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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早期焦慮看伊底帕斯情結(1945)
梅蘭妮•克萊恩
簡 介
這篇報告有兩個主要目的:第一,我企圖抽離出一些特定的早期焦慮情境來說明它與伊底帕斯情結的關係,因為我認為這些焦慮和防衛機制,都是嬰兒期「憂鬱心理位置」的一部分,我希望能指出「憂鬱心理位置」與「原欲發展」的關係;第二,比較我和弗洛伊德對於伊底帕斯情結的看法。
我將以兩個案例中的簡短片段來呈現我的觀點,有關這兩個分析,本來還可以用更多細節來談病人的家庭關係,以及我所使用的分析技巧,但我將焦點集中在與本文主題最相關的一些素材細節。
用我的觀點來描繪的這兩位小孩,皆有情緒困擾,我將以這些素材為基礎,來說明正常的伊底帕斯發展,而我所使用的方式已經通過精神分析的嚴格考驗。佛洛伊德也在他的許多著作中,證實這種思路的正當性,例如他曾在一個地方說過:「病態籍由『孤立』及『誇大』,幫助我們辨視一些在正常狀態下,會被隱藏起來的情境。」
男孩伊底帕斯發展案例片段
下面我將描繪的「男孩伊底帕斯發展」系來自於我對一位十歲男孩的分析素材,因其症狀已嚴重到使他無法上學,所以他的父母被迫為他尋求幫助。他非常害怕其他小孩,這害怕使他愈來愈害怕單獨外出。尤其甚者,在這幾年內,他的能力和興趣也愈來愈拘謹,這些都使他父母親極度擔心。除了這些阻止他上學的症狀之外,他也會過度擔憂自己的健康,且常會掉人憂鬱的情緒,這些困難顯示在他臉上。他看起來相當憂鬱且不高興,但有時在分析過程中,他的憂鬱現象會被移除,然後生命的火花突然閃爍在眼裡,他臉上的表情也完全被轉化。
瑞秋•李察在許多方面是一位早熟而有天分的小孩,他從小就擁有音樂天分,非常喜歡大自然,但只喜歡大自然中美麗的部分,例如他所使用的詞彙、他那令人印象深刻的多愁善感、充滿朝氣的對話,過些都顯示出他在藝術上的天分。他無法和小孩相處,但卻和成人處得非常好,特別是和女人。他嘗試籍由他在溝通上的天賦討好她們,並以一種相當早熟的方式迎合她們。
李察喝母奶的時間非常短,也感到不滿足。他是一位嬌弱的嬰兒,從嬰兒期開始就常感冒生病,在三歲到六歲之間,他開了兩次刀(扁桃腺切除)。他的家人過著樸實的生活,生活情境上還算舒適,縱使沒有明顯地問題,但因父母之間缺乏對彼此的關懷,且沒有共通的興趣,導致家裡的氣氛並不太快樂。李察排行老二,哥哥大他幾歲,母親雖然沒有臨床上的症狀,卻讓人感到有一點憂鬱。她非常擔心李察生病,母親這態度顯然與李察的「癔病害怕」有關。她和李察的關係並不好,而哥哥在學校的表現則很好,且遺傳了母親的慈愛特質。相對地母親對李察很失望,縱然她盡心盡力照顧李察,但李察卻是一個非常難照料的小孩,他沒有任何興趣或嗜好,過分地焦慮,且對他母親過度依賴,他會持續黏著母親,使她感到疲憊不堪。
雖然如此,李察的母親還是非常呵護他,甚至有點過度縱容,但她卻看不到李察一些比較細微的特質,例如遺傳自她的仁慈與愛人的能力,她也看不到李察其實非常愛她。母親對於李察的未來非常沒信心,但卻同時又對他非常有耐心,例如她不會企圖勸他多交朋友或強迫他去上學。
李察的父親非常喜歡他,也對他很好,但他似乎將小孩的教養責任全交給母親。分析顯示,李察覺得父親對他太過容忍,在家庭中也太沒有權威,李察的哥哥對他非常友善,也很有耐心,兩兄弟非常不一樣。
戰爭爆發更增加李察的適應困難,他和媽媽一起逃難,且為了分析的原因搬到我當時住的一個小城,他哥哥則被送到住宿學校。離家讓李察這非常難過,而戰爭也激起了他所有的焦慮,他特別害怕空襲及炸彈,他很注意新聞,且對戰況的改變非常有興趣,這種現象在分析中,非常清楚地呈現出來。
縱然當時李察的家境及早年生活非常拮据、困難,但根據我的看法,這些情境並非造成李察生病的唯一因素,就像其他案例一樣,我們必須考慮孩子個人的天生特質,及其與環境互動的結果所造成的內在歷程(intcmal process)。只是我無法在此詳細解釋這些因素的互動,我僅將重點放在某些早期焦慮對於性器發展的影響。
分析地點是在離倫敦市區有一段距離的小城,我們使用屋子的這一段期間,屋主暫時不在此居住,而此屋內的擺設與我所習慣的遊戲室擺設方式有點距離,當時我無法將一些書籍及照片、地圖等移除。李察與這房間及屋子有了一種特殊的個人關係,他將這間屋子、房間等同於我,例如他常常會以非常感性的口氣和它說話。在分析結束離開房子前,也會和它道別,有時會花很多心血,重新安排房子的家具,因為他認為如此可以讓這房間「高興」。
在分析過程中,李察畫了許多畫,他的第一張畫是一支海星,在水裡的海草旁徘徊,他解釋說它是一個想吃海草的飢餓的嬰兒。在一兩天之後,他畫的是一雙比海星還大、有人臉的章魚,這支章魚代表的是他父親以及他父親危險的陰莖,後來在其潛意識中,他將這危險的陰莖看成了「怪獸」,我們會在後來的素材中看到這些。這海星的樣子很快就變成也許多不同色塊所組成的圖畫,在這圖畫中,有四個主要的顏色:黑色、藍色、紫色及紅色,分別象徵他父親、母親、哥哥和他自己。在早期的一幅畫中,當使用這四個顏色時,有一次他介紹黑色及紅色出場,伴隨著一些聲音,他讓這兩支色筆齊步走向畫紙,並解釋說,黑色是他父親,他模仿行軍進行曲的樣子讓色筆走動;其次出場的是紅色,李察說,那是他自己,並哼著快樂的小調;接著,他讓另一支色筆出場,當在塗藍色部分時,他說,那是他母親,在填紫色部分時,他說那是他哥哥,對他很好,且常常幫助他。
圓形代表的是一個帝國,不同部分代表不同的國家,很清楚地,他對於戰事的興趣,是他聯想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他常會參閱地圖,看已經被希特勒徵服的國家,地圖上的一些國家和他所畫的帝國,關係是很明顯的。帝國代表的是他母親,是被侵犯及攻擊的對象,他父親則常常以敵人的姿態出現,李察和他哥哥在他畫中則以不同的角色出現,他有時和哥哥同盟,有時則和父親同盟。
這些圖形表面上看來很類似,其實,在細節上卻非常不一樣。事實上,他從未畫過兩個完全一樣的圖形,他畫這些圓形的方式是非常有意義的。他開始時從未刻意要畫什麼樣的圖形,而且總是很驚訝的看到他所完成的作品。
他會使用各式各類的遊戲素材,例如他用來畫畫的色筆及畫圖筆,有時會在遊戲中被當成人,他也會從家裡帶來自己的玩具船,其中的兩艘總是代表著他父母親,其他的船則分別代表不同的角色。
為了解說之目的,我將優選取一些素材來作說明。而主要素材來自於六個分析的時段,在這些分析時段中,由於外在情境的關係(我後來會詳加說明),有些焦慮被短暫地強化了,然後它們再籍由詮釋被減弱,這結果也幫助我們了解早期焦慮對於性器期發展的影響,這些改變僅僅是邁向並穩定性器期之一小步,但在李察的早期分析中,已經先被預示了。
我僅擷取一些與我欲探討之主題有關的素材,作為詮釋案例。我會清楚呈現,哪些詮釋來自於病人自己。除了我為病人做的詮釋之外,本報告還包括一些經由分析素材而來的結論,在此我並未嘗試清楚區分這兩類,因為堅持這類區分,會造成許多的重複,並模糊掉我想探討的主要問題。
早期焦慮妨礙伊底帕斯的發展
我擇取一個在放假十天之後的分析摘要作為開始。分析共持續了六周,在放假期間我人待在倫敦,李察則去他處渡假。他未曾遇過空襲,但他視空襲的中心一一倫敦為最危險的地方,因此對他而言,我去倫敦表示走向摧毀和死亡。分析中斷強他了這幻想所引起的焦慮。
當我自倫敦回來時,我發現李察變得非常擔心及憂鬱。在我回來的第一次唔談中,他幾乎不正眼看我。他或是頭也不抬,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或是緊張地進出隔壁的廚房及花圖,雖然他出現了明顯的抗拒,但還是問了一些問題:「我是否看到了一些『被炮擊』的倫敦?當我在那兒時是否有空襲?倫敦是否有暴風雨?」
他告訴我的第一件事是他討厭回到我們分析的那座小城。他稱那小城為「豬欄」和「惡夢」然後他很快地跑到花園裡,在那兒他似乎比較能自由地到處遊走,他看到了一些毒草,指給我看,聳聳肩,並在說它們是有毒的。回到房間時,他指著書架上的一本書,並特別指給我看書上的一張圖畫,畫中是一個小人和一雙「可怕的怪獸」在打架。
