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刊載於《三聯生活周刊》2020年第41期,原文標題《「重塑雕像的權利」:我們一直不溫不火》,嚴禁私自轉載,侵權必究
「一開始我們選擇做英文歌也並沒有想到這麼多,僅僅是因為我中文唱得太難聽了,這個跟什麼國際化沒有任何關係。」
主筆/黑麥 實習記者/胡星宇
攝影/高源
「重塑雕像的權利」樂隊
三聯生活周刊:我坐在那個二樓的專業樂迷席裡看樂隊演出的時候,腦子裡閃過了好多以前樂隊在小酒吧、Livehouse演出的畫面,然後再看到那個炫目的節目舞臺,覺得有一點魔幻。錄節目這四個月以來,你們的感受是什麼樣的?
華東:對,你剛才說的「魔幻」這個詞,我覺得還是有一點合適的。「重塑」從一開始,對參加這個節目抱有一定的提防心,一開始不是特別明白我們樂隊能在這個節目裡做什麼,直到最後,大概知道了他們需要的並不是搞笑或者綜藝式的配合。這中間有些賽制,比如說中文歌的翻唱或者合作這種,這個基本是「重塑」不會去做的。一開始沈黎暉也說,你們能走到前八就差不多了,別的不用想。我當時也沒有想太多,直到節目錄完了,結果出來了,還有一點蒙。
劉敏:剛才來的路上我還跟黃錦說我們之前打的賭,如果我們拿到不錯的名次,他就要送我個鋼鼓(Hang Drum)。
三聯生活周刊:這個樂器好像幾萬塊錢吧?
劉敏:也有便宜的,但也不能太次,怎麼也得是個進口的。
黃錦:我是真沒想到樂隊能拿到這個名次,這個賭就相當於花錢買個教訓。
華東:結果發現黃錦買了進口的鋼鍋,然後找個鐵蓋敲出一個鋼鼓。
三聯生活周刊:樂隊在不同的時期狀態肯定是不一樣的,你們覺得「重塑」今年處在一個什麼樣的狀態?
華東:「重塑」的狀態一直蠻穩定的,可以用不溫不火來形容。我們三個人都很規律地排練、演出、錄音,好像沒有整體的那種大起大落,有時候個人會處在情緒的不穩定中,但對樂隊沒有太大影響。
三聯生活周刊:去年看《樂隊的夏天》了嗎?覺得兩季有什麼不同?
華東:看了一些,但是沒有追著看。去年我們算是旁觀者,今年算是參與者,所以視角不同,可能就很難說清楚這個不同。總之,我覺得今年的節目可能更加……嫻熟吧,無論是操作上,還是配合,都沒有去年的那種青澀感。當然嫻熟也是雙刃劍,但我們都能理解。
三聯生活周刊:我覺得今年比較好的一點是看到了一些從來沒聽說過的樂隊。
華東:是的,我們錄節目前,有三分之一的樂隊都沒聽說過,比如Mandarin、傻白,還有Summer Sunshine什麼的,後來認識了,發現大家本來就是玩音樂的,沒有公司操作行為。
劉敏:我覺得偶像團體過來純粹是玩一玩,今年的大部分樂隊都是很專業的,白舉綱、劉忻、傻白,都是因為喜歡樂隊才來做節目。
三聯生活周刊:我看英國《Q》雜誌因為你們和Depeche Mode的巡演,對你們做了一篇很長的報導,然後還有一部相關的紀錄片叫《喝彩之前》,能聊聊那次巡演嗎?
華東:其實我們是已經開始巡演的時候,才了解到我們是Depeche Mode從全球200多個候選樂隊裡選出來的四支之一,每個樂隊給他們做大概10場左右的開場,至於具體是怎麼選到我們的,好像也沒有誰說得清,反正我們就是來了。
華東、劉敏和黃錦
三聯生活周刊:是不是有一點緊張?
華東:不是有一點,是相當緊張。上臺前黃錦還有一個心理活動。
黃錦:我們其實對Depeche Mode的演出規模都有一點誤判,因為以前看視頻的時候,覺得都是三四千人的小場,到了現場,我們都驚了。我當時就不想演了,想他們趕緊停電,就緊張到那個樣子。
華東:就希望「5-4-3-2-1」上臺,「啪」停電了,然後我們就高高興興地回酒店。
劉敏:我記得我第一場演出時,全程手都在抖,尤其是中間彈鍵盤的時候,抖得都快彈不準了。
三聯生活周刊:怎麼會緊張成這樣?
華東:第一次呀。首先我們——國外也好國內也好——從沒演過這種場館;第二,除了老沈(沈黎暉),臺下幾萬觀眾沒有一個人知道我們是誰,然後,無論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某種意義上你就是代表了中國的樂隊,雖然我不願意有這樣的一個title壓在我們身上。……但是後面,第二場曼徹斯特我們就好多了……到了最後五六場的時候,就整個已經很習慣這個流程,其實這個流程是非常輕鬆和愜意的,整個一個演出的流程。
三聯生活周刊:演出還有什麼感觸?
華東:這些演出給我最大的感觸可能是觀眾層面的,我覺得外國的觀眾年齡跨度很大,比如在利物浦的Sound City音樂節,地下絲絨樂隊的約翰·凱爾(John Cale)演出時,臺下有很多染著頭髮的老太太,她們年輕的時候就會聽這些音樂,這挺讓我感慨的,好像有一種傳承感。
劉敏:從背後看這些老朋克,也都穿著皮夾克、瘦腿褲,只是走到側面就發現啤酒肚大得很。
黃錦:我們這邊的觀眾大多是年輕的群體,去Livehouse的人好像一直都是年輕人,在音樂節上就開始越來越少看到我們的同齡人了。
三聯生活周刊:可能是因為我們的Livehouse和樂隊現場文化比較短吧,從2004年才開始有了些正式演出的場所。
華東:也對。那個時候讓我覺得有一種特別好的、野蠻的生長力,不論樂隊還是演出場地,這個可能就是某些樂評人所謂的「地下感」吧,雖然我很不認可。
三聯生活周刊:你是不是覺得英文歌詞的表達會更精準一些?
華東:不是的。首先我們的英文都不好,我只是認為英文在唱的時候更能達到我們心裡所想要的那種聲音,以及能夠擺脫母語的一些約束。我不知道怎麼說。
三聯生活周刊:像是對延展想像的限制嗎?比如一個詞說太久了,我們可能就忘了它原有的含義和表達?
華東:沒錯,其實一開始我們選擇做英文歌也並沒有想到這麼多,僅僅是因為我中文唱得太難聽了,這個跟什麼國際化沒有任何關係。「重塑」剛開始有5首歌都是中文的,我覺得我唱得簡直太差了,甚至有一種自我懷疑適不適合做主唱。
三聯生活周刊:我倒是覺得中文表達有時候不是特別精準,特別是你學哲學時會發現有些翻譯不準確。
華東:那可能是因為你按照西方的思維去思考,對嗎?中文的很多詞是表達意境的,有留白的。也許有一天「重塑」可以做一些中文歌,但很遺憾,我現在唱得還不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