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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自界面文化、今日高郵、木心美術館官微、
《號外》紀錄片、梨視頻、
現代快報、揚州發布、百度
5月18日,江蘇高郵市汪曾祺紀念館,向公眾開放。
而後,卻引起一片譁然。
汪曾祺紀念館被指和木心美術館太過雷同,網友聲稱有抄襲嫌疑?
木心美術館館長陳丹青回應:
「就是很像吧,我笑出來了。」
「木心生前很欣賞汪曾祺老先生。」
圖片來源:界面文化
木心是誰?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
車,馬,郵件都慢
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歲月不饒人,我亦未曾饒過歲月」
眾人傳誦著這些句子,卻忘記這是木心的詩。
汪曾祺老先生是中國國寶級作家,《沙家浜》京劇的主要創作者。
更被譽為,中國最後一個純粹的文人,中國最後一個士大夫。他的文字影響了無數中國人。
也許二老都不曾想到,日後會以這樣的方式,被放在一起吧。
幾分雷同,幾分真誠
此次的紀念館事件,最大的爭議有兩點。
第一是外牆材料都選用了清水混凝土,且logo位置相似。第二是內部的旋轉樓梯,過道。
木心美術館其中的一位設計者林兵,看到照片後認為,兩座美術館確實存在雷同之處,恐怕不是巧合。
木心美術館
汪曾祺紀念館
在接受媒體採訪時,他說,當初設計木心美術館時,之所以選擇清水混凝土,是因為它粗獷堅硬,同時又細膩可塑。
林兵認為清水混凝土能很好地代表木心。他雖然生於民國,確實一位非常現代的作家和藝術家,因此希望他的建築有幾何感和抽象性。
圖片來源:界面文化
汪曾祺紀念館的設計者,上海同濟大學院長江立敏教授表示,設計文化建築,很容易就想到清水混凝土這種材料。比如安藤忠雄大部分建築,也都使用清水混凝土。
「它的材質、暖灰色調,和汪曾祺率真自然的人物特點契合。外立面隨機的肌理,讓人聯想到摞起來的書稿,讓參觀者能不時看到古城,也能讓整個建築更生動,貼近汪曾祺的文學和性格。」
木心美術館的設計者之一林兵認為,汪曾祺紀念館的設計並沒有從實質上與其家鄉高郵建立起聯繫。
「如果做到的話,它呈現出來的形式肯定不會類似於木心美術館。」
圖片來源:界面文化
關於紀念館館名的位置,江立敏表示,「恐怕不能因為某個建築的logo放在這個位置,我們就不能這樣放了吧?」
他們還將「汪曾祺」三個字做了鏤空設計,這樣夜間可透光。
圖片來源:界面文化
對於內部的旋轉樓梯,江立敏教授的解釋是:
「館內旋轉樓梯更是獨一無二,呈螺旋式上升,既寓意汪老坎坷豐富的人生,又體現出汪老人生成就的不斷攀升。」
圖片來源:界面文化
對於被指出多處雷同,江立敏教授回應,如果僅選取某一兩個片段做對比,是不是有斷章取義之嫌?
這位教授建議感興趣的人,可以去現場感受下。
圖片來源:界面文化
木心美術館館長陳丹青,在接受梨視頻採訪時,回應道:「在照片角度上看,真的是太像了,像到我只能笑。」
圖片來源:界面文化
木心逃走了
一輩子心血扔在美術館
木心美術館館長陳丹青,是木心的學生,也是目前中國影響力極大的藝術家。
木心是詩人,作家,畫家。他說作品是創作給自己看的,所以一生低調。
在陳丹青的一度推崇下,直到晚年,木心才為國人所知。
左:木心 右:陳丹青
1927年,他生於浙江烏鎮的一戶名門望族,12歲寫詩,16歲在當地報紙發表散文。
要問他愛書到什麼地步?他形容自己:我如饑似渴,得了文學胃炎症。
雖然家中父母要他從政,但他立志成為一名畫家。
後來辭掉在上海當美術教師的工作,帶著紙和畫筆上了莫幹山,專心讀書、寫文、作畫,一待就是6年。
木心畫作
木心畫作:早晨
木心畫作:晴風
木心畫作:那年戰況
後因文革入獄,被關在潮溼汙濁的防空洞,吃酸饅頭和發黴的菜,被斷過兩根手指。卻依舊堅持寫小說散文,18個月裡寫了65萬字。
「不管什麼時候,一個人應該活得是自己,並且乾淨。」
1982年,56歲的木心前往美國紐約,在地鐵上,一位中國留學生認出了他,那人便是如今的畫家陳丹青。
陳丹青與木心
之後很多中國留學生拜他為師,木心也願意分享自己的畢生所學,文學史,藝術,哲學等等。
最右側穿著白襯衫的就是木心
2006年,80歲的木心被陳丹青「押送」回故鄉烏鎮,在祖墳廢墟上建了房子,取名「晚晴小築」。他不參加任何文學活動,不接受來訪,安心地守著自己的一方天地。
2011年11月15日,木心逝前一個月,陳丹青把美術館的設計初稿帶去給他看。臥床的木心盯著畫稿看了很久,喃喃吐出一句:風啊,水啊,一頂橋。
木心美術館
橋,描繪出木心在東西方文化的實踐。正是這句話,成就了如今的木心美術館。
按照木心的心願,美術館是由三五方現代幾何造型起伏銜接而成的。
木心美術館俯瞰圖
木心美術館由家鄉出資建造,設計者是貝聿銘弟子、紐約OLI事務所的岡本博和林兵,室內由法比安主持設計。
