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的俠文化出現於春秋戰國時期,俠客所代表的以弱抗強的精神和力量,在民間受到了極高的崇拜和敬仰。亂世中人們都渴望有大俠從天而降,拯自己於水火之中。但因為俠這一職業具有很高的危險性,且對於個人的身體素質和武功有很高的要求,所以在人們的印象中,俠客形象都是男性,但是隨著俠客文化的發展,逐漸出現了女俠形象。
春秋戰國是一個動亂的時代,也是一個弱肉強食的時代。俠客之名風行於天下,始於魯國俠客曹沫。當時魯國面臨齊軍壓境,魯國派曹沫出使齊國,曹沫在會見齊桓公時,直接衝上去拿匕首劫持了齊王,齊國被迫退兵,並歸還了魯國的失地。自此之後,俠客的社會地位大大提高。
到了戰國時期,列國公卿更是盛行養士之風,以孟嘗君為首的戰國四公子養士成千上萬,為他們的政治活動服務,如刺殺等。戰國末期有荊軻刺秦王,荊軻就是燕公子丹門下的俠客。而在民間,諸子百家的墨家也被視為是極具俠客精神的,魯迅先生曾說:「孔子之徒為儒,墨子之徒為俠。」因為墨家倡導「兼愛、非攻」,關注社會底層人民,成立了等級嚴明的組織,專行扶危濟困的俠義之事。所以墨家行事,便帶有俠的色彩。
最早的女俠故事,出現在東漢時期《吳越春秋》中的「越女試劍」。故事的背景是在春秋末期吳越爭霸,越王勾踐敗於吳師,而後臥薪嘗膽以復仇。這時謀臣範蠡向他推薦了一個隱居於南山的女高人。此越女使用的武器並非一般的武器,而是竹梢,越王派知名劍客袁公與其對決,但袁公很快就敗下陣來。越女告訴越王,她的厲害之處在於劍術,而非武器,並說其劍術可「一人當百,百人當萬」。於是越王請求越女將其劍術教給軍隊。最終,越女教授的劍術成為越國戰勝吳國的關鍵。
遺憾的是,《吳越春秋》對越女的記述十分簡短。除了知道她是一個隱居的處女,劍術高超之外,其身份、年齡、經歷等都沒有說明。說明這一時期出現的女俠形象仍是十分單一的。
東晉時期成書的《搜神記》,還記述了一個《李寄斬蛇》的故事。這個故事發生在閩中地區,當地出現了大蟒蛇,每年需要鄉裡提供一名女童作為祭品。有一年臨近祭祀時,一名叫李寄的少女自告奮勇。做好準備工作後,李寄便去找大蛇。面對大蛇,她先用蜂蜜餈粑吸引蛇的注意力,又放狗撕咬大蛇,然後她趁機舉劍終結了大蛇。李寄為鄉民除害的舉動得到了鄉民的讚許,被鄉民們稱為「女俠」。但這裡所言之女俠,更多的是對她英勇行為的讚美,與「俠」的傳統意義還是有一定距離的。總之,魏晉南北朝時期,雖然構造出一些英勇非凡的女子形象,但無論是故事,還是形象,都比較單薄。
唐代興起了一種傳奇小說,嚴格地說,中國的武俠小說就是從唐傳奇發端的。唐傳奇的產生有著深刻的社會背景,唐代安史之亂後,藩鎮割據,經常爆發戰爭,所以俠客精神又受到推崇。為了迎合百姓的這種心理,很多文人開始投入到傳奇小說的創作中。於是晚唐時期,俠客小說湧現,其中不乏性格鮮明的女俠。
與此同時,唐代的婦女地位相比前代有了很大提高。因為唐代的禮教還不是十分嚴格,對女性的束縛也不很嚴厲,女性可以各種身份活躍在不同的場合。在唐代男性的眼中,女性是有一定的獨立性的。所以出現了一個個性格鮮明的女俠。
唐傳奇中最著名的女俠當是聶隱娘。聶隱娘出身將門,但年幼時就因骨骼清奇而被神尼相中,將其從府中盜走。神尼帶她去神山修煉,並給她服食了一枚仙丹,她自此具備了仙骨,而且永葆青春之貌。當然最關鍵的還是聶隱娘刻苦訓練,她使用的寶劍是削鐵如泥的神兵,正因為她刻苦練劍,寶劍的劍刃都被磨掉5寸。
5年後,聶隱娘歸家。但不久,她的父親就去世了。為了生存,她投靠了父親生前侍奉的魏博節度使。後來,魏博元帥命令她刺殺敵人陳許節度使劉昌裔,但在刺殺過程中,聶隱娘發現此人是一個好官,所以就放棄了行動。
聶隱娘停止暗殺後,劉昌裔仍然面臨著其他刺客的刺殺。此時,故事迎來了高潮,妙手空空兒和精精兒兩個練有妖術的女子相繼來刺殺,與聶隱娘展開戰鬥。這兩人本領很強,尤其「空空兒之神術,人莫能窺其用,鬼莫能躡其蹤。能從空虛入冥莫,無形而滅影」。但聶隱娘還是技高一籌,最終使空空兒戰敗羞愧逃走,而精精兒則被她用仙術化為濃水。
關於聶隱娘放棄刺殺並努力保護劉昌裔的故事設計,實際上是作者尊奉唐中央的體現。晚唐藩鎮割據,而割據的藩鎮中鬧得最歡的,就是故事中的魏博鎮。聶隱娘此舉,可謂棄暗投明。這實際上也是俠客小說的一個永恆的主題,那就是俠客一般都具有家國觀念,真正的俠者最終歸屬還是國家。
聶隱娘最終選擇歸隱,這是中國古代俠客小說的標準結局。尤其在金庸先生的小說中,楊過、小龍女歸隱江湖,留下「終南山後,活死人墓,神鵰俠侶,絕跡江湖」的傳說。《笑傲江湖》中,令狐衝與任盈盈最終也歸隱。武俠小說書寫的這些模式,受到了道家隱逸的影響,而這一影響從唐代就開始了。
唐代的女俠故事中,女性的形象出現了很大的變化,最大的變化當是女性對傳統的掙脫。女俠都是奇女子,作者有意去掉了三從四德等禮教觀念對女性的束縛。如在聶隱娘的故事中,對其容貌絲毫沒有提及,只是說她武藝和劍術的高強,一改女性柔弱的形象。聶隱娘從一個有任務、有目標的女刺客向一個伸張正義的女俠客的轉變,實際上象徵著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
但如果我們深究故事情節就會發現,女俠故事的書寫者仍是男性,是唐代科舉制度下培養出來的士人,所以女俠的精神深處,其價值觀仍是男性精神世界的反映。比如聶隱娘最後歸隱的結局,再比如她對劉昌裔的欽佩、忠誠,以及劉身故之後對其後代的照顧,這些都比較符合當時男性士人遵從的那種道德倫理規範。
然而我們不能因此就忽視了唐傳奇中女性覺醒這個巨大的進步,唐傳奇小說作者感受到了那個時代女性的強勢表現,並予以關注、肯定和理解,用自己的筆為覺醒中的女性留下了應有的歷史痕跡。
曹文正:《中國俠文化史》,上海文藝出版社,1994年。
胡麗:《唐代小說女俠形象研究》,山西師範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8年。
郭丁菡:《聶隱娘形象嬗變研究》,西藏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9年。
(作者:浩然文史·爛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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