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兩岸對「垃圾」的讀音說開去
原來不知道大陸標準普通話的「垃圾」與臺灣標準國語的「垃圾」發音完全不同:普通話把它叫lājī;國語則將之稱lèsè,聽起來就象「樂色」。
與臺灣友人相處久了,接觸臺灣的廣播影視節目多了,在再加上查看臺灣出版的字典,便發現在標準「普通話」和標準「國語」中,不少常用字的發音都不一樣。其中最典型的一個是「我和你」的那個「和」字:在大陸讀成hé,臺灣則讀成hàn(汗)。此外,還有一些例子,如:「滑稽」,大陸讀huáji,臺灣讀ɡūji(古稽);「液體」,大陸讀yètǐ,臺灣讀yìtǐ;「攜帶」,大陸讀xiédài,臺灣讀xídài;「一艘」,大陸讀yīsōu,臺灣讀yīsāo;「曝光」,大陸讀bàoɡuānɡ,臺灣讀pùɡuānɡ;「包括」, 大陸讀bāokuò,臺灣讀bāoɡuā;「通緝」,大陸讀tōnɡjī,臺灣讀tōngqī;「挾持」, 大陸讀xiéchí,臺灣讀jiāchí;「懸崖」,大陸讀xuanyá,臺灣讀xuanái;「說服」,大陸讀shuōfú,臺灣讀shuìfú,等等(當然,上述這些讀法在兩岸各自雙方都同時有人採用,我們所說的是雙方字典的規範標音或職業播音員的規範發音,並非指各地方言〕。
開始,我很奇怪,以為大都是閩南方言的緣故,後來才發現,臺灣出版的國語字典就是如此標定的。問了臺灣友人,他們告知,在學校讀國文時,老師專門強調這些都是正確的讀音,從前在大陸的那些讀法則是錯誤的。最有意思的是許多外省人父母說話的發音,同現在大陸的普通話發音一樣,他們的子女則因上學而糾正了從父母那裡學來的發音,改說一口標準的國語。如若堅持原來的發音,就會被笑話,被認為是沒有教養。
後來,從學者翟華的考證更確知:1945年10月臺灣光復,日語的「國語」黯然退出,臺胞急著要回復祖國的語文,要說國語,要認漢字。1946年4月2日臺灣省國語推行委員會正式成立。臺灣國語會的標誌性貢獻是編訂《國音標準彙編》,作為推行標準國語的根據。1946年5月1日起,由「老北京」齊鐵根先生每日在清晨7時,在電臺擔任「國語讀音示範」,播講民眾國語讀本、國語會話,國民學校國語、常識、歷史、各種課本,供學國語的人收聽,匡正語音。當時的學校教師現聽現學現教,使廣大的學生也能及時學到國語,學習標準的國音。這位齊鐵根當時成了家喻戶曉的大師級人物,直到現在上年紀的臺灣人還能回憶起齊先生娓娓動聽的「京片子」,連詞「和」讀hàn(「汗」)就此在臺灣深入人心。
大概上述垃圾等字詞的發音也是當時糾音的產物。於是,筆者還專門翻閱了由臺灣國語日報社出版,齊鐵根先生所主編的《注音詳解古今文選》,果然不少詞的發音與現今大陸不一樣。
在聲調標準化方面,臺灣國語與大陸普通話也有不少區別,如「綜合」的綜字讀去聲,即第四聲(大陸讀第一聲〕;「侮辱」的辱字讀第四聲(大陸讀第三聲〕;「偽造」的「偽」字讀第四聲(大陸讀第三聲〕;「企業」的企字讀第四聲(大陸讀第三聲〕等等。
依筆者之見,這些發音的區別見仁見智,實際上是某些學究們的人為「糾偏」。問題是到底以古文還是白話文為主體,以北京方言還是以其他方言為標準發音。如果人們在口語上念「和(he)」,而非要糾成古語的「和(hàn)」,恐怕就過於牽強。例如:在古語中,將「遊說」和「說客」讀成shuì,而口語中的「說服」讀成shuìfú,就顯得太生硬。果然,一次聽臺灣某名主持人的節目,她在一字一板時用「說服(shuìfú),但在下面脫口而出時,卻用「說服(shuōfú)」。
在臺灣,「癌」字最容易引起誤會,因為它的讀音竟與「炎」一樣,都讀成yán。這樣一來,就麻煩了,「癌症」、「肺癌」與「炎症」、「肺炎」的發音一模一樣,因發音之差造成誤診,豈不冤枉!後來,筆者特別留意了這些發音,發現不少臺灣播音員也將「癌」讀成了ái。這大概是有了教訓了吧?!
有意思的是,美國洛杉磯中文電臺的播音員們,因某些字的讀音,經常遭到來自兩岸聽眾的責難。例如:某次,一位來自大陸的節目主持人,將「口吃」讀成kǒuchī;一位來自臺灣的聽眾來電話指出,怎麼光天化日之下念白字,應該讀kǒujī。為此,還引起一場小爭論。
更有意思的是,不僅音調,兩岸在某些用詞方面竟有截然相反的理解,如「窩心」一詞,大陸理解為「憋氣」,而臺灣則認作「快意」。
究竟正為何音,有學術的門派之爭在裡面。舉一個例子。在大陸,多年來,關於計量單位問題,一直是變來變去,搞得科技出版社的編輯人員,對於來稿,常無從下手,不知該以什麼計量單位為最標準。查有關的計量單位標準,版本不同,內容都可能有異。為什麼?就是名詞命名委員會的成員看法不一,今天你在委員會力量佔了上風,那麼,定名就傾向於你,明天他佔了上風,那就再改過來。就像人死了,裝在帶拉鎖的棺材裡,想起來了,就出來看一眼。
這讓人想起一部五六十年代的國產動畫片,講述一個昆蟲學家,在家裡的捕蠅網中意外發現一個帶著翅膀的昆蟲,他喜出望外,說是發現了什麼新的昆蟲種類,他視這昆蟲如寶,養在試驗室裡,觀察和研究它的生活習性,著書立說,夢想著什麼偉大的成就。他的行為詭秘被他的同事--另一位昆蟲學家看在眼裡,嫉妒心油生,在他命名此昆蟲為希利奧多斯後,那位老兄不服,例舉數條理由,著以10倍於他的文字推翻他的命名,命名那昆蟲為多克斯·希利奧多斯。就在他倆為命名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他們的老師--昆蟲界泰鬥,發了話,你們兩人的結論都不對,我已著書百餘萬字駁你們的結論,你們的命名都錯了,據我的研究,這種昆蟲應該叫多克太·希利多克太!一時間三人爭得天翻地覆,甚至大打出手,沒有了一點兒學者的斯文。正在他們鬥得不可收拾的時候,那位昆蟲學家的小兒子跑進來,爸爸,你看到我捕蠅網裡的那隻蒼蠅嗎?現在到處在滅蠅,我好容易就找到那麼一隻,學校讓交的,也不知跑到哪裡去了。三個大人,聽了,全呆傻傻地愣在那裡。
這是題外話,一個荒誕的故事而已。文字這東西,世界地域如此廣大,民族又如此多,多樣化的文字,多樣化的方言,並沒有什麼不好,但為了地域之間、民族之間、人與人之間更好地溝通和交流,有一個統一的規範和標準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