放假回來後的第二天,李察很抗拒地告訴我,當我離開時,他和母親之間的一段對話,他告訴母親他非常擔心有一天他會生小孩,並問母親那樣會不會很痛?母親則向他解釋(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在生小孩的過程中男人所扮演的角色。在這解釋之後,李察說,他不喜歡將自己的性器官放進別人的性器官裡面,因為那會嚇到他,他對於這整件事,顯得非常焦慮、擔心。
在我的詮釋中,我將這件事與他害怕「豬欄」小鎮的事做連結,我說,「豬欄」小鎮在他的心目中,代表的是我的「內在(inside)」及他母親的「內在」這些「內在」由於希特勒的炸彈及暴風雨而變壞了,意指他那「壞」父親的陰莖進入母親身體裡面,並且把裡面變成一個被侵襲及充滿危險的地方。毒草所象徵的是他母親身體裡面的「壞」陰莖,這些壞毒草在我不在時在花園裡長大了,小人(代表他自己)所對抗的怪獸,也是象徵母親裡面的壞陰莖,他幻想母親裡面涵容著父親具有殺傷力的陰莖,這幻想是導致他害怕性交之部分原因,這項焦慮籍由我去倫敦而被激發出來並且被強化了,他自己對於父母親之間性關係的攻擊幻想,也增強了他的焦慮及罪疚感。
李察對於母親身體裡面涵容著的壞父親的陰莖,與他對於小孩的懼怕有很密切的關聯,這兩種懼怕都和他幻想母親的「內在(inside)」是一個危險的地方有關,因為他覺得他已經攻擊且傷害了他想像中母親身體裡面的小孩、嬰兒,這些嬰兒成了他的敵人,所以許多這類焦慮、被轉移到外在世界的其他小孩。
在這六個小時的分析中,李察首先讓艦隊中的一艘船扮演摧毀者的角色,他稱之為「吸血鬼」。這隻吸血鬼會撞上一艘戰鬥船,他稱之為「羅尼( Rodney)」。這艘羅尼常常代表著他母親。當這兩艘艦船相撞時,李察會立刻變得很阻抗,而且會立刻重新組合艦船,但當我問他「吸血鬼」代表的是誰時,雖然他有點不想回答,但還是勉強地回答是他自己。這些突如其來的阻抗,也是中斷其遊戲之因素,幫助我們看到他對於母親性器渴望的壓抑。在分析中兩艘船相撞,交疊所顯示的是性交的象徵。他對於在性交過程中之殺傷性的害怕,是造成壓抑性器欲望的主要原因之一,就像「吸血鬼」所意涵的,李察認為性交有口腔施虐的特質。
我將以第一張圖說明李察在此分析階段的焦慮情形,我們已經知曉在他所畫的圖畫中,紅色代表李察本人,黑色代表他父親,紫色是他哥哥,淺藍色則是他母親。有次在塗紅色部分時,李察說:「這些是蘇俄人。」雖然蘇俄人已經是英國人的同盟,但他還是對他們感到很質疑,因此將紅色(他自己)當成可疑的蘇俄人時,他藉此告訴我,他害怕自己的攻擊。這種懼怕,驅使他在發現自己在對於母親的性慾望中扮演「吸血鬼」角色的一瞬間,立刻停止艦隊的遊戲。圖一所表現的是他對於母親身體被壞希特勒父親( 炸彈、暴風雨及毒草)所攻擊時的焦慮。在我們討論他圖二的聯想時,我們得以知道整個帝國代表的是他母親的身體,已經被他自己「壞」的性器官給刺穿了。而圖一中被三個性器官給戳穿,所代表的是他家裡的三位男性:父親、哥哥和他自己。我們知道,在這一次的唔談中,李察表示他對於性交的害怕,他除了幻想母親接受壞父親的殺傷威脅之外,同時還有來自李察本人的攻擊所導致的危險,因為李察認同了自己的「壞」父親,他哥哥也以攻擊者的角色出現,在這圖畫中他母親(淺藍色)涵容了壞男人,或更好說是他們所代表的壞性器官,因此她的身體正面臨著危險,同時也是一個危險的地方。
一些早期的防衛機制
李察對於自己的攻擊焦慮,特別是有關他的口腔施虐傾向,是如此地強烈,因而導致他為了對抗自己的攻擊而有了許多掙扎。這些掙扎有些可被清楚觀察到,例如在生氣時,他會咬住自己的牙齒,並移動他的下巴,好似在咬東西一般。由於口腔施虐的強度,使他認為他會傷害自己的母親,在他對母親或對我自己講一些絲毫不具傷害性的話時,他常常會問:「我有沒有傷害到你的感覺?」這種與其摧毀幻想有關的害怕及罪疚感,塑造了李察的整個情緒生活。為了保有他對他母親的愛,他一再企圖壓抑自己的妒忌及埋怨,並否認一些造成這些感覺的確切原因。
但李察並無法成功壓制自己的恨和攻擊,及否認自己的埋怨。因為過去與現在的挫折,使得被壓抑下去的憤怒,很清楚地呈現在移情情境中,譬如他對於分析中斷的挫折反應就是其中一項。因為去倫敦,我在他心智中,變成為一位受傷的客體,不只因我有被炸彈炸傷的危險,同時也因為他的挫折,而激起了他對我的恨,所以在潛意識中,他覺得他已經傷害了我。籍由重被早期挫折的情境,他認同了炸彈及危險的希特勒父親(在幻想中攻擊我),同時也害怕被報復,我則變成一位具有敵意且會報復的人。
人們將母親分裂成好的及壞的「乳房母親(breast mother)」,以此處理愛恨交織的情感,這種現象在李察身上是非常顯著的。這種分裂如果更進一步發展,則會分裂成好的「乳房
母親」及壞的「陰莖母親(genital mother)」。在此階段的分析,他真實的母親代表的是那「好乳房母親」,而我則是那位「壞陰莖母親」,因此,我激起了他內在與這壞陰莖母親有關的攻擊與害怕,我變成那位和父親在性交中被傷害的母親,或是和「壞」希特勒父親聯合起來的母親。
那時李察對於性器已經擁有高度的興趣,例如他會和母親談性交,雖然那時他認為性交是件很恐怖的事情,也因為這種害怕,他把我視為「陰莖母親」而遠離我,並視他真正的母親為好的客體。他籍由退化到口腔階段完成這轉移。當我在倫敦時,李察比以前更無法和母親分開,他告訴我,他是「母親的小雞」,而且「小雞隻跟隨在他們的母親後面」。他以逃離到「乳房母親」的方式作為防衛來對抗面對「陰莖母親」的焦慮,但卻不是很成功,因為李察啊續說「但是小雞必須嘗試活著沒有母雞,因為公雞不想照顧他們,也不關心他們」。
移情情境中所經驗到的挫折,由於分析的暫時中斷,重新活化了早期的挫折及抱怨,其中最基本的是早期與母親乳房有關的「缺乏(deprivation)」感受,因此對於好母親的信任感無法被維持。
之前我曾提過,李察讓吸血鬼(他自己)及羅尼(他母親)相撞,之後他又立刻讓戰船和尼爾遜( Nelson) (意指他母親及他父親)緊靠在一起,然後再讓他們排列在一條線上。有些船隻代表他哥哥、他自己及他的狗,他說它們是按年齡排列。這樣的艦隊遊戲發現了他渴望籍由讓位給父親、哥哥的方式,使父母親在一起,以此重組家裡的融洽與和平。這意味著他必須克制自己的妒忌與懷恨,因為只有如此,他才能避免為了爭奪母親而與父親戰鬥,也藉此才得以消除掉他的閹割焦慮,並進一步保留了好父親及好哥哥,更重要的是他得以拯救母親。母親不會因為自己與父親的爭鬥而受傷害。
因此李察必須將自己防衛起來,不只因為害怕被自己的競爭對手及父親、哥哥攻擊,同時也因為想關心他的好客體。他對愛的能力與感覺,及渴望重新修復他在幻想中所傷害的客體,很清楚地在此呈現出來。在幻想中,李察認為如果他曾繼續懷恨及妒忌的話,則客體就會重複地被傷害。
李察因此認為,只有當他的伊底帕斯渴望被壓抑時,家裡才有可能平安與和諧,妒忌與懷恨才能被抑制,愛的客體才有可能被保存。壓抑伊底帕斯渴望,隱含著某些退化到嬰兒期,但這退化又與母嬰關係的理想化有關,因為他期望能再次讓自己變為嬰兒,使自己不再退化,特別是不會再有口腔施虐衝動。而將嬰兒理想化是將母親理想化的前提。早期的母親指的是乳房,亦即一個從來不會使他挫折的乳房,所以母親和嬰兒也純然在彼此相愛的關係中,然而壞乳房和壞母親則在他的心智中與理想他的母親遠遠隔離。
圖二描繪了一些李察處理愛恨交織的焦慮及罪疚感的方法,他指著紅色部分說:「他穿過了母親的整個帝國」,但他很快糾正自己說: 「它不是媽媽的帝國,它只是一個帝國,我們都有一些國家在它裡面。」我詮釋說,他害怕知覺到他指的是媽媽的帝國,因為那表示紅色部分穿刺了媽媽的內在或裡面,這時李察再次看了圖畫一眼,說,這個紅色部分看起來「像一個陰莖」,然後他又指著將帝國分成兩部分的地方說,西邊的國家屬於每一個人,但東邊卻沒有他媽媽的部分,只有他自己、他父親和他哥哥。
