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陽年夜飯:黑面、白麵餃子看變遷
文 / 孫 瑞
四十多年前的膠東農村,白面少的可憐,幾乎見不到,除夕吃年夜飯的餃子,有時也分成白面和黑面兩種。至今說起來很多年輕人都難以置信。
我生長在萊陽南鄉不遠處海邊一個村莊裡。1976年的除夕年夜飯,母親就包了黑面、白面兩種水餃。說起白面、黑麵餃子,有一段故事。
當時我們家一共五口人。生產隊分的麥子也就三、五百斤。平時,母親捨不得動缸裡的麥子一口,以備留著蓋房子用。所以麥子就不夠吃,不敢吃,不捨得吃。
那一年,我家裡蓋了四間新瓦房,父親又在縣城工作,家裡孩子都小,我是老大,也就十多歲。家沒有幫手,蓋房子用的磚頭、石頭、泥,和墊地基的雜石塊、雜土,都是鄉親們抽空幫著我們用小車推的。石頭是父親出錢,事先在生產隊裡的石圊(礦)採剛來購買的。當時拉石頭用的是12馬力拖拉機,拉了五拖拉機。
幫忙裝卸石頭的,都是三鄰五舍的鄉親們,大家都是自發的、義務的,不同現在,全是用錢支付。
能管上幫工的一頓飯,讓大家吃一頓白面餑餑,是當時農村最淳樸的表達禮儀。
除此之外,過年過節,還要做幾鍋白面餑餑挨家挨戶送,打打幫工的人情。
上梁的那天,家裡來的瓦工、木工、小工共三十多人,大家在一片吆喝聲和鞭炮齊鳴氛圍中,熱火朝天地幹了一上午,上梁、捆耙、上頂泥、蓋瓦順順利利,一氣呵成。
我們住在老娘門,母親輩分大,全村人都叫她「老姑」。中午,母親和來幫做飯的幾個侄媳婦們,把事先做了三大鍋餑餑,全部派上用場,加熱蒸透後端上來讓大家吃。誰知,三、四十個大餑餑一上飯桌上,大家狼吞虎咽,一會兒吃光了,母親只好現擀了一鍋麵條填補上。
不是能吃,過去生活困難,再加上強體力,往往斤八兩的乾糧,一個人根本不夠。
當時無論是城鄉,經濟都很匱乏,生活也都很貧困,過年平常人家要吃頓餃子,尤其是帶肉餡兒的餃子,那是很困難的。
那年除夕,家裡的麥子大多用在蓋房子請客了,白面所剩無幾,所以母親就包了白面黑面兩種餃子。
白麵餃子好說,但黑面地瓜麵餃子最大的弊端就是不抗「浪頭」,容易碎,筋骨少,不耐煮。
為了不讓它破碎,在和面之前,母親拿出「絕招」,抓了一把「筋骨粉」放在地瓜面裡。這種「筋骨粉」,是春天榆樹葉發芽時候,母親在收工路上,順手擼幾簍子榆樹葉,曬乾後磨成粉。它有粘性,韌性,用於包餃子、包包子。使用「筋骨粉」包餃子明顯不碎,不使用的,沒辦法,往往一鍋餃子成了一鍋渣。
那時候農村還沒有電燈,母親點燃一根紅蠟燭照著光。父親在一旁擀皮,母親先包白麵餃子。白麵餃子用的大白菜和半斤五花肉當餡,一共包了幾十個白面水餃,像銀元寶一樣一行行、一排排擺在蓋墊上。
黑地瓜面的水餃用的三鮮餡,當時冬天北方根本看不韭菜,母親用的蘿蔔絲、蝦皮、雞蛋做餡。過去的蝦皮,不像如今市場上賣的色澤、口感、質量好,是農村拉鄉賣蝦醬的原料,母親在推蝦醬前先挑點大一點的蜢蝦,自己加工曬乾留備用。包餃子前用花生油先把蝦皮烘乾,炒出鮮味,當時在物質匱乏的農村,這樣的已經很不錯了。
除夕之夜,一家人圍在一起,其樂融融。一人一碗黑麵餃子,然後再每人分三、五個白麵餃子「蒙蒙頂」,那種感覺就是爽極了。
彈指一揮間,四十年後的今天年夜飯,已經今非昔比,天壤之別,餐桌上可謂是琳琅滿目,應有盡有。
改革開放後,人們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如今,餃子對於人們來說,已經不是什麼稀罕物,甚至,早已經成為了家常便飯。我們想什麼時候吃,就什麼時候吃,想吃什麼餡兒的餃子,就吃什麼餡兒的餃子,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再也不用分黑白。「蒙蒙頂」這一說,也一去不復返。
現在餃子皮的做法也隨著翻新,什麼綠色的菠菜汁皮、紅色胡蘿蔔汁皮、黑色的地瓜麵皮、白色的小麥粉皮,琳琅滿目,五花八門。
過去年夜飯的餃子,有當初單一的大白菜豬肉餡、地瓜面蘿蔔絲水餃,如今演變成蘑菇羊肉餡水餃、芹菜牛肉餡水餃、蝦仁雞蛋韭菜木耳餡水餃、海腸餡水餃、扇貝餡水餃、鮁魚餡水餃……還有煎餃、蒸餃等。
前些年母親在世的時候,有時想吃頓黑面地瓜面水餃。母親用的一半白面一半黑面攪拌在一起,餡用鮮大蝦、雞蛋、木耳、韭菜……當初的「筋骨粉」也早日退出歷史的舞臺,消失的無影無蹤。
時代在前進,社會在發展,但記憶不會消失。
每每想起四十多年前的黑面白面水餃,便會有一種獨特的感受。
【作者簡介:孫瑞,山東萊陽人,中專畢業。從事新聞宣傳工作二十餘載,先後有數千篇新聞、數百篇散文作品被《人民日報(海外版)》《齊魯晚報》《煙臺晚報》《青島早報》等媒體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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