木心曾對他們說,讓我們一起犯個錯誤。放手去弄吧,弄回來嚇我一跳。
這給設計師們很大的自由度。
外牆使用清水混凝土構造,看起來雲淡風輕,實際上工藝難度極高。歷經四年半修建而成。
展廳內的成色基調,由五種微妙而深沉的暖灰色構成。
館中珍藏木心老先生的100餘件畫作,50多份手稿和遺物。
木心在生命最後的五年,才在大陸出版自己的文學著作,直到逝世,也沒能舉辦自己的畫展。
陳丹青說:「這是他一生的驕傲,可惜先生沒福氣看到了。
他就扔下了一輩子的心血,統統留給美術館,自己躲開,消失,沒有了,這是木心的命。」
陳丹青讀過的唯一一篇汪曾祺老爺子的小說,《陳小手》,是木心推薦給他看的。
他說你看這篇小說寫得非常好,陳丹青看完也覺得極佳,他問木心哪裡好,他說遊刃有餘四個字。
這麼短的文章,這麼小的故事,他寫得遊刃有餘。
陳丹青說,我想汪老聽到這句話,也會會心一笑吧。有人懂得他的手法。
汪曾祺老先生
「真的太像了,我只能笑」
木心老先生,一輩子無子嗣,他和陳丹青如父子,如兄長,更如良師益友。
烏鎮總規劃師陳向宏和木心委託陳丹青作為木心美術館館長。幾年的建設中,陳丹青幾乎參與了每一個建造細節。館內每一幅畫如何擺放搭配,都是親力親為。
面對這一次事件,他接受了梨視頻的採訪,以下為自述:
「我相信我的第一感覺,和任何看到這張照片的人一樣,就是很像吧,我笑起來了。
我不想用抄襲這個詞,從前有句話叫天下文章一大抄,這裡面有部分是真實的,不一定帶貶義。
天下建築更是一大抄,也未必是帶貶義的。
陳丹青和他的畫
所有藝術作品包括建築,它們相互間都會發生影響。
從包浩斯開始,到現代主義,再到後現代。建築理念、形式,內部的具體空間設計,都會發生廣泛影響。
但重要的不是單單接受這種影響,而是通過影響拿出更有意思的事件(設計)。
大家認為高郵汪曾祺紀念館和烏鎮木心美術館像,其實就來自那幾張照片,但問題是照片有角度,從這幾個角度看,太像了。
像到就是我只能笑,這是一個想像力問題。
後來我看了整個高郵紀念館的全景圖,和其他角度的照片,當然,那不是木心美術館。
但我就笑起來了。我不知道為什麼笑,我也不知道這個笑是什麼意思,這是很好玩的一個問題。
汪曾祺紀念館
我不覺得它好看,我最不能同意的是,他把混凝土做成一本書剛剛掀開來的樣子。
這可能是他們非常得意的設計理念。反正我不喜歡,很抱歉。如果我們當時的設計師把紀念館做成一本書,我會立刻反對這個方案。
汪曾祺紀念館側視圖
中國建築經常會有非常牽強和廉價的想像力。總是跟現實生活中的某一個東西來對比。
大家都很同意,在中國不管是建築,還是商業品牌、藝術品名稱、藝術創作理念,甚至到具體的樣子,都充滿了類似會讓我笑起來的例子。太多太多了。
今天不會有人太奇怪這件事情,目前輪到我來笑,是因為我很熟悉木心美術館。
現在來了一個汪曾紀念館,我第一個念頭是,汪老先生會怎麼想?
我看到同濟大學的江立敏教授,他提出蠻多他的建築和汪曾祺文學經歷的關係。我相信每個建築師為一個人物做建築的時候,都會有很多話說出來。
說出來以後,他說的對不對,有沒有意思,是不是切合那個藝術家,最好的辦法還是由讀者參觀者來判斷。
汪曾祺紀念館室內
我相信我這裡應該引述陳向宏的說法。他是目前中國改造古鎮,發展旅遊業上面,最成功的一個人。
他知道這事後,比較沮喪的是,中國在開發旅遊項目和打文化牌時,經常出現同質化,類似性,雷同。
如果是這樣,就不屬於文化了,真正的文化,必須有點個性和意料不到的形式提供給大家。
汪曾祺紀念館
說到同質化,比如女孩子好不容易弄到一身非常好看的打扮,裙子、皮鞋,包括頭髮的樣子。你穿出去後,第二天發現另一個或十個也抄你的打扮,你會怎麼想?
英文有個詞叫wannabe,就是我這樣你也這樣。是一個有點無奈的事情。」
確實,我們似乎一直處於低美感社會中,審美力的參差不齊,想像力的缺乏,有時讓我們活在一模一樣的城市中,逛過的景點都大抵相似。
經典建築,越來越難尋。
世界權威建築雜誌《建築實錄》中說:在中國,人們總是樂於拷貝東西。
烏鎮旅遊景區總規劃師,木心美術館的策劃者陳向宏,也對此十分擔憂,在它看來形式上的簡單照搬並不能奏效,更重要的還是規劃者是否真正懷有對文化的理解和尊重,並能從中挖掘出個性。
「如果一種文化具有高度的相似性和複製性,我相信它是沒有生命力的。」
風啊,水啊,一頂橋.
—木心
資料來源:
《汪曾祺紀念館被疑抄襲木心美術館:「斷章取義」還是純屬巧合?》新京報評論
《汪曾祺紀念館被指抄襲,設計團隊回應》澎湃新聞
《幾分雷同幾分真誠?汪曾祺紀念館開館,被指與木心美術館相似》界面文化
《汪曾祺紀念館被指雷同木心美術館,陳丹青回應:這是一個想像力問題》梨視頻
《木心:原來你們什麼都不知道啊》看理想
《號外》紀錄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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