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將毀於我們所熱愛的東西。——尼爾波茲曼
我們今天已經處在波茲曼描述的世界裡,處在一個信息和行動嚴重失調的時代,在空前便利的媒體時代,我們比任何時候都聰明,也比任何時候都輕飄。《娛樂至死》的語言指向了我們今天的現實。——陳丹青
我們未來的生活會是怎樣的?好萊塢的未來大片已經給過我們無數個版本,但當我們看完電影第二天不得不像《搏擊俱樂部》裡的傑克早起上班,日復一日重複著繁冗的工作處理客戶信息時,未來只是肥皂劇裡的伊甸園,誰也給不了一個想要的未來。
未來,「是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問題。」
正因為我們所處的時代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
在英國作家阿道司·赫胥黎《美麗新世界》裡,機械文明下的未來社會中,人們過上了不用擔心房價和食品安全的生活,人們處於無比「幸福」狀態,接受種種安於現狀的教育,熱愛機械化的工作與生活方式的未來生活。正是在這個「美麗新世界」裡,雖然人人安居樂業、衣食無憂,但是家庭,個性,甚至喜怒哀樂卻都消失殆盡…在這個想像的未來新世界中,人類已經人性消泯,成為嚴密科學控制下,一群被註定身份、一生命運的奴隸。
如果說喬治奧威爾在《1984》中描繪的老大哥統治下的世界是「死於憂患」,那麼《美麗新世界》告訴我們的就是我們將「死於安樂」。而尼爾波茲曼認為在高度民主的現代社會中面對專制至少會反抗,如果是人們願意接受的安樂又怎樣拿起反抗的武器?
尼爾波茲曼的《娛樂至死》告訴我們赫胥黎預言中的「美麗新世界」離我們並不遙遠,或許現在已經到來:「我們將毀於我們熱愛的東西。」
在「媒介即隱喻」一章中,波茲曼談到當時的娛樂之城拉斯維加斯時說「我們的政治、宗教、新聞、體育、教育和商業都心甘情願地成為娛樂的附庸,毫無怨言,甚至無聲無息,其結果是我們成了一個娛樂至死的物種。」當電視媒介走向人們關注的視野時當時很多美國人對電視給文化生活帶來的改變表示出了擔憂,他們看到了公眾話語的解體以及向娛樂藝術主導的趨勢轉變。用尼爾波茲曼的話來說,這一切都是資本主義成熟後無味的果實,是人性中貪婪和欲望的產物。1985年時波茲曼深切預感電視媒體帶來的娛樂化給社會文化帶來的毀滅性,雖然30多年後電腦、手機等移動終端代表的網際網路已經取代了電視成為了主要媒介,文化生活也是一片欣欣向榮的表現,《娛樂至死》預言的終結還是,更深的娛樂至死?
細思極恐。
快播總裁王鑫
在2016年快播王鑫的審理案件開庭和百度「魏則西事件」得到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技術無罪」也成了當時的熱詞,對於技術,尼爾波茲曼指出,每一種技術都有自己的偏向,技術是不可能中立的,就像汽車的出現改變了人們對時間和空間的認識一樣,媒介的技術應用也改變著人們認識世界的方式和態度,甚至生活方式。文字的發明讓人類的認識得以系統化和思辨化,印刷時代帶來了人類文明的繁榮;而以電報的出現開始人類開始埋沒在信息的海洋裡,卻找不到一點兒有用的信息,人們失去了交流的語境。公眾話語權受到了空前的挑戰,無能無聊,散亂無序的信息,帶給我們的是支離破碎的時間被割裂的注意力,人們開始享受這種短暫的歡愉。
電子媒介帶給人們的不再是一個單向傳播的時代(至少在資本主義國家是這樣的),上帝死了,受眾成為了上帝,成了媒介討好的對象,受眾不再需要聽那些無聊的說教,不需要看那些生澀難懂的文字,有趣戰勝了權威,媒介獲取信息的功能讓位於娛樂,媒介代替了口耳相傳。這就是為什麼在美國總統競選要像明星一樣在電視上發表演說,為什麼新聞節目越來越像脫口秀,為什麼很多大學老師不在課堂上給學生講太深入的道理反而講段子反而更受學生歡迎,
我們已經是全民娛樂狂歡的時代,像尼爾波茲曼的預言一樣「娛樂至死」早已是我們生活的常態。尼爾波茲曼說電視提供給人的是娛樂,而不是信息,我們不僅被剝奪了真實的信息,而且失去了對什麼是信息的能力。看似繁榮的社會背後,隱藏的卻是大家都不願面對的悲涼,正如美國著名評論家,李普曼所說,無法察覺謊言的社會是沒有自由的。
觀之當下,我們的生活早已和各種傳媒技術融為一體,在我們生活的各個方面,用麥克盧漢的觀點來說,媒介即人的延伸。很多人,一大早起來,打開手機刷朋友圈和微博,看著短視頻上播放的網紅廣告,吃著從網上買來的早餐同時預訂好了滴滴打車去往公司的路上敲打著鍵盤。在三十年前的尼爾波茲曼可能沒有預料到今天的現狀,我們早已樂於這種「娛樂」,並被這種娛樂馴化。
高度先進的智能設備和網絡代替了人的思考,大部分人不需要看書探索複雜的真理,也不需要理性的思考,更傾向的是那些不需要耗費腦力,刺激感官淺層次的東西。簡短的段子,好看的圖片,少數人的思考指導著多數人的思考,娛樂之上蠶食著理性,謊言和虛偽被沒有主見的人喜愛。人們傾向娛樂,娛樂也反噬著人的心靈,控制著人們的行為讓更多的人服務於娛樂。這也不難理解,為什麼現在越來越多的人找對象看重的是外表而非才華,為什麼有些大學生寧願逃課在寢室打遊戲看劇,為什麼這麼多人想當網紅當明星而不是大師,為什麼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打扮雷同在宣揚個性的口號中失去自我……因為他們早已被娛樂馴化。
「人們感到痛苦並不是他們用笑聲代替了思考,而是他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笑,以及為什麼不再思考。」——《美麗新世界》
這無疑是悲哀的,溫水煮青蛙這樣的謊言卻一直在人們身上驗證著,尼爾波茲曼的著作在現在依然驗證著,那最後滅亡人類的真的是娛樂至死嗎?又如何補救?尼爾波茲曼說,無知是可以補救的,但如果我們把無知當成了知識,我們又該怎麼做呢?書的結尾,波茲曼對解決問題表示得悲觀,他認為只有持久地認識到信息的結構和效應,消除對媒介的神秘感,我們才可能對電視,電腦這種或者任何媒介獲得某種程度的控制。而教育成了不確定而又不得以的選擇,而在商業化、娛樂化的大環境下又如何保證教育能夠出淤泥而不染?
尼採說過,任何哲學都是某個階段的生活哲學。信息技術的發展推動著人類時間的車輪向前滾動著,發達的媒介技術給我們的豐富了我們的生活改變了社會的生活方式,但是每一種技術都有它的弊端,我們也將面臨更多的挑戰,我們無法停止娛樂,但我們也不能過度娛樂,不知道人類最後是否真的會娛樂至死,但《娛樂至死》就像警鐘一樣提醒著我們。
相信沒能殺死我們的,也終將使我們更加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