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戈多》:極簡之美

2021-01-10 SZNEWS

方沅湘

中國戲劇界根據演劇方式、戲劇觀念、美學思想的不同,把世界戲劇分為三大表演體系: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體系、布萊希特體系和梅蘭芳為代表的京劇藝術體系。長期以來,在我國話劇舞臺上,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體系毫無疑問是主流,在各大演藝學院更是作為經典教材來學習。在我國獨有的戲曲舞臺上,梅蘭芳為代表的京劇藝術體系無疑是中流砥柱。但是,以京劇藝術體系表現外國經典戲劇,我是在臺灣傳奇劇團的《等待戈多》(又名《等待果陀》)才得以充分領略。

之前我曾看過以國外的歌劇藝術表現中國傳說故事,比如說《圖蘭朵》,或是改良版的交響樂加上傳統京劇。平心而論,怎麼看,都有點水土不服。感覺如同一些流行民樂組合,邊跳邊拉,總覺得彆扭。不以提高藝術水準為目的的創新就是換湯不換藥、不倫不類,即使舞美道具如何複雜先進,不但沒有添彩,反而還失去了神韻。

尤其是《等待戈多》這樣的先鋒戲劇,十年前,我曾經看過一個北京來的話劇團演這齣戲,因為閱歷所限、對原著了解不夠,冗長無聊的劇情讓我鬱悶無聊,心道「先鋒戲劇對我等俗人確實匪夷所思。」這次去看來自臺灣的《等待戈多》,內心深處還有一些牴觸情緒。

入場後,舞美讓我眼前一亮,黑色的背景,倒掛一串枯枝,地面白色小沙丘,極簡的設計如一幅中國山水。「枯藤老樹昏鴉」的意境瞬間就進入腦海,因為空曠,就有思想的留白,不由得讓人沉靜,完全符合傳統京劇藝術體系對於舞臺的「極簡」原則。京劇中,一根馬鞭代表千軍萬馬,一桌兩椅就是整個家庭,這種極簡象徵的舞美設計,一如中國畫、唐詩一樣,濃縮就是精華,來源於生活卻高於生活,可以讓演員的動作、唱腔盡情發揮。就像美術館的藝術品,總是擺在乾淨簡潔的空間裡才能充分顯示其精美。

兩位主演「哭哭、啼啼」身著乞丐裝上場了,他倆就是原劇中的主角「戈戈、狄狄」,「哭哭」「啼啼」這倆名字翻譯得極好,兩個名字就囊括了悲慘世界。

哭哭、啼啼不知道為什麼等待戈多,只知道要等待「戈多」。戈多是誰?等他有什麼用,一概不知。

在等待過程中,哭哭啼啼以京劇唱出內心獨白和對話,劇團把京劇當中的樂器省略,更加突出了高亢蒼涼的唱腔,苦澀唱詞迴蕩在劇場,一曲之後讓我百轉迴腸。

在等待的百無聊賴中,他們以京劇的各種程式化動作和雜耍打發無聊時間,紮實的基本功既顯示了中國戲曲之美,也讓我們在一些無釐頭的笑料中讀懂了什麼。

暴發戶駕馭著奴隸登場了,暴發戶是一個「鍾魁」造型,各種「壓迫欺凌羞辱」開始表現,旁邊一位老太太嘟囔:「這是不平等嘛」。而奴隸不斷展現著逆來順受,按照暴發戶的指示唱歌、跳舞、思考直到癲狂倒地,甚至對準備去幫助他的啼啼都反踢一腳,奴性十足不言而喻。

可愛的小信差前來報告,與哭哭的對話中傳達了這樣的信息,她給戈多放羊,每天的工作就是數羊、看羊,她的哥哥總是挨打,而她,也許是因為乖巧機靈從未挨打。她對於戈多是誰、是幹什麼的一無所知,核心是一句話「戈多今天不來了,明天會來。」

既然明天會來,那哭哭啼啼就繼續等待。黑色背景打開了一條縫,上下兩盞燈,一圓一彎分別代表太陽月亮,古琴配樂悠揚又滄桑。一天一夜過去了,場景的展示關於中國元素和符號真是無所不含。哭哭啼啼在極其惡劣的環境中,為了暴發戶打賞的一根骨頭而苦苦掙扎著,而暴發戶和奴隸卻雙雙倒地,哭哭啼啼反而在此時對他們置之不理。為了能得到扶助,暴發戶不斷增加報酬,最終哭哭啼啼才發現暴發戶已經雙目失明,而奴隸已經又聾又啞。

時光是把刀,無論貧富。信差重複著「戈多今天不來,明天會來。」黑色背景又打開了一條縫,如同一扇通向天堂的大門,哭哭啼啼呆若木雞,他們是繼續等待,還是掉頭離去呢?蒼涼的琴聲中,演出結束。

我想,哭哭啼啼等待的就是公平正義吧,它遲早會出現,但是確實不在今天。可是,人心總是在期待這些,這樣,活著才有希望。沒有希望的生活是沒有意義的。這也是全人類的一個永恆話題了。

京劇作為國粹的程式美在這部劇中得到了充分發揮,它深入淺出表現起外國戲劇,居然如此從容不迫、遊刃有餘。正如梅蘭芳先生創造的京劇藝術流派,儘管有過多種創新和改革,但是「極簡」依然是其核心觀念,多餘的,一個也不要。所以,儘管是中國京劇的表演形式,外國藝術家和觀眾都給予這部戲高度評價,因為文化是相通的,極簡的藝術價值,全人類都是認同的。

極簡就是美,極簡才能充分展示美。而「美」,屬於全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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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等待戈多》劇史
    1993年,《等待戈多》被「新知識分子」代表蘇珊·桑塔格搬演於戰火紛飛的塞拉耶佛,在接受採訪時,蘇珊·桑塔格說:「在一個沒電、沒水、沒暖氣、沒食物,且人們每時每刻都在槍林彈雨下冒著生命危險生活和工作的城市裡,在敵人的包圍下,卻有一個劇院在演《等待戈多》。在物質富足的地方演《等待戈多》是醒世,在精神淪陷的地方演《等待戈多》是警世。」
  • 《等待戈多》,「戈多」到底是個啥?
    兩個小癟三一樣的流浪漢——愛斯特拉岡和弗,在黃昏時坐在一棵樹下,等待一個叫做「戈多」的人。不對,應該寫作:叫戈多的「人」畢竟,這個「戈多」從始至終沒有出現過,是人是鬼你無從得知。你只是會看見,這倆流浪漢在等待的過程中,做了不少蠢事情,比如:把鞋子脫掉,又穿上。把帽子脫掉,又戴上,然後兩個人交換著帽子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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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等待戈多》指向的是我們人類將去向何方
    《等待戈多》指向的是我們人類將去向何方  「由於他具有新奇形式的小說、戲劇作品,使現代人從貧困的境地得到了振奮」,這句話是1969年時塞繆爾·貝克特憑藉劇本《等待戈多》獲諾貝爾文學獎時所獲得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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