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同道合的年輕人聚在一起,把感情和態度濃縮起來,再用音樂的方式表達出來,真的沒有比這更酷、更浪漫的事情了。」
讀者「姑爹的小阿飛」所在的樂隊正在演出。受訪者供圖
文|洋蔥君的夥伴們
編輯 | 宋灰宗 校對 | 危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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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綜藝節目《樂隊的夏天》引發熱議,節目裡的樂隊,敢說敢唱,真誠張揚,讓很多人又感受到了衝破日常的力量,回憶起自己純粹熱烈的年輕時代。
組一支樂隊,是很多人都曾有過的願望。
幾位讀者跟我們聊了聊他們曾經組樂隊的經歷,在他們的描述裡,樂隊是一種特別的存在,和樂隊在一起的經歷,是像夢境一般的美好回憶。正如一位讀者所說,「志同道合的年輕人聚在一起,把感情和態度濃縮起來,再用音樂的方式表達出來,真的沒有比這更酷、更浪漫的事情了。」
《中國達人秀》上,有人翻唱了我們的原創歌曲
@曾先生
我是1990年代末在廣西上的大學,當年在學校的時候組過一支樂隊,叫一廠四派。樂隊名取自「廣西」兩個字的拆分。
樂隊的成立很偶然:一個朋友參加學校晚會要出節目,就拉我去幫忙彈吉他,除我之外,又找了兩個會唱歌的朋友,四個人排了一首《白樺林》,就上臺演出了。
沒想到唱完之後,我們在學校轟動了。從此以後,各個學院辦活動都會叫上我們,我們就開始以樂隊的名義到處演出,甚至當地的電臺也邀請了我們。當時,《野百合也有春天》、《恰似你的溫柔》都是我們常唱的歌曲。
大學的環境很自由,也很有藝術氛圍。當時教學樓一層的101教室,是學校裡熱愛音樂同學的聚集地,每天晚上,都會有人帶著吉他去教室裡彈琴唱歌。有音樂和歌聲的夜晚,101教室是不開燈的,黑暗裡只有琴聲和笑聲,唯一看得見的,是幾個燃燒著的菸頭閃爍的光。
在101教室,我們認識了很多學校裡熱愛音樂的同學,後來覺得老唱那幾首沒意思,樂隊就開始自己創作,沒想到很受同學們歡迎,那段時間,在學校的各種演出裡,一廠四派唱什麼,成為堪比「春晚本山大叔賣什麼」一樣重量級的猜想。
2002年畢業前,我們包下學校禮堂,開了場畢業演唱會。因為害怕經費不夠,就嘗試賣票,定價2元一張,沒想到很快就賣光了,票款總共4000多元。演唱會的時候,座無虛席。
畢業後大家各奔東西,樂隊就解散了,但我們還是特別好的朋友。每次到了彼此的城市,一定會好好聚聚,每次相聚,不用約定,大家都會自覺帶上吉他手鼓,酒足飯飽就開始彈琴、打鼓、唱歌。
2013年,在《中國達人秀》上,有個組合翻唱了我們從前的原創歌曲。節目播出後,有人把連結發給我,說有人唱了我們的歌,讓我去維權。我看見特別高興,心想維什麼權啊,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有人唱我們的歌,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一廠四派樂隊成員年輕時的合影。受訪者供圖
我們是全校唯一一支全女子樂隊
@兔嘰
我們是音樂學院,學校裡面樂隊挺多,有差不多十支,絕大部分樂隊很少有女生,我們覺得,為什么女生就不能有自己的樂隊呢?為了證明女生也一樣可以玩樂隊,我們就組建了全校唯一一支全女子樂隊。
樂隊共有五個人,名叫「北嶺山下」,因為排練房就租在北嶺山腳下。
大一樂隊剛成立的時候,我們瘋狂演出,校內外全都接,平均每周都有兩到三場,每場唱三首歌。學校課程很緊,我們需要在上課之餘擠時間排練。那段時間,大家每天晚上都在排練室待到十二點,趁著門禁的最後一秒衝進宿舍,每天晚上夢見的都是歌譜。
