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5月1日晚,德國電臺播放了華格納《尼伯龍根的指環》中《眾神的黃昏》片段。一段恢弘而令人窒息的音樂之後,電臺突然插播了希特勒的死訊。於是有一種說法,第三帝國是在華格納的哀鳴聲中土崩瓦解的。
「二戰以後,德國幾乎沒有劇院再上演華格納的作品。這是出於政治原因。但我是美國人,我可以毫無顧忌地說,華格納是非常偉大的作曲家,我們應該把他的音樂重新帶回德國這片土地。」83歲的指揮家馬澤爾還記得,1965年當他前往德國擔任柏林德意志歌劇院的音樂總監時,第一個提議,就是恢復華格納作品的演出。
馬澤爾與華格納的淵源頗深。1960年,他只有30歲時就受邀前往著名的拜羅伊特音樂節指揮華格納的《羅恩格林》。1968年,他以一個美國指揮家的身份將《尼伯龍根的指環》帶回柏林德意志歌劇院的舞臺。
「幾年後,Telarc唱片公司邀請我和柏林愛樂樂團錄製一個濃縮版的《尼伯龍根的指環》,沒有歌詞,只有樂隊。」馬澤爾起初堅決反對這個提議,他認為華格納的音樂是不可撼動的,「華格納用26年寫出這部14個小時的歌劇,任何人都不敢動這樣的作品。這是不可能的。」
「這是一個令人生畏但又迷人的計劃。」馬澤爾承認,在畏懼和躍躍欲試的推動下,他編排了三次,最終與柏林愛樂樂團完成了80分鐘的無詞版《尼伯龍根的指環》。「結果非常成功,我們錄製的50萬張唱片銷售一空。」甚至有評論把這張唱片視為進入華格納殿堂的一把鑰匙。
5月4日、5日,馬澤爾帶著12位柏林愛樂樂團演奏家與國家大劇院管弦樂團一起,將無詞版《尼伯龍根的指環》帶到國家大劇院的舞臺上。這也是華格納誕辰200周年紀念活動中很特殊的一場演出。
「在無詞版《尼伯龍根的指環》中,沒有任何一個音符是我自己添加的。從《萊茵黃金》的第一個音符,到《眾神的黃昏》的最後20分鐘,所有的主導動機都來自於華格納。」馬澤爾說。
音樂會一開始,弦樂沉悶鋪陳,號聲與弦樂交織,從弱到強此起彼伏,似乎把人帶入霧靄封鎖的湖面,預示著萊茵河上「泛著綠光的黎明」開場。熟悉《尼伯龍根的指環》的人,能從音樂的變化中聽到故事的發展與人物的登場——眾神居住的神殿恢弘壯觀、黑暗的鐵匠鋪內侏儒在鑄造指環、齊格蒙德闖入小屋愛上齊格琳德、天神沃坦震怒、齊格弗裡德在森林裡屠殺巨龍……直至最後英雄齊格弗裡德之死與葬禮進行曲,用80分鐘時間完整呈現音樂中的《尼伯龍根的指環》。這場音樂會無中場休息,馬澤爾全場背譜指揮,這種沒有停頓、一氣呵成的音樂,實現了華格納所追求的整體性和不間斷性。
「我希望能將這部不朽之作的神奇之處表達得更加充分,另一方面,也希望獻給那些敏感的華格納迷。」馬澤爾說,《尼伯龍根的指環》是歌劇史上的巔峰之作,交響樂版的出現,將讓更多樂迷聆聽到華格納的音樂精髓,「華格納是用貝多芬創作交響曲的思維方式來創作歌劇。光是樂隊部分,他就把音樂寫到了極致。」
華格納用26年的時間來創作《尼伯龍根的指環》,他個人的風格總在不斷變化中,但這部作品卻達到了驚人的統一性。馬澤爾在改編時,也感慨於作曲家統一的主導動機系統,令他能完成一個風格統一的音樂會版作品。
「我必須強調,一開始我真的不願做這個嘗試。但是到最後,我理解並體會到《尼伯龍根的指環》中主導動機的作用都是在展現情節和主題。通過主導動機,我們就可以理解華格納的思想和核心意願。」馬澤爾說,他改編時注重的,就是華格納在劇中寫到的各種愛與人物關係,「天神沃坦對女兒布倫希爾德施以魔咒,讓她降為凡人永遠沉睡,直到有愛人來拯救。他與女兒之間的愛,布倫希爾德與拯救她的英雄齊格弗裡德之間的愛,神界和人類相互之間的關係是怎樣的,這些都是我注重的。」
此次到北京參演的12位柏林愛樂樂團演奏家中,既有卡拉揚時代的老團員、阿巴多時代的中生代力量,也有西蒙·拉特爾時代的生力軍,可謂老中青三代同臺。他們中的七位,曾在2000年與馬澤爾在德國合作演出過無詞版《尼伯龍根的指環》。
「由我改編的這部作品,在全世界並不經常上演。大劇院在『華格納年』演出這樣一部宏偉的作品非常有意義。」因為華格納,馬澤爾依舊像年輕指揮家那樣繁忙。在結束「無詞指環」演出後,就要立刻返回慕尼黑愛樂準備接下來的音樂會。5月30日,在維也納舉行的「美泉宮消夏音樂會」上,馬澤爾還將執棒上演華格納的多部作品,其中也包括「無詞指環」中的《女武神的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