左邊的圖畫代表的是一位和李察很親近的好媽媽,因為那一個部分只有一點點他父親,及一點點他哥哥,相對的右邊(在之前的分析中,常指的是危險的東邊),則只有打架的男人,或更好說他們的壞性器官,他的母親在東邊消失了,因為他覺得母親被這些壞男人給嚇壞了,這幅畫分裂了面臨危險的壞母親(陰莖母親)及被愛和安全的母親(乳房母親)。
在我用來描繪某些焦慮情境的第一幅圖畫中,我們已經看到了一些防衛機制,這些機制在圖二中更明顯地呈現出來,在圖一中,淺藍色的母親遍布整張圖畫,而分裂的「陰莖母親」及「乳房母親」則未像圖二那麼清楚,若我們將最右邊的部分獨立出來,則可清楚看到這種分裂的企圖。
極其啟發性的是,在圖二中,分割線是由一條尖尖長長的部分完成的,李察將這部分解釋為性器官,他藉此表達他的信念以及表示男性性器宮會穿刺而且是危險的。這部分看起來像一顆尖尖長長的牙齒或像一把短劍,我認為他表達了以下的意義:前者象徵的是由於口腔施虐衝動而對於愛的客體所造成的傷害,後者象徵的是穿刺的危險感,因為在李察的感覺裡面,性器官的作用是穿刺。
這些害怕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逃離到「乳房母親」,他的進展最多只能在「前性器期」。由於太強烈的焦慮及罪疚戚,並且自我無法發展出適當的防衛,使原欲的進展被阻礙了,因此,性器期的結構無法被足夠穩定下來,這也意味著退化的強烈傾向,我們可在他發展的每個階段看見固著和退化現象的交替出現。
減弱對伊底帕斯渴望的壓抑
我之前描述過分析各種焦慮的情境,讓李察的伊底帕斯渴望和焦慮更完整地呈現出來,但「自我(ego)」無法籍由使用各種防衛機制,而強化維持這些欲望(我將在本段對此加以說明)。只有當某些焦慮籍由分析被減弱時,才會相對顯現出這些防衛機制,這也意味著「固著」的減弱。
當李察對於性器欲望的壓抑,相當程度地被釋放時,其「閹割害怕」才會在分析中以不同的表達方式更完整地呈現出來,同時伴隨著的是防衛方法的修飾。在我從倫敦回來的第三次唔談中,李察走向花園,並說他想爬山,特別是Snowdon山,他在之前的分析,情境中提過這件事。當在談這事時,他注視著天空的雪,並說一個危險的暴風雨就要來臨了。這時表示,他為這些山感到很難過,因為暴風雨將把它們給毀壞了。他想表達的是對於壞父親的害怕。在早期的素材中,炸彈及暴風雨表徵他的壞父親,想登上Snowdon這座山,則象徵他渴望和母親性交,但立即激起的是被壞父親閹割的恐懼。而即將來臨的暴風雨,擋的則是他和他母親同時處在危機之中。
在這次唔談中,李察說他想要畫五個圖,他說他看過一雙天鵝,帶著四隻「可愛的(sweet)」小天鵝。在玩艦船時,李察給我一艘船,給他自己另一艘,他說我要乘著我的船去享受一趟快樂的旅行,他也要乘是他的船去旅遊。首先他將他的船移開,但很快又將他的船環繞在我的船邊,並且非常靠近我。之前的素材顯示,這種船隻相碰所象徵的是性交,特別是他父母親之間的性交,因此李察籍由此遊戲,表達他對於性器及性能力之渴望。他說他想要畫給我的五張圖,意指他自己(天鵝)想要給我,或更好說,給他母親四個小孩(小天鵝)。
我們回想幾天前他也玩了一個類似的艦船遊戲: 吸血鬼(李察)碰觸羅尼(他母親),那時他突然改變他的遊戲,因為李察害怕他自己的性器渴望,會被他的口腔施虐衝動所主導。無論如何,在未來的幾天,焦慮已經被釋放許多,攻擊減少了,有些防衛方式也被強化了,因此他可以再次玩類似的遊戲,而不會引起太大的焦慮,或壓抑他的性戀渴望(在一次快樂的旅行中,他的船碰觸我的船)。
李察愈來愈相信他可以愈來愈有性能力,基於他認為母親是可以被保存的。他現在得以允許自己幻想母親會將他視為一個男人般的愛他,且答應他代替父親的地位。這讓他覺得母親會變成他的同盟,可以保護他並且對抗他所有對手,例如李察拿起藍色及紅色蠟筆(指的是他母親和他自己),讓他們在小的桌上站在一起,然後黑色蠟筆(他父親)向著他們前進而來,但卻被紅色蠟筆給趕走了,而藍色蠟筆則趕走了紫色蠟筆(他哥哥)。這遊戲顯示李察希望他母親和他聯合在一起,趕走危險的父親和哥哥。他媽媽是一位強壯的人,勇敢地與壞男人及他們危險的性器官戰鬥。這樣的象徵也呈現在他圖二的自由聯想中,因為他說在西邊的藍色母親準備攻打東邊的國家,並重新奪回他在東邊的國家。我們可以看出,在圖二的右邊,他必須對抗三個男人的性器攻擊,指的是他父親、他哥哥和他自己。在我將描述的圖四中,李察讓藍色伸展到大部分的圓形裡面,所表達的是他希望母親可以重新奪回她所失去的領土。這位被重新建構及重新活化的母親,將會幫助他並保護他。由於李察相信自己可以重建及重新活化他的好客體(意味著他相信自己可以比較成功地面對他的攻擊),使他可以更直接經驗他的性器渴望。又由於他的焦慮降低了,使他得以將其攻擊外射,而在幻想中可以為了想佔有母親而和父親及哥哥格鬥。在玩艦船時,他將所有船隻排成一長列,最小的排在最前頭。這遊戲的意義顯示他已經吞併了他父親及他哥哥的性器官,使它們變成他自己的。在幻想中,他覺得自已打敗了他的對手而有了性能力。
圖三是一系列的圖之一,在這一系列的圖畫中有草、海星、船及各式各類的魚。這些畫在分析中常出現,就像代表帝國的畫一樣,這一系列畫在細節上有許多變化,但是某些素材總是代表著同樣的客體和情境。在水裡面的草,代表的是他母親的性器官;水裡面總是有兩棵草,總隔著一個空間,水草也代表著他母親的乳房,當一隻海星跑進兩棵水草之間時,常常代表的是小孩佔有母親的乳房或是和她進行性交,海星上巨齒的點,所象徵的是牙齒及嬰兒的口腔施虐衝動。
在開始畫圖三時,李察首先畫兩隻船,然後畫一隻很大的魚及許多小魚環繞著他。當他在畫這些小魚時,他變得愈來愈急切,並且充滿活力,然後他將所有的空間都畫滿了嬰兒魚,然後他要我注意看一條嬰兒魚,被一條「媽媽魚」的魚鰭所蓋住,並說:「這是最小的嬰兒。」這個畫面指的是魚兒被媽媽餵食。我問李察,他是不是也是這些小魚中的一支,但他表示他不是,並說那隻介在兩棵水草中間的海星是一個大人,小一點的海星則是半大人,並解釋說,那是他哥哥。他又叫我看那條叫做「Sunfish」的船,它的潛望鏡「插入了羅尼」那支船。我詮釋說「sunfish」代表的是他自己(sun,英文是sun 和son(兒子),音類似),而潛望鏡插入了羅尼(母親),指的是他和母親正在進行性交。
李察說,在兩棵水草之間的海星代表一個成人,這成人指的是他父親,而「sunfish」則代表李察,而李察的sunfish 比他母親的羅尼還要大。他藉此逆向了父親與兒子的關係,但同時也指出他對父親的愛。他將父親海星,放在兩棵水草之間,藉此修復他與父親的關係,並使他變成一個滿足的小孩。
這些素材顯示李察的「正向伊底帕斯情結」及性器階段已經愈來愈明顯,我們可以看見李察用許多不同的方式來達成這階段,其中之一是讓他父親成為一個嬰兒,這個嬰兒是滿足的,因此也是「好的」,而他則霸佔了父親的陰莖。
直到畫這圖之前,李察在這類的畫中雖然扮演不同的角色,但總是以小孩的角色出現。因為在焦慮的壓力下,他會躲到一個被理想化地、具滿足感及充滿愛的嬰兒角色,這是他第一次在圖畫中不再以嬰兒的角色出現,我認為這是他的性器特質被強化的第一個指標。他現在覺得自己可以長大,而且可以在性方面有能力。在幻想中,他認為自己可以和母親生小孩,而不再需要把自己放在嬰兒的角色上。
然而這性器渴望的幻想,則為他帶來了各種焦慮。他企圖籍由佔有父親的角色,以及避免和父親爭鬥,來解決他的伊底帕斯衝突,顯然只能部分地成功。我們在畫裡看到了這看似和平的解決方式,而伴隨著是李察害怕父親會懷疑他對他母親的性戀渴望,而緊緊的窺視著李察,並準備閹割他。當我詮釋李察想和他父親對調角色時,他告訴我,上面那只是英國的飛機,它正在巡邏。我們還記得潛水艇的潛望鏡插入了羅尼,代表的是李察渴望和母親性交。這意涵著李察嘗試多種父親的角色,因此預期父親將會懷疑他,我因此詮釋說,他指的是不僅是他父親變成了一個小孩,而且父親也扮演了他的超我的角色,這父親在監視他,並嘗試阻止他和母親性交,且威脅著要處罰他(在巡邏的飛機)。
我繼續詮釋道,李察自己也一直在「巡邏」他的父母親,因為他不只對他們的性生活感到很好奇,且在潛意識中強烈地渴望幹擾他們,並分散他的父母親。
