜歡京劇,思想比較開明,並不以為學戲就低人一等。當時就與裘光賢合計,託付兩個女兒學戲的事。
裘光賢嗜戲,熱衷於辦班。對於張家兩小姐想學戲自然是贊同的,就想另外再立一副科班,自己還是當老闆,讓張宗海再找幾人湊點股份。張宗海也正苦無出路,一聽正中下懷,隨即聯絡了張懷卿、鄧貞元二人。於是裘光賢和張宗海各出300元,張懷卿和鄧元貞各出200元,湊足1000元開班招人,借「高升舞臺」的名氣,打出了「小高升」的牌子,教學地點還是安排在戒德寺內。
這一期的學員有:粉牡丹張吉喜(即張茵)、玉牡丹陳翠英、白牡丹錢苗釵、芙蓉花周宜男、海棠花張金香、八歲紅鄧香娜、錢鑫培(錢寶珠)、裘奎官(裘燦花)等三十幾人。教育方法與高升舞臺一脈相承,對藝徒的要求還是文武兼備。每天上午和晚上學唱文戲,由文戲師傅教授落地唱書中的「花園賦」「考場賦」「討飯賦」等等。清晨練功歸武戲師傅,刀、槍、棍、棒,常常是手臉掛傷、渾身酸痛。這樣苦練三個月後,虛齡只有九歲的張茵,第一次在家門口的瞻山廟戲臺上,開演了她近七十年的越劇生涯。可能,當初決定送她學戲的父親也不會想到,就是這樣一個柔弱女子,在若干年後,撐起了「浙派越劇」的半邊天。
戒德寺,一個破落的千年古剎;裘光賢,一個經營無方的「空手頭人」。這兩者的結合,使越劇這個年輕的劇種平添了一串閃亮的名字,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
雖然在滾滾的歷史洪流中,戒德寺早已不復存在。裘光賢、喻傳海、張宗海及他們的弟子筱丹桂、張湘卿、周寶奎、張茵、錢鑫培、商芳臣等一批越劇名伶,都已大多魂歸道山,但當年他們學習越劇時所發出的「呤嘎之調」還始終在崇仁大地上迴旋。
內容來自:今日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