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我們講到,宋江講的一番話,讓公孫勝聽出了別樣的意味。
那麼,宋江的那番話是怎樣說的呢?
只聽宋江說道:「休分功勞高下,梁山泊一行舊頭領去左邊主位上坐,新到頭領去右邊客位上坐,待日後出力多寡,那時另行定奪。」
眾人齊道:「哥哥言之極當。」
宋江說的這番話粗看好像很在理,因為這樣安排座位,在當時的各個山寨是種很通行的坐法。王倫也好,晁蓋也罷,都是這樣做的。
但問題是,此時的梁山,如果按照宋江的說法來排位子,那卻是怎麼看,怎麼的彆扭。
我們為什麼這麼說呢?
各位看官應該知道,這個時候,梁山上總共有四十位頭領。除了晁蓋、宋江、吳用、公孫勝這四個大頭領,其他三十六個頭領,要是按照宋江的說法來坐位子,那麼,在聚義廳上,會出現怎樣的一種場景呢?
那坐在左邊主位上的,是晁蓋系的舊頭領,但是,只有區區九位。
那坐在右邊客位上的,除了蕭讓和金大堅兩人之外,其餘二十五位全都是追隨宋江上梁山的新頭領。
這兩廂一比較,雙方力量的懸殊,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金聖歎看出了其間的問題,於是,就這樣批道:「只一句,便將晁蓋從前號令一齊推倒,別出自己新裁,使山泊無舊無新,無不仰其鼻息,梟雄之才如此。」
所以,公孫勝能看不出其中暗藏的端倪,猜不到宋江的心思嗎?
三是宋江的別有用心。
更讓公孫勝感到不安的,是宋江的別有用心。
小說接著寫道,座位排定之後,宋江又與眾人說起了江州蔡九知府捏造謠言那件事。
宋江說道:「叵耐黃文炳那廝,事又不幹他己,卻在知府面前胡言亂道,解說道:『耗國因家木』,耗散國家錢糧的人,必是家頭著個『木』字,不是個『宋』字?『刀兵點水工』,興動刀兵之人,必是三點水著個『工』字,不是個『江』字?這個正應宋江身上。那後兩句道:『縱橫三十六,播亂在山東。』合主宋江造反在山東。以此拿了小可。」
那個一向善與宋江唱雙簧的李逵,此時便不失時機地跳將起來叫道:「好哥哥,正應著天上的言語。」
各位看官,宋江之所以要不厭其煩地說出這麼一大段話,其目的無非是想說明,他宋江是上應天命的。
這樣一來,宋江就把自己的行為既神秘化,也合法化了。
所以,長於此道的公孫勝,聽了宋江的這番言語之後,心裡又會作怎樣的考量呢?
對此,金聖歎是看得很清楚的,他批道:「妙絕之筆。要知此一番,不是酒席上閒述樂情而已,須知宋江只把現成公案,向眾重宣一遍,但抵無數篝火狐鳴、魚罾書帛之事,無處不寫宋江權術過人。」
袁無涯本有個批語,說得也比較到位,只是角度不一樣:「述一番有自信自任並堅眾心之意。」
「抵無數篝火狐鳴、魚罾書帛之事」,以「堅眾心」,這就是宋江要在眾頭領面前,複述那首童謠的根本目的。
四是宋江的處事態度。
緊接著,宋江又主動聊到了那個戰敗被俘的濟州團練使黃安。
宋江道:「黃安那廝,如今在那裡?」
晁蓋道:「那廝住不夠兩三個月,便病死了。」
那麼,宋江聽了晁蓋的回答之後,是什麼態度呢?
小說原文是這樣寫的:「宋江嗟嘆不已。」
各位看官應該還記得,黃安是在徵討梁山泊時兵敗被俘的。這黃安與宋江應該說是毫無瓜葛的。因為,黃安徵討梁山泊的時候,宋江還在鄆城縣裡當押司。
但是,這個與黃安毫無瓜葛的宋江,為什麼要對這個梁山敗將如此上心呢?
公孫勝正是從宋江這一看似不經意的一問中,看出了宋江與晁蓋兩人根本性的不同。
因為,晁蓋對黃安這樣的朝廷敗將,是嗤之以鼻的。所以,晁蓋對黃安的病亡,不屑一顧,不以為然。
而宋江卻很看重黃安,聽說黃安早已病故了,宋江是「嗟嘆不已」,一副十分惋惜的樣子。
我們通過小說對黃安之死這一細節的描寫,就可以看出,晁、宋兩人在對待朝廷降將這一問題上,態度是截然不同的。
由此,也就可以看出,晁、宋兩人對梁山今後的發展思路,也是截然不同的。以後梁山的發展路徑,就是明證。
凡此種種,都讓公孫勝覺得,宋江上了梁山之後,必將對梁山的發展產生重大的影響。宋江與晁蓋之間,也必然會產生不可調和的問題和矛盾。
在梁山上,不只公孫勝一人發現了這個問題,其實還有一個人也發現了晁、宋兩人之間的矛盾和落差。
這個人,就是善於謀求個人利益最大化的吳用。
面對宋江上梁山這一極為重要的關口,吳用的選擇不是繼續擁戴晁蓋,而是棄晁投宋,主動投入了宋江的陣營,堅定地站在了宋江的一邊。
小說第四十七回,晁蓋要殺了把梁山泊好漢的名目去偷雞吃的楊雄、石秀兩人,而宋江則對晁蓋的做法提出了明確的反對意見。
於是,吳用就第一個站出來支持宋江的意見,說道:「公明哥哥之言最好,豈可山寨自斬手足之人?」
這是吳用在宋江上了梁山之後,第一次公開支持宋江。
但是,公孫勝顯然不是吳用。
公孫勝的選擇不是選邊站隊,而是毅然決然地離開。
那麼,公孫勝為什麼要選擇離開呢?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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