圖四是以不同的方式,描繪同樣的素材。當在塗藍色部分時,李察一直邊喝著國歌,邊解釋說,他母親是皇后,他則是國王。李察這時取代了他的父親,且獲得了具有能力(權力)的父親的性器官。當他完成畫時,他看著畫並告訴我,這畫中有「足夠的媽媽」和他自己,而且他們「真的可以打敗父親」。他指給我看圖中只有一點點的壞父親(黑色),因為父親早已經被視為沒有殺傷性的嬰兒,因此似乎沒有必要打倒他。但李察對於這全能的解決辦法並沒有太大信心,因為他說他和母親一起,如果情況需要的話可以一起再打敗父親。因為焦慮的降低,使他得以面對與父親的競爭關係,甚至可以和他格鬥。
當在塗紫色部分時,李察則吟唱著挪威及比利時的國歌,並且說「他還好」。紫色部分很小(與藍色及紅色比較),顯示他哥哥也變成嬰兒。他唱著兩個小同盟國的國歌,並且說「他還好」,所指的是父親和哥哥,已經變成了沒有殺傷性的小孩。這時的分析,李察對他父親的愛,已經變得更加開放了。儘管如此,李察仍覺得他無法消除掉父親對他產生的威脅。尤其甚者,他覺得自己的糞便(在潛意識中對等於黑色的父親)對他而言是危險的根源,也是無法被消滅的,李察對於這層「心理現實」的認識,籍由黑色無法由圖畫移除而顯示出來。雖然李察嘗試安慰自己說,只剩下一點點的希特勒父親在裡面而已。
在那些幫助強化李察的性器特質的許多方式中,我們看到「自我」嘗試協調超我與本我的要求。當李察的「本我衝動」籍由幻想與他母親性交而被滿足時,他那謀害父親的衝動則被忽略了,因此超我的責難也相對減弱了。但超我的要求卻只有一部分被滿足,因為雖然父親被饒恕了,但是他和母親的位置卻被奪走了。
這種協調過程在孩子正常發展中的每個階段中是很重要的,當不同的原欲狀態有了大幅度的變動時,「防衛」被幹擾,「自我」則必須找到新的協調。例如之前我所提到的,當李察的口腔焦慮減少時,他企圖在幻想中將自己放在一個「理想嬰兒」的角色,這「理想嬰兒」不會干擾家裡的和諧,他以此處理害怕及渴望之間的衝突。但當性器特質被強化,且李察更能面對其閹割害怕時,則又出現了不同的妥協。李察維持了他的性器渴望,但籍由將父親及哥哥變成嬰兒(這些嬰兒是他和母親一起生的)來逃避他的罪疚感。在發展的任何階段,類似的協調只能帶來一些穩定性,而且先決條件是,焦慮和罪疚感不能強於自我的強度。
我如此詳細解說焦慮及防衛在性器發展階段中的影響,是因為我認為要完全了解性的發展階段,而不考慮原欲組織的不同發展階段,及這些階段的特殊焦慮及防衛機制,是不可能的。
與內化父母親有關的焦慮
圖五和圖六需要一些簡介。李察再次來唔談的前一個晚上,因為是一個溫暖的夏天,而有些輕微發燒及喉嚨痛,然而他還是來接受分析。我之前提過,李察常會有喉嚨痛及感冒,即使非常輕微,也會使他很憂慮。在他畫圖五和圖六時,顯得極度焦慮與擔憂,他說他感到喉嚨很熱,覺得他鼻子裡面有毒。他的另一個聯想(非常抗拒的呈現出來)是,他擔心他的食物可能被下毒了。這種擔心已經存在他意識中好幾年,但是只有在這次以及之前幾次,他才勉強地將它帶到分析的情境中來(雖然有一些困難)。
在這段治療期間,李察會疑神疑鬼地看著窗戶,當他看到窗戶外兩個正在談話的男人時,他說他們正在偷窺他,這是與其被害焦慮有關而且一再重複出現的指標之一。它與他幻想中窺視他及迫害他的父親及哥哥有關,其中最主要的焦慮是,他認為父母親秘密中以敵意的方式聯合起來對抗他。在我的詮釋中,我將他的疑心與其害怕被內在迫害者窺視,並且策劃反對他的焦慮做連結,這樣的焦慮在早期分析中曾經出現。在我做這項詮釋不久之後,李察突然將他的手指頭探入喉嚨的最深處,而且顯得非常擔心。他解釋說,他在找尋細菌。我詮釋說,細菌(germs) 也代表德國人(Germans) (指與我產生連結的黑色希特勒父親),這些德國人在他心智中和那兩位偷窺他的男人連結起來了。其實這兩位男人指涉的是他的父母親,因此,害怕細菌,和他害怕被下毒,有很親密的關係,這下毒者在潛意識中指的是他的父母親,雖然在表面意識中他並沒有懷疑他們,可是這場感冒讓這些被害焦慮又被激發出來了。
在這一時段中,李察畫了圖五和圖六,但唯一能收集到的自由聯想是:圖六和圖五代表的是同一個帝國,實際上這兩張國是畫在同一張畫紙上的。
隔天,李察的病完全好了,這天他的情緒非常不一樣,他繪聲繪影地描述他如何喜歡今天早上的早餐,特別是碎麥。他表演出他如何一口把它們都給吞進去了(前兩天他吃得非常少)。他說他的胃變得非常的小,很瘦,而且陷下去,還說直到他吃了今天的早餐「他裡面的大骨頭」才都「凸出來了」。這些「大骨頭」,反映的是他的「內化父親」或他父親的陰莖。這在早期的素材中,有時會以怪獸和章魚呈現出來,它們代表的是他父親陰莖中壞的一面。而怪獸所包含的「美味的肉」指的是他所渴望的父親陰莖的另一面。我詮釋說,碎麥指的是好母親(好乳房和牛奶),因為在早期的唔談中,他拿碎麥和鳥巢比較,是顯示現在他對於好的「內他母親」的信念增強了,因此也比較不害怕內在的迫害者(骨頭和怪獸)。
對於喉嚨痛的潛意識意義之分析,使得焦慮降低,而伴隨著的是防衛方式的改變。李察在這時段的情緒及自由聯想,清楚呈現了這種改變,整個世界對他而言突然變得美麗起來:他讚美這鄉下地方、我的衣服、我的鞋子,並且說我看起來漂亮極了! 他也以充滿愛及欣賞的口氣談論他母親。因此當他對於內在迫害者的焦慮減少時,外在世界也跟著改善了,變得比較值得信任,他也比較能享受它們。但同時我們注意到他的憂鬱被躁動的情緒給代替了,在躁動的情緒中,他否認了被害焦慮。事實上,焦慮的減輕是躁動的防衛機制,李察以此方式對抗憂鬱。當然李察的躁動情緒並未維持很久,在往後的分析中,憂鬱及焦慮再次出現。
直到目前為止,我主要談的是李察和他母親(作為外在客體)的關係,但他早期的分析愈來愈清楚呈現出,這位作為外在客體的母親與那作為內在客體的母親持續互動著。我將在分析圖五、圖六時清楚描繪我的看法,這兩幅圖畫生動活潑地呈現李察心智生活中內在父母的角色。
在本次分析中,李察拿出前一天所畫的圖五和圖六,而且很自然地做聯想。現在他的憂鬱及慮病焦慮被減弱了,他得以面對本來隱藏在憂鬱下的焦慮。他指著圖五說,圖五看起來像一隻鳥,一隻「非常恐怖」的鳥,頂頭淺藍色的部分是鳥冠,紫色部分是眼睛,而鳥嘴「張得很大」。這鳥嘴我們可以看見是由右邊的紅色和紫色部分所組成,因此就顏色而言,所指的是他自己和他哥哥。
我詮釋說,淺藍色的鳥冠表示「鳥」指的是他母親,意指皇后。而早期素材中的理想母親,現在卻變成貪婪的、具破壞性的。事實上鳥嘴皆是由紅色及紫色部分所形成,指的是李察將他自己(和他哥哥)的口腔施虐衝動投射到他的母親身上了。這些素材顯示李察在面對其心理現實上有了重大進步,因為他己能將其口腔施虐及食人衝動投射到他母親身上。更甚者,在圖五中,他讓母親的好面向與其壞面向更接近彼此了。這常兵分兩路的兩個面向的原型,是指好的、被愛的乳房,以及壞的、被恨的乳房。事實上分裂與隔離的防衛機制也呈現在這圖畫中,因為圖五的左邊全部是藍色,而圖五的右邊,母親則是以「恐怖」的鳥(張開的鳥嘴)及皇后(淺藍色的鳥冠)被呈現出來。當李察比較不否認自己的心理現實時,他也比較能面對外在現實。這使李察得以面對並接受母親的確令他感到挫折之事實,也因此引起他對她的懷恨。
在我詮釋圖五之後,李察重複強調那支鳥看起來真是「恐怖極了」,並對圖六做了自由聯想,他說它看起來也像一隻鳥,但卻沒有頭,它底下黑黑的部分是從她身上摔下來的「大便(big job)」,他說一切都「好恐怖」。
在詮釋圖六時,我提醒他說,昨天他才告訴我,這兩個帝國是一樣的。我說圖六代表的是他自己,籍由內化進去「恐怖的鳥」(圖五),他認為他和圖五相似。而張開的鳥嘴代表的是他母親貪婪的嘴巴,同時也顯示他想將母親吞下去的欲望,因為他所畫鳥嘴的顏色意指他自己和他哥哥(貪婪的嬰兒)。在他心智中,他已經將那具殺傷力及會吞噬的客體媽媽給吞下去了。今天吃早餐時,他把好媽媽給內化進去,他認為媽媽保護了他,並且和他一起對抗內化進去的壞父親,指的是「在他胃裡面的骨頭」。當他內化進去「恐怖的」鳥媽媽時,他覺得母親和那妖怪父親會聯合起來。在他心智中,那聯合起來令他害怕的父母親從他裡面攻擊他、吃掉他,同時也從外面攻擊他且閹割他。
