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電影中的陰影,但生命中的陰影則不然。電影是電影,人生是人生」——羅曼·波蘭斯基
《我控訴》改編自羅伯特·哈裡斯2013年的小說《軍官與間諜》,小說原型為法國著名冤案「德雷福斯事件」。哈裡斯也是波蘭斯基前作《影子寫手》的編劇。
在去年威尼斯電影節上,本片得到場刊最高分,拿下評審團大獎,但並未斬獲金獅。否則波蘭斯基將成為繼亨利-喬治·克魯佐,安東尼奧尼和羅伯特·奧爾特曼之後第四位囊括歐洲三大最高獎的導演(《荒島驚魂》金熊《鋼琴家》金棕櫚)。
這部講述法國竇娥的電影沒有驚心動魄的智商博弈,更沒有六月飛雪的奇觀展示(本來也不會有)。要不是導演自己說「我想拍一部間諜電影」,估計也鮮有人會把它當做一部間諜片。平穩,克制是對本片最普遍的評價。平穩在敘事,克制在情緒。我感受不到波蘭斯基熟悉的危險性,亦感受不到什麼戲劇張力,趣味性被極大地削弱,雖難掩其水準,但讓包括導演影迷在內的眾多觀眾感到無所適從。
古典主義,本就是主流中的稀缺品。
儘管我認為影片前半段明度過低,但光影的運用仍很值得稱道。
讓光滲入黑暗,就是這部影片做的事。
從第一個鏡頭開始,陰雲密布,冷色成了主導。之後主角皮卡爾上校進入情報處,氛圍依舊沒變,他所在的大樓矗立在陰雲之下,樓內則更加昏暗,體制的壓迫感呼之欲出。這種外化的壓迫感持續了半部電影(也勸退了大量觀眾)。
這種狀態下,作為光的通道,窗成了不時出現的一個意象。
15分鐘和42分鐘處,皮卡爾上校兩次想要開窗,可是都沒有成功
於是這裡成為了波蘭斯基電影中常見的密閉空間,加重了壓迫感。
再比如,當主角發現端倪,去對比字跡的時候,其他人從上至下,步入黑暗,而後他上樓梯,從暗處去明處。
類似的光影運用不勝枚舉。
導演擅長處理密閉空間戲份,但是本片沒有一個絕對的密閉空間。我們把情報處大樓當做一個具有壓迫感的大空間,將辦公室看做一個小的空間,而門作為各房間的連通,其作用得到了發揮。影片前半段隨處可見以門作為一個鏡頭的開始或是結束。
如果說空間上的切換交給了門,那麼時間上的切換就交給了信。
不難發現,前半段頻繁利用二者進行轉場。回憶的段落多從紙上切入切出。
電影過去一個多小時,主角被撤職,離開了體制,畫面變得明亮了一些,可體制對他的迫害遠未結束。之後主角被捕,但此時視角已經放開,我們發現他的單打獨鬥引發燎原之火,其中就有文豪左拉。
我印象最深的一段就是左拉的「我控訴…」,隨著激昂文字,鏡頭像一把槍,依次指向那些被控訴者。這是全片最有力的一場裁決。
但其實控訴的話語其實早已借德雷福斯之口說了出來
可惜控訴的作用最終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大。多年後的無罪釋放用字幕帶過後,二人回到體制,受害者依舊是受害者,只不過在這種講述下,角色身上的無力感與本片風格相得益彰,平靜得像是吹動了歷史的浮塵。
至此,兩名主要人物進入了相對明亮的大廳,可面對的依舊是本質上差不多的問題。這結尾或許是本片最具作者性的地方了。
導演近作《穿裘皮的維納斯》和《真事改編》都可以概括為「創作者」和「入侵者」之間的鬥爭,又可以指向同一個結論「創作者是脆弱的」,而《我控訴》沒有了這樣的關係,只有「講述者」波蘭斯基,如果「我控訴」是他的心聲,那諷刺的是,當今社會回了他一句「me too」。法國街頭舉著「我控訴」牌子的群眾和片中的同持著「我控訴」的報童形成了巧妙的互文。發問者成了被問者。
這是一部教科書式的電影,它有著教科書一樣的純熟,也有著教科書一樣的無趣。 並且短評區伊斯特伍德老爺子得到了不少誇讚(波蘭斯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