北嶺山下在音樂節上的合影。受訪者供圖
我們樂隊裡的女生都當男生用。我是鍵盤手,到後來,可以單手架起88鍵鍵盤,單手提起底鼓,單手抬起調音臺,輕輕鬆鬆上車。
但大家對女生做樂隊還是多少有偏見,之前我們參加一個比賽的時候,有個評委點評說,樂隊最需要的就是激情和力量,女生在力氣還有練習技巧上,沒有男生有力量,所以沒有給我們打高分。同學中有些人也覺得女生的樂隊,技術肯定沒有男生好,搞不起什麼風浪,但也有人覺得我們很厲害,在路上看到我們,主動過來打招呼。
讓我們欣慰的是,經過三年的努力,北嶺山下已經成為了學校裡小有名氣的女子樂隊了。
今年我們大四了,大家都各有各的任務,實習的實習,考研的考研,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來堅持做樂隊了,最後,我們親手解約了有著三年回憶的排練房、賣了設備,樂隊解散了。
縱有千萬種不舍,但是生活還是要繼續,在樂隊的三年,讓我更加自信,上臺不會再慌張、手抖、冒冷汗,學會了彈吉他和打鼓,收穫了很好的朋友,雖然北嶺山下已經不在了,但是夢想還在,如果以後有經濟基礎了,很希望能重新把樂隊組起來。
好像只要擁有了音樂,就擁有了一切
@Akida
大二的時候,我和社團的哥們一起組了一個樂隊,每個周末晚上在社聯辦公室排練,排練結束後,就去不遠的夜市吃燒烤喝啤酒。那剛好是《春天裡》這首歌在春晚被唱火的那一年,我們都很喜歡這首歌的感覺,選它作為樂隊隊歌,是每一次都必須演練的保留曲目。
和歌詞中一樣,我們沒有錢,樂器都是從之前的學長那裡買來的二手,音響設備買的也是最低端的,接不到商演,偶爾的演出還是在學院為數不多的晚會上。
可我們就是那麼快樂,好像只要擁有了音樂,就擁有了一切。
排練之餘,大家聚在一起,聊得最多的是未來的打算,有人提議我們把樂隊繼續下去,想辦法靠音樂養活自己,如果不行,就靠自己養活音樂。
去年大學畢業,樂隊如期解散,大家各奔東西,當年說的一直要做音樂的想法最終也成了泡影。
這一年,在工作不順的時候,我常常會想,要是畢業後一直堅持組樂隊的話,現在又會是如何呢?
2014年中秋節,我給一年多沒有見面的樂隊主唱打電話,祝他節日快樂。播完號碼,《春天裡》的音樂突然衝進我的耳朵:
「還記得那些寂寞的春天,那時的我還沒冒起鬍鬚,沒有情人節也沒有禮物,沒有我那可愛的小公主,可我覺得一切沒那麼糟,雖然我只有對愛的幻想……」
這是他的彩鈴。
這歌聲太熟悉,讓我瞬間回憶起和樂隊在一起的歲月。
現實真的很殘酷,但好像一切也沒有那麼糟。
「被音樂照耀著,眼裡都是有光的」
@有衫無衫
2017年10月份左右,我路過學校排練室,當時有個樂隊在裡面練習,我被他們的音樂吸引,就主動走了進去。我會彈鍵盤,提出想和他們一起玩樂隊,就這樣,我們五個人,鼓手、貝斯、兩個吉他,鍵盤,組成了我的第一支樂隊:啞蟲。
「啞蟲」這個名字是鼓手取的。照我的理解,大概是認為我們都是偌大宇宙中微不足道的蟲子而已吧。但雖然是渺小的蟲子,也要去發聲,去追求。
從小到大,我都是家人眼裡很乖的孩子。雖然成績不算優秀,但是也不會做出格的事讓家人擔心。其實我始終覺得自己內心有一頭被壓制的野獸,渴望自由、渴望獨特。
參加樂隊之前,我的生活平淡乏味,聽的也是白開水一樣的流行音樂。參加樂隊之後,以精神為王的搖滾樂重塑了我看待世界的方式,他們的歌詞中包含著對世界的看法,讓我感受到了自由、純粹、有趣和獨立。那段時間,我不是在排練室就是在live house,每天在最後一刻才回宿舍。第一次感覺自己好像丟掉了之前所有的束縛,長久以來的壓抑也得到了釋放。