李察因此覺得這對內在及外在的壞父母,為了報復他對他們的攻擊,而將他作廢、閹割掉了。他在圖六中表達了這種焦慮,因此圖六的鳥沒有頭。在內化父母的過程中,引發了針對父母而來的口腔施虐衝動,使父親在李察心智中成了貪婪及具殺傷力的敵人。又由於李察覺得在吞噬父母時,將他們變成了怪獸及鳥,因此他不只害怕這些內化進去的迫害者,而且也感到罪疚感,因為他害怕好的內在母親會被內在的怪獸所攻擊。他的罪疚感也與他對於外在及內在父母的「肛門攻擊(anal attacks)」有關,他藉由從鳥身上落下來的「可怕的大便」來表達這種懼怕。
李察在上次治療中畫這兩幅畫時,非常焦慮以致無法對它們做任何自自聯想,現在他的焦慮已經被釋放了許多,因此才能提供一些自由聯想。
他更早期的畫(圖七)比圖五、圖六更清楚地顯現他對於客體的內化,這是很有趣的連結,在李察完成圖七時,他用線把這張圖圈起來,並用紅色填滿背景,我認為它代表的是他的「內在」,這內在包含了他父親、母親,他自己與彼此的關係。在為這張畫作作自由聯想時,他說他很滿意淺藍色的部分變得愈來愈多——指的是他母親。又說他希望哥哥能成為他的同盟國。可是,他對於哥哥的妒忌常會使他懷疑哥哥,並且害怕哥哥會成為他的對手,但這時他強制他哥哥是他的同盟。後來他又指出一塊黑色的部分,完全被他媽媽、哥哥和他自己給圍住了,這意指著他和所愛的「內在母親」已經聯合起來反對危險的「內在父親」。
這些治療時段所呈現出來的素材,能幫助我們看到在李察的情緒生活中,常被他理想化的「好母親」所指的其實是內在及外在母親,例如當他說他希望西邊的藍色母親可以擴大其領域、領土時(參考圖二),這樣的希望不只是代表他的內在世界,同時也代表他的外在世界。而對於「內在好母親」的確信,是對他最大的支持,當這項信念被強化時,他會變得更有希望、自信及具有安全感。當這種自信因為生病或其他原因被動搖時,則其憂鬱與患病焦慮就增加了。再者,當李察對於迫害者的害怕(包括壞母親及壞父親)增加時,會使他覺得無法保護他所愛的內在客體,使他們免於被摧毀的危險或死亡。而這些所愛的內在客體的死亡,不可避免地表示他自己生命的結束,在此我們碰觸到了憂鬱者的基本焦慮。根據我的經驗,它們乃根源於嬰兒期的「憂鬱心理位置」。
在本次分析中,李察拿出前一天所畫的圖五和圖六,而且很自然地做聯想。現在他的憂鬱及慮病焦慮被減弱了,他得以面對本來隱藏在憂鬱下的焦慮。他指著圖五說,圖五看起來像一隻鳥,一隻「非常恐怖」的鳥,頂頭淺藍色的部分是鳥冠,紫色部分是眼睛,而鳥嘴「張得很大」。這鳥嘴我們可以看見是由右邊的紅色和紫色部分所組成,因此就顏色而言,所指的是他自己和他哥哥。
我詮釋說,淺藍色的鳥冠表示「鳥」指的是他母親,意指皇后。而早期素材中的理想母親,現在卻變成貪婪的、具破壞性的。事實上鳥嘴皆是由紅色及紫色部分所形成,指的是李察將他自己(和他哥哥)的口腔施虐衝動投射到他的母親身上了。這些素材顯示李察在面對其心理現實上有了重大進步,因為他己能將其口腔施虐及食人衝動投射到他母親身上。更甚者,在圖五中,他讓母親的好面向與其壞面向更接近彼此了。這常兵分兩路的兩個面向的原型,是指好的、被愛的乳房,以及壞的、被恨的乳房。事實上分裂與隔離的防衛機制也呈現在這圖畫中,因為圖五的左邊全部是藍色,而圖五的右邊,母親則是以「恐怖」的鳥(張開的鳥嘴)及皇后(淺藍色的鳥冠)被呈現出來。當李察比較不否認自己的心理現實時,他也比較能面對外在現實。這使李察得以面對並接受母親的確令他感到挫折之事實,也因此引起他對她的懷恨。
在我詮釋圖五之後,李察重複強調那支鳥看起來真是「恐怖極了」,並對圖六做了自由聯想,他說它看起來也像一隻鳥,但卻沒有頭,它底下黑黑的部分是從她身上摔下來的「大便(big job)」,他說一切都「好恐怖」。
在詮釋圖六時,我提醒他說,昨天他才告訴我,這兩個帝國是一樣的。我說圖六代表的是他自己,籍由內化進去「恐怖的鳥」(圖五),他認為他和圖五相似。而張開的鳥嘴代表的是他母親貪婪的嘴巴,同時也顯示他想將母親吞下去的欲望,因為他所畫鳥嘴的顏色意指他自己和他哥哥(貪婪的嬰兒)。在他心智中,他已經將那具殺傷力及會吞噬的客體媽媽給吞下去了。今天吃早餐時,他把好媽媽給內化進去,他認為媽媽保護了他,並且和他一起對抗內化進去的壞父親,指的是「在他胃裡面的骨頭」。當他內化進去「恐怖的」鳥媽媽時,他覺得母親和那妖怪父親會聯合起來。在他心智中,那聯合起來令他害怕的父母親從他裡面攻擊他、吃掉他,同時也從外面攻擊他且閹割他。
李察因此覺得這對內在及外在的壞父母,為了報復他對他們的攻擊,而將他作廢、閹割掉了。他在圖六中表達了這種焦慮,因此圖六的鳥沒有頭。在內化父母的過程中,引發了針對父母而來的口腔施虐衝動,使父親在李察心智中成了貪婪及具殺傷力的敵人。又由於李察覺得在吞噬父母時,將他們變成了怪獸及鳥,因此他不只害怕這些內化進去的迫害者,而且也感到罪疚感,因為他害怕好的內在母親會被內在的怪獸所攻擊。他的罪疚感也與他對於外在及內在父母的「肛門攻擊(anal attacks)」有關,他藉由從鳥身上落下來的「可怕的大便」來表達這種懼怕。
李察在上次治療中畫這兩幅畫時,非常焦慮以致無法對它們做任何自自聯想,現在他的焦慮已經被釋放了許多,因此才能提供一些自由聯想。
他更早期的畫(圖七)比圖五、圖六更清楚地顯現他對於客體的內化,這是很有趣的連結,在李察完成圖七時,他用線把這張圖圈起來,並用紅色填滿背景,我認為它代表的是他的「內在」,這內在包含了他父親、母親,他自己與彼此的關係。在為這張畫作作自由聯想時,他說他很滿意淺藍色的部分變得愈來愈多——指的是他母親。又說他希望哥哥能成為他的同盟國。可是,他對於哥哥的妒忌常會使他懷疑哥哥,並且害怕哥哥會成為他的對手,但這時他強制他哥哥是他的同盟。後來他又指出一塊黑色的部分,完全被他媽媽、哥哥和他自己給圍住了,這意指著他和所愛的「內在母親」已經聯合起來反對危險的「內在父親」。
這些治療時段所呈現出來的素材,能幫助我們看到在李察的情緒生活中,常被他理想化的「好母親」所指的其實是內在及外在母親,例如當他說他希望西邊的藍色母親可以擴大其領域、領土時(參考圖二),這樣的希望不只是代表他的內在世界,同時也代表他的外在世界。而對於「內在好母親」的確信,是對他最大的支持,當這項信念被強化時,他會變得更有希望、自信及具有安全感。當這種自信因為生病或其他原因被動搖時,則其憂鬱與患病焦慮就增加了。再者,當李察對於迫害者的害怕(包括壞母親及壞父親)增加時,會使他覺得無法保護他所愛的內在客體,使他們免於被摧毀的危險或死亡。而這些所愛的內在客體的死亡,不可避免地表示他自己生命的結束,在此我們碰觸到了憂鬱者的基本焦慮。根據我的經驗,它們乃根源於嬰兒期的「憂鬱心理位置」。
分析中有許多有重要組節,都在描繪李察非常害怕外在及內在客體的死亡。我之前曾經提過他與遊戲室的關係,是移情情境中非常主要的特徵。而在我去倫敦之後,李察對於空襲和死亡的害怕則強烈地被激發出來。在好幾個分析治療時段中,他無法容忍電爐被關掉,必須等待我們離開房子的剎那才能關掉電爐。有一次,當我將圖三和圖四做連結時,這種強迫式的焦慮才消失不見。這些時期,籍由性器欲望的強化與焦慮和憂鬱的減弱,使得關於他要給我及他媽媽一個「好」嬰兒的自由聯想愈來愈多。而他也愈來愈愛嬰兒。他堅持房間的爐火必須持續繞著,與他的憂鬱有關。
小男孩案例的綜合
李察無法平穩地建立起性器期的特質,主要原因與早期發展階段時,無法處理焦慮有關。壞乳房在李察的情緒生活中扮演極重要的角色,它與未曾被滿足的餵食經驗有關,也與強烈地口腔、尿道及肛門施虐衝動以及被它所激起的幻想有關。李察對於壞乳房的害怕,在某些程度上,已經被理想化的好乳房衝淡了,這使得他對於母親的愛能夠被保存下來。乳房之中壞的部分與他對於這壞乳房的「口腔施虐衝動」,已被轉移至父親的陰莖,此外他對於父親的陰莖有強烈的「口腔施虐衝動」,他們都是來自於早期伊底帕斯情境中的妒忌與恨。父親的陰莖在其幻想中成為一個危險的、會咬人的、有毒的客體。李察將陰莖視為外在及內在的迫害者,他對於自己的害怕是如此強烈,以致無法信任好的、及有生產力的陰莖。由於害怕被迫害,李察早期的女性特質從根本處就被幹擾了。這些困難籍由「逆向伊底帕斯情境」被體驗到,且因為對於母親性器之渴望,又與閹割害怕掛勾。伴隨著這些渴望而來的是對父親的恨,表現在想咬斷父親陰莖的衝動裡,這導致他害怕會以同樣的方式被閹割,因而增強了他對於性器渴望的壓抑。
李察的主要問題之一是,對於所有活動及興趣愈來愈抑制,這與他企圖壓抑其攻擊傾向有關。這種壓抑在他和母親的關係中特別顯著,而在與父親及其他男人的關係中,則比較不如此,縱使還會因害怕而衍生也許多控制。李察面對男人的主要態度是,安撫可能的攻擊者和迫害者。
李察比較不會抑制與其他小孩之間的攻擊衝動,雖然他依舊非常害怕直接表達其攻擊衝動,他對小孩的恨與畏懼,部分來自於他對於父親陰莖的態度。在李察心智中,具有殺傷力的陰莖和具有殺傷力及貪婪的小孩,是很相似的。他認為這些具有迫害性及貪婪的小孩會消耗掉他母親的能量,且終究會摧毀他。在他的潛意識中,他將「陰莖」對等於「小孩」,因此也覺得壞陰莖只能生出壞小孩。
另一個導致李察害怕小孩的決定性因素是,他對於哥哥的妒忌以及對於母親未來可能會再生的小孩的妒忌。在潛意識中李察對於母親身體裡所懷的小孩的「施虐攻擊」,和他對涵容於母親身體裡的「父親陰莖」的恨連結起來了,他認為只有當他對嬰兒呈現出友善態度時,才能表現出對其他小孩的愛。
我們知道惟有將母嬰關係理想化,才能維持住愛的能力,由於李察對於自己「口腔施虐衝動」的潛意識焦慮與罪疚感如此強烈,以致嬰兒對他而言代表的是口腔施虐者,這是他為何無法在幻想中滿足他想要給母親小孩之渴望的原因之一。然而更根本的是在其早期發展中,口腔焦慮增強了他的害怕,這樣的害怕與他對於性器官的攻擊面向及自己陰莖的看法有關。李察害怕他自己的「口腔施虐衝動」會主導他的性器渴望,且害怕他的陰莖是一具有殺傷力的器官,這是導致他壓抑其性器渴望的主要原因。李察因此認為讓母親高興以及修復已經被自己摧毀的嬰兒主要方法是將自己捆綁起來。他的「口腔施虐」、衝動、幻想及害怕,不斷幹擾著他的性器發展。
之前我已經一再提及,退化到口腔期是一種防衛機制,用來對抗性器階段時期所引起的額外焦慮。但在此過程中「固著」所扮演的角色不容忽視。由於其口腔、尿道及「肛門施虐」焦慮是如此過度,乃致這階段的固著也會顯得非常強烈。這會導致性器結構的衰弱,且會有顯著的壓抑傾向。雖然李察在某方面非常抑制,但他的某些任務趨勢也被升華了。由於他所渴望的主要對象是母親,而其妒忌與恨的對象則是父親,使他得以擁有一些「正向伊底帕斯情境」的主要面向以及與性戀的發展,但是這種發展趨勢有些虛偽,因為他對母親的愛僅能籍由理想化「乳房母親」,及增強與他有關的口腔層面才得以被維持。由他的畫中我們得知,藍色部分總是代表母親,選擇這顏色所象徵的是他對於那片無雲藍天的喜愛,以及他渴望擁有一副理想的、豐滿的、永遠不會總他感到挫敗的乳房。
李察還能夠以某種方式持續維持他對母親的愛,這使得他具有某些穩定感,也讓他得以發展出一些異性戀傾向。很明顯地,李察的焦慮及罪疚感是導致他固著在母親身上的主要原因。李察一心一意愛著母親,但卻以一種非常嬰兒的方式愛著她。他無法容忍母親由他眼中消失,他很難以一位獨立男人的方式和母親保持關係。他對於其他女人的態度,雖然也缺乏真正的男性及獨立特質,但相較於他對母親的愛及盲目的崇拜是極不同的。他和女人的關係非常早熟,有點像一位遊手好閒的大人,他有時會以各種方式,甚至是花俏諂媚的方式迎合他自己,可是同時又經常會批判及輕視女人,倘若她們被他所玩弄,他會感到相當開心。
在此我們已經看到李察對於女人的兩種對立態度,它提醒我們佛洛伊德曾經說過的:說到「心理無能(psychicalimpotence)」的男人「他們在感性及生理器官上的性慾感覺是分裂的。」例如他們只有在特定情境下才有性能力,佛洛伊德說:「這些人的愛的氛圍處在兩個分裂的方向上,在藝術中,他們以神聖與褻瀆的擬人化之愛呈現出來,當他們愛時他們沒有欲望,而當他們有所欲望時,卻無法愛。」
佛洛伊德之言和李察對於母親的態度,可說是一個類比。李察對於「陰莖母親」感到害怕和懷恨,而卻將他的愛及溫柔轉向「乳房母親」。這兩種完全不同的趨勢,就像他對母親及對其他女人的衝突態度一樣。他對於母親的性器渴望被強烈壓抑下來,因此母親成了愛與被欣賞的客體,這些渴望本來可以就某種程度被用來面對其他女人而不只單獨針對其母親。但這些女人又會很快成為被批判與被嘲笑的對象,他們所代表的是「性器(genital) 」母親。李察對於性器的害怕與嘗試壓抑它的衝動,反映在他對於這些客體的藐視態度上,因為這些客體激起了他的性器欲望。
導致李察「固著」並退化到「乳房母親」的主要焦慮之一,是李察害怕他母親的「內在」是一個充滿迫害者的地方。因為「性器母親」對他而言是一位和父親發生性交關係的母親,而且它涵容了壞父親的性器,或更好說是父親眾多的性器,它們和父親形成一組危險的聯盟來對抗兒子;母親也涵容了具有敵意的嬰兒,此外他也焦慮自己的陰莖會是一具危險的器官,因為它們可能傷害他所鍾愛的母親。
幹擾李察性器發展的焦慮與他所內化進去的父母影像有關。他將母親的內在視為一個危險的地方,這與他對於自己的內在感覺相呼應。在之前的治療時段中,我們看見那位好母親(例如好的早餐) 在他裡面保護他,並對抗那位「在他肚子裡面『凸出來的長長的骨頭』父親,與這種保護母親並對抗「內化父親(internalized father)」的形象相互呼應的是,一個必須被李察保護的母親。在李察心智中,母親處在一種被內在怪獸施予口腔及性器攻擊的危險之中,這支內在怪獸代表的是他那壞父親。其實最終的害怕是李察覺得父親處在被他自己的「口腔施虐」攻擊的危險中,圖二顯示一些壞男人(他父親、哥哥和他自己),施壓併吞噬其母親,這害怕來自於李察的一些基本罪疚感。他認為在內化她(母親) 的過程中,母親和她的乳房已經被他的口腔施虐攻擊給摧毀了。此外在圖六中他表示出對於自己的「肛門施虐攻擊」的罪疚感,因為他曾經指出那些從鳥身上掉下來的「可怕的大便」。他將自己的大便與黑色希特勒作連結,這在早期分析中,當李察開始畫帝國時,即已出現。在他最早的畫作中,黑色指的是他自己,但瞬間卻又改變定義,而說紅色是他自己,黑色是父親。在未來的繪畫中,他持續使用同樣的安排。這種「對等」在他對於圖五及圖六的一些聯想中,再次呈現出來。圖五的黑色部分指的是壞父親,圖六則指的是從被摧殘的鳥掉出來的「可怕的大便」。
李察對於自己具殺傷力的畏懼,與他害怕母親是一位危險的、報復的客體互相呼應。張開鳥嘴的「可怕的鳥」是李察對自己的「口腔施虐衝動」之投射。李察在其心智中所建立起的「內在吞噬母親」的駭人形象,不能全歸因於他在母親身上所感受到的挫折經驗。圖六非常清楚呈現出,他覺得那支「恐怖的」鳥媽媽是如何危險,因為一支沒有頭的鳥代表的是他自己,這也與害怕被閹割相互呼應。而閹割他的是那位與怪獸父親(作為外在敵人)聯合起來的危險母親,更甚者,他覺得在內在情境中,被那聯盟起來的鳥母親及怪獸父親所威脅,這些內在的危險情境才是他那抑鬱及被害焦慮的主要原因。
當李察在分析中愈來愈能面對一個心理現實,亦即他所愛的客體,同時也是他所恨的客體;且那個淺藍色的母親,亦即帶著皇冠的母后,也是心智中那位有鳥嘴的恐怖鳥時,他才得以更穩定地建立起對他母親的愛。他的愛與恨的成覺才能彼此連結,他與母親的快樂經驗和挫折的經驗也才不再需要被遠遠隔離,他因此不再需要一方面將好母親過度理想化,但另一方面又製造一個如此恐怖的壞母親形象。當他允許自己將母親的兩個面向放在一起時,則壞的面向得以被好的面向所中和,這位更安全的好母親才得以保護他對抗那位「怪獸」父親。這也意味著母親在他心智中,不再被他的「口腔貪婪」以及壞父親所致命地傷害。反過來他也會覺得自己及父親不再那麼危險,好母親能再次活起來,而李察的抑鬱也因此得以被釋放。
分析師及母親,作為其內在和外在客體,能夠活著的希望,與他日漸強化的性器階段有關,也與他愈來愈有能力經驗伊底帕斯渴望有關。在其幻想中,他得以開始思考「生產」以及「創造好嬰兒」。在之前的潛意識中,這一直是造成死亡決鬥以及畏懼死亡的主要因素。他愈來愈不害怕被自己的施虐衝動所擺布,李察相信他可以製造好嬰兒,男性性器的創造及生產面向(包括他父親和他自己的)也愈來愈強烈地呈現出來。他對於自己及內、外在客體的正向和修復傾向,以及對於好父母的信任感也被強化了。他父親不再被視為是一位危險的敵人,因此也不再是李察那無法對抗及所懷恨的對手。如此在強化其性器階段上,李察邁出了很重要的一步,同時也更能面對與性器渴望有關的衝突及害怕。
一位女孩的伊底帕斯發展一一個案歷史片段
之前發已經討論過,幹擾小男孩在性器發展上的焦慮,現在我想描述從一位小女孩麗塔的案例而來的某些素材,在我早期的著作中,已經由各種角度說明過這個案例。以這案例的素材來解說小女生的性器發展很具說服力,因為其素材簡單、清晰、一目了然,雖然這案例的大部分素材已經出版過,但是我想籍此補充一些尚未出版的細節以及一些新的詮釋,顯然在當時我無法做出這些詮釋,但是現在經過一番反省之後,我發現這些意義早已很清楚地呈現在原始素材之中。
我的小病人麗塔開始接受分析時,年僅兩歲九個月,很難管教,她有各式各樣的焦慮,其中包括無法忍受挫折,並且總是愁眉不展,她具有許多顯著的強迫式特質,而且情況念來愈嚴重。她會固著於一些細微的強迫儀式,經常擺蕩在誇大的「好」與「壞」之間。當她扮演好女孩時,她會顯得過分自我封閉;在扮演壞女孩時,則又企圖想掌控身旁的每一個人,她有飲食方面的困難,看起來面黃肌瘦,並且常食欲不振,縱然她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小孩,但是其人格發展與整合,則因為其嚴重地精神官能症而停止其發展。
她常無緣無故地哭泣,當媽媽問起她為何哭泣時,她回答說:「因為我很難過。」又問到:「為何而難過?」她則會回答:「因為我在哭啊! 」她常會問媽媽以下問題:「我是不是個好女孩?你愛我嗎? 」等等,來表現她的罪疚感和不快樂。她無法忍受責難,當被責罵時,她會以大哭或暴怒來回應。她和父母之間不安全的親子關係,可由第二年所發生的一件事中顯現出來。曾有人告訴我,有一次當她的父親假裝以圖畫書裡的一支熊來威脅她時,她大哭了起來,顯然地因為她已經認同了這支圖畫熊。
麗塔的遊戲內容非常精緻,例如她玩洋娃娃的唯一方式是強迫式地替它們洗澡、更換衣服。每次當她開始進行任何一種幻想遊戲時,則會開始顯出焦慮,而終止遊戲。
以下是其成長史中的一些相關事件。麗塔在喝母奶幾個月之後就換成了奶瓶。剛開始時她拒絕接受奶瓶,然而當她開始斷掉奶瓶,並且開始吃硬食物時也經歷一些困難。在我開始分析她時,她仍然有飲食方面的困難,當時她的母親還會在晚上給她奶瓶喝。她母親說她已經放棄嘗試斷掉麗塔晚上的最後那一瓶奶,因為每次企圖不給她奶瓶時就會很麻煩。麗塔兩歲大時,就完成了如廁訓練,依據麗塔如廁訓練的狀況,我認為母親在這件事上太過焦慮了,因此麗塔的強迫式精神官能症顯然與她太早開始的如廁訓練有關。
麗塔睡在她父母親的房間裡一直到她快兩歲大,並且重複目睹父母親的性愛場面。在她兩歲時,弟弟出生了,也在這個時候她的精神官能症狀完全呈現出來。另一個相關的狀況是母親自己也非常神經質,而且顯然對麗塔感到愛恨交織。
父母親告訴我,麗塔直到周歲時喜歡母親更甚於父親。在進入第二年時,她開始愈來愈清楚地顯出對於父親的喜愛,並且非常妒忌母親。十五個月大,當麗塔坐在她父親膝蓋上時,她很清楚且重複地表達她渴望能單獨和父親待在房間裡。這時她已可以用口語表達。十八個月大時,有一項顯著的改變,這時她和父母的愛恨關係又對調了,同時也產生許多不同的症狀,例如夢魘、害怕動物,特別是狗等等,母親再次成為她的鐘愛,但卻又隱含著強烈地愛恨交織關係,她非常黏母親,甚至無法讓她離開她的視線。伴隨著這現象的是麗塔企圖控制她母親,而且常在潛意識中恨她,這時麗塔也發展出對父親的不悅。
這些狀況在當時很清楚地被父母觀察到,並且告知我。就比較年長的孩子而言,父母對於孩子早期的觀察所做的陳述,通常是不可靠的,因為父母記憶中的事實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模糊,但是由於麗塔還小,因此生活中的細節在父母心智中仍然非常清晰,分析歷程中所呈現的內容也證實了父母親的陳述中的所有觀察重點。
與父母的早期關係
在麗塔步入兩歲時,一些與伊底帕斯情境有關的重要因素,很清楚地被觀察到,例如比較喜歡父親,而對母親感到妒忌,甚至企圖取代母親,和父親結合的渴望,衡鑑麗塔兩歲伊底帕斯發展,必須考慮某些主要的環境因素: 小孩和父母共用一個臥室,因此有許多機會得以目睹父母之間的性交,因此孩子持續不斷被暴露在原欲的欲望、妒忌、恨與焦慮的刺激中。在她十五個月大時,母親懷孕了,孩子在潛意識中知道母親的狀況,因此麗塔想和父親結合生小孩的渴望以及與母親之間的競爭關係被強化了,這使她的攻擊以及繼之而起的焦慮及罪疚感增強到一定的程度,以致她的伊底帕斯渴望無法持續發展。
但麗塔在發展上的困難不能僅以這些外在刺激來解釋,因為許多其他的小孩也許同樣被暴露在類似或更糟糕的情境中,卻未導致嚴重的病態,因此我們必須考慮其內在因素,因為這些內在因素與外在因素彼此掛勾,導致麗塔在疾病與在性發展上的阻礙。
分析顯示,麗塔的「口腔施虐衝動」太過強烈,其容忍任何壓力的能力也格外薄弱,這些天生特質決定了她早期對於挫折之反應模式,也強烈影響了她和母親之關係。當麗塔的「正向伊底帕斯渴望」在滿周歲完全呈現出來時,這種與父母之間的新關係加強了麗塔的挫折感、恨與攻擊,其中並伴隨著她的焦慮以及罪疚慮。由於無法面對這多麼的衝突,使她無法持續其性器渴望。
麗塔和母親的關係被兩項重大的焦慮來源所主導:「被害焦慮」與「憂鬱焦慮」。一方面母親被視為可怕以及具報復性的人物,另一方面既是不可或缺又是被麗塔鍾愛的「好客體」。麗塔覺得自己的「原欲攻擊」會傷害這位她所愛的母親,因此強烈恐懼會失去母親。由於這些早期焦慮以及罪疚感太過強烈,使得麗塔無法容忍因伊底帕斯感覺而產生的額外之焦慮與罪疚感,亦即與母親的競爭以及對她的恨。她因此籍由壓抑自己的恨作為防衛,並且以過多的討好作為補償,這意味若不可避免地會退他到原欲的更早階段。麗塔和父親的關係基本上也被這些因素所影響。因此一些對母親的恨被轉移到父親身上,並且因為伊底帕斯渴望的挫折,而更加強化了她對父親的恨。在麗塔進入兩歲時,很明顯地,她將對母親的愛轉移到父親身上,而無法和母親建立一段滿意的關係,此現象重複出現在她與父親的口腔及性器關係中。在分析中愈來愈清楚呈現出來的是,她想閹割掉父親的強烈欲望(部分原因系來自於「女性位置」的挫折,另外一部分則來自於「男性位置」的陰莖欽羨)。
麗塔的施虐幻想與因為挫折感而產生的抱怨有關,這些挫折皆來自於不同的原欲狀態,它們呈現在正向及逆向的伊底帕斯情境中。而父母親之間的性交關係,在其施虐幻想中扮演很重要的角色。在小孩的心智中,父母的性交是一件既危險又令人害怕的事,母親被想像成父親摧殘蹂躪下的犧牲品。因此父親在其心智之中,不只(父親)對母親而言,是一位危險的人物,並且經由認同母親所延續下來的伊底帕斯渴望,麗塔覺得父親對於自己同樣也是一位危險人物。麗塔對於狗的害怕可以追溯到她對於父親那具危險陰莖的害怕,因為她認為父親會為了要報復她想閹割他的衝動而襲擊她。她和父親之間的關係嚴重地被幹擾了,因為父親變成一位「壞男人」。因此麗塔更加恨他,因為父親變成了她對母親的「施虐欲望」之化身。
以下是母親告訴我的片段,它可以用來說明以上我曾敘述之概念。在麗塔剛進入三歲時,有一次和媽媽去逛街,她看見一位計程車司機兇殘地鞭打著他的馬,她母親非常生氣,小女生也表達了她強烈的怒氣。當晚更令她母親驚訝的是,麗塔說:「我們什麼時候還會再出去見那位可惡的男人鞭打他的馬?」由這件事可以看出她如何從這次經驗中感受到施虐快樂,並且渴望重複這種經驗。在其潛意識中,計程車司機所象徵的是她父親,馬匹則是她母親的化身,父親在性交的過程中,完成了小孩對抗母親的「施虐幻想」。而對於父親壞性器官的害怕,和其幻想中被自己(麗塔)的恨,與被壞父親(指計程車司機)所摧毀及傷害的母親,這些因素都幹擾了麗塔正向及逆向的伊底帕斯渴望。麗塔既無法認同這位被摧毀的母親,也無法允許自己在同性戀的位置上扮演父親的角色,因此在早期階段,無論是正向或逆向伊底帕斯特質皆無法被滿意地建立起來。
分析素材舉例
麗塔目睹父母性交「原初背景(primal scene)」所體驗到的焦慮,顯示在以下素材之中。
在某一次分析中,她將一塊三角形磚頭放在一邊,然後說:「那是一位小女人。」然後她拿起一把「小鐵錘」,她稱之為長方形的磚頭,她用小鐵錘敲打磚塊盒子說:「當小鐵錘很用力敲打的時候,小女人非常害怕。」三角形的磚塊象徵的是她自己,「小鐵錘」所象徵的是她父親的陰莖,盒子則象徵她的母親,這整個情景顯示她目睹了父母親的性交原初現場。很有意思的是她敲打盒子的地方剛好是用紙黏起來的地方,因此盒子就被她敲出了一個洞。這是麗塔象徵式地顯示在她潛意識中對於陰道的認識,以及這部分在她對於性的理解認知中所扮演的角色例子。
以下兩個例子,和其「閹割情結」與「陰莖嫉羨」有關。麗塔在遊戲中和她的泰迪熊剛好旅行到一個「好」女人的房子,在那裡她們會獲得「一次令人驚嘆的招待」。但是這一趟旅程並不順利,麗塔丟棄了火車司機,讓自己變成那位司機,可是這位司機一再回來威脅她,使她相當焦慮。她和司機所爭奪的客體,是她的泰迪熊,她認為泰迪熊是使這旅程順利之關鍵。在此,「熊」所代表的是艾親的陰莖,她和父親之間的競爭,顯現在搶陰莖這事上。她從父親身上盜走了陰莖,部分是來自於她的嫉羨、憤恨與報復,另一部分則想和母親一起取代他的位置一一因為藉由父親那有力的陰莖,得以修復她在幻想中對母親所造成的傷害。
另一個例子與她就寢時的儀式有關,這儀式變得愈來愈瑣細,且具有強迫特質。她也會和她的洋娃娃進行這些儀式,儀式的重點是她和洋娃娃必須被睡衣緊緊地裹起來,否則如她所說,老鼠或「butzen (她自己創造的字)」則會從窗戶闖進來,並且咬斷她的butzen 。這butzen 表徵的是父親及她自己的性器官,換句話說,她認為父親的陰莖會咬斷她自己想像中的陰莖,就像她也渴望閹割掉她父親的陰莖一樣,她害怕母親會從她裡面攻擊她的身體,這和她害怕有人會從窗戶闖進來有關,房間代表的是她的身體,攻擊者則是母親,來報復那位攻擊她的小孩,所以強迫將自己仔細地裹起來,是針對這些害怕所產生的防衛。
超我的發展
前兩段所描繪的焦慮和罪疚感與麗塔的超我發展有關,我發覺她裡面有一個殘暴、不仁的超我,因而導致類似成人嚴重強迫式精神官能症的現象。根據我的分析,我認為這種發展可被追溯到她正要進入兩歲時。根據我晚期分析經驗的洞察,我認為麗塔超我的形成可以追溯到生命最初的幾個月。
在我之前所描述的旅行遊戲中,火車司機代表的是她的超我,也是她真正的父親。我們也可以在麗塔和其玩偶的強迫式遊戲中,看到超我的運作。例如她玩玩偶的方式和她睡覺前的儀式相當類似,亦即讓玩偶睡覺,她將它非常仔細地包裹起來。在某次的分析中,麗塔將一支大象放在玩偶旁邊,她解釋說大象是為了不讓「小孩(玩偶)」醒過來,否則,小孩就會偷偷跑進父母的臥室,「傷害他們」或(者) 「從他們身上偷走一些東西」,大象代表的是她的超我(父親及母親),她想逃避對於父母親的攻擊欲望,其實麗塔想逃避的是對於父母親性交情境,及針對媽媽懷孕所產生的「施虐衝動(sadistic impulses)」,超我的任務是阻止小孩無法從她媽媽身體裡面盜走(奪走)她的小孩、使其不能傷害或摧毀她媽媽的身體,並無力閹割她的父親。
分析中一項很有意義的細節,是在她剛三歲時,當她在玩洋娃娃時會一直強調,她絕對不是洋娃娃的媽媽,根據分析脈絡,這遊戲所呈現的是麗塔不允許自己成為洋娃娃的母親,因為洋娃娃代表的是她的嬰兒弟弟,也是既期盼又害怕從她母親身邊奪走的弟弟,她的罪疚感就某方面而言,與她對懷孕母親所產生的攻擊幻想有關,麗塔無法扮演做洋娃娃的母親,這種抑制除了來自她的罪疚感之外,也來自於她對於母親的殘酷影像之害怕,這個影像比她真實的母親還要嚴厲得多。麗塔不只以扭曲的眼光看她真實世界的母親,同時也常處在懼怕「內在母親」的危險中,在此我指的是麗塔在幻想中攻擊母親的身體,接踵而來的是認為母親會攻擊她,並且奪走她想像中的嬰兒,所造成的焦慮,同時也害怕被父親攻擊與閹割,我想更進一步詮釋,在她的幻想中父母親(作為外在客體)對她身體的攻擊,與那對被內化進去其迫害性的父母客體,對她所做的內在攻擊而產生的害怕相互呼應),而這對內在父母則形成她超我中的殘酷部分。
麗塔嚴厲的超我經常在分析中藉由遊戲顯示出來,例如她常會很殘酷地處罰洋娃娃,接踵而來的則是暴怒與懼怕,她同時也認同了那位施加嚴重處罰的嚴厲父母與被殘酷對待的小孩,而進入暴怒狀態。這現象不僅在她的遊戲中很明顯,而且在其他行為中也觀察得到。有時她似乎是那位嚴厲的、不仁慈的母親代言人,有時則是一位失控的、貪婪又有摧毀特質的嬰兒。她似乎沒有足夠的「自我」得以銜接這兩個極端,並調和這些強烈的衝突。如此使得超我整合的過程嚴重被幹擾,而無法發展出自己的獨特性。
幹擾伊底帕斯發展的被害焦慮與憂鬱焦慮
憂鬱是麗塔精神官能症的核心症狀,她會無緣無故地哭泣並感到難過,且會持續探問她母親是否愛她。這些皆是憂鬱焦慮之指標,這些焦慮、來自於她和母親乳房的關係。籍由沉溺在施虐幻想之中,她認為自己已經攻擊了母親以及母親的乳房,而使麗塔一直處在懼怕中,這嚴重地影響她和母親的關係。一方面她愛母親並認為母親是一位好的和不可或缺的客體,但同是又感到罪疚感,因為她覺得自己的攻擊幻想已經讓母親陷入險境。可是另一方面又視她為一位可惡的、具迫害性的母親(本來是壞乳房),因而對她又恨又怕。這些對於母親(作為外在及內在客體)的害怕及複雜的感覺,構成其嬰兒期的「憂鬱心理位置(depressive posirion)」。麗塔無法處理這些激蕩的焦慮,因此也無法克服她的「憂鬱心理位置」。
就這點而言,一些早期分析的素材是有意義的。她在一張紙上塗鴉,然後使勁地把它們全部塗黑,並將它們撕成碎片,然後將這些碎紙片丟進一杯水中,接著再將茶杯放在嘴旁,仿佛要將她喝掉,這時她會突然停下來,並且喃喃自語地說:「死女人! 」。過些素材以及相同的字眼也在其他時候一再出現。
那些被塗黑、撕碎、丟進水裡的碎紙片,代表的是被她的口腔、肛門及尿道所摧毀的母親,這幅已經被毀滅的母親影像,所指的不只是從麗塔眼中消失的「外在母親」,同時代表「內在母親」,然而實際上麗塔必須放棄在伊底帕斯情境中與她母親的競爭,因為她潛意識中一直害怕失去這位內在及外在的客體。可是這客體又是她所有渴望的障礙,她害怕對母親的恨會增強乃至於導致母親的死亡。這些皆來自於口腔階段的焦慮,是麗塔憂鬱的基礎,它在母親企圖戒掉她最後一瓶奶時發展出來,麗塔拒絕從杯子中喝奶,她會掉進一個絕望的狀態,且失去食慾,拒絕任何食物,並且比之前更加依賴母親,一再重複地問母親,當她搗蛋時,母親是否還愛她等等。從她的分析中看出,麗塔認為斷奶是針對她那攻擊欲望的殘酷處罰,同時處罰了她想摧毀母親的欲望。因為失去奶瓶,代表的是乳房的永遠失落,當奶瓶被拿走時,麗塔覺得她其正摧毀了母親,即使母親親臨眼前,也只能暫時緩和這些害怕,所以我們可如此推論,若失去的奶瓶代表的是好乳房失去,則因斷奶而處在憂鬱狀態中的麗塔所面絕的杯中之奶,所象徵的則是被摧毀及死去的母親,就像茶杯裡面的碎紙片代表的是「死女人(dead woman)」
我之前提過的,麗塔對於母親死亡的憂鬱焦慮與她的被害焦慮有關,亦即害怕那位會報復的母親會攻擊她的身體,事實上這些攻擊在一個小女孩的心智中,所危及的不只是她的身體,且危及她所有寶貝的東西。這些寶貝的東西在小女孩的心智中是指她的「內在」所涵容的客體: 亦即她那潛在的小孩、好母親及好父親。
無法保護這些所愛的客體,使他們免於外在及內在的迫害,是造成小女孩基本焦慮的最主要元素之一。
麗塔和她父親的關係主要取決於和母親有關的焦慮情境。她的恨及對於壞乳房的害怕,被轉嫁到父親的陰莖上。因母親而來的高度罪疚感與會怕失落也同時被轉嫁到父親身上。以上這些以及她在父親身上所經驗到的直接挫敗,皆阻礙了其「正向伊底帕斯情結」的發展。
她對於父親的恨,被「陰莖嫉羨」和在逆向伊底帕斯情境中,被父親的手足競爭給增強了。企圖處理陰莖嫉羨,並強化她在想像中對陰莖的信仰,但卻又覺得這想像中的陰莖岌岌可危,因為這位壞父親會為了報復她對他的閹割欲望,而把她給閹割了,所以麗塔害怕父親的「butzen」會闖進她的房間,並旦咬斷她自己的「butzen」,這是麗塔閹割焦慮的例子。
她想要佔領父親的陰莖,並和母親大玩性愛遊戲,就是「陰莖欽羨」的指標。這樣的現象在我所呈現的遊戲素材中有非常清楚的描繪:她和泰迪熊一起旅行,泰迪熊所有表徵的是陰莖,他們