我們接到的第一場演出在2017年11月。當時每個人都很激動,躍躍欲試,同時又怕沒有經驗導致演出失敗。自己學校的排練室晚上11點關門,就跑去附近學校的地下排練室排練。冬天很冷,大家也很疲憊,可是當鼓聲的律動敲起來、吉他的失真放出來,重複打磨只為取得最好效果的時候,我覺得我們被音樂照耀著,眼裡都是有光的。
「啞蟲」樂隊當晚排練完後的合影。受訪者供圖
那天大概排練到凌晨三點,本來大家打算在外面住,但有人說「太不朋克了,乾脆去吃燒烤吧!」
在燒烤攤上,我們聊著第二天的演出,既忐忑不安,又滿含期待。我們聊著未來的路,大聲笑著,憧憬著,那時,真希望日子就一直這麼過下去。
2018年4月份,我們的最後一場演出結束,樂隊成員四散各地,我又回歸到以前的節奏:吃飯,上課,睡覺。我一度認為那個冬天燦爛的自己已經消失了,但後來慢慢接受了這種落差。並且意識到,並不是只有活在搖滾樂裡才叫搖滾,考研生活雖然枯燥,但也是對理想的堅守,我還是繼續搖滾著。
以後有機會我還是會選擇組建樂隊,因為有太多的情緒想用音符來表達。搖滾使人年輕,我希望我永遠保持著自由的態度,灑脫的心情。
那次演出我能吹一輩子
@Song
我在高中和大學都組過樂隊,高二樂隊的名字叫十三。
剛開始樂隊一共四個人,吉他手sky,高中時期就是音樂資深人士了,雖然說話有點結巴,但唱歌特別流暢。他有一把全球知名的Gibson吉他,現在我還記得那醇厚工業感十足的音色。
主唱兼貝斯手lake,放蕩不羈,算是樂隊裡最有搖滾氣質的人。
我是sky的摯友,在此之前只有小學學習二胡的樂器經驗,當時花800元在琴行買了把電吉他,算是入隊了。
鼓手是班裡最活躍的男孩主動請纓,純屬玩票兒,只會一個鼓點兒,專場演出被我們「拋棄」了。
吉他手和貝斯手都是大拿,但音樂口味不同,倆人成天互相吐槽對方的技術和品位,每次都非常歡樂。幾次排練之後,我們迎來了樂隊的專場演出。
學校思想很自由、沒什麼限制。我們想搞專場演出,學校也很支持。
於是,我們幾個毛頭小孩兒,在社團活動時間借用了禮堂,自己做了演出傳單,滿學校發。那次演出唱了好幾首歌,曲目我已經記不全了,大概有:新褲子的《我們的時代》,花兒的《靜止》、樸樹的《New boy》和《那些花兒》。
《那些花兒》的前奏吉他分解是我彈的,錯了好幾次。現在還記得,當時校花坐在第一排直勾勾地看我彈琴,我姿勢都不知道該怎麼擺。
到了高三,我已經是樂隊的鼓手了。高三成人禮上,我們參加匯報演出,選了紅水晶樂隊的《我想飛》。
由於沒有安排彩排和調音,現場爆了。吉他第一個音一出來,我就看見觀眾席第一排所有校領導和老師的頭一起向後仰——據說當時聲音非常大。但我們在臺上卻沒有太大感覺,繼續唱。
後來我回到班裡的時候,跟英雄凱旋一樣。聽大家說,當時除了吉他聲,什麼都聽不見,就看見主唱光張嘴,看見我手舞足蹈打鼓,什麼都聽不見。但效果特別好,樂曲彈到一半,後排的高三同學們都沸騰了,站起來往前扔帽子什麼的。
這次演出我能吹一輩子。
我省下吃飯的錢用來買琴
@羊咩咩
22年前留學的時候,我在國外組過一支樂隊,隊員都是留學生,主唱是馬來西亞華人。那時候我喜歡激流金屬,省下吃飯的錢買琴,沒錢吃飯,瘋狂練琴,幾次彈琴彈得暈了過去。
後來畢業了,大家各奔東西,我回了故鄉西安,滿腔熱情地想在國內開展一場自己的音樂事業,卻被現實打得一臉血,只好默默做起了生意。
曾經樂隊成員的合影。受訪者供圖
今年40歲了,事業不算成功但也能吃飽飯。十幾年沒聽歌,沒彈琴。最近追看《樂隊的夏天》,突然有種莫名的感動,想把樂隊事業重新做起來。不為掙錢,不為演出,不為成名,只是想重新拾起當年的赤子之心,和當年的老友再聚一聚,寫一點抒發自己這些年心路歷程的歌曲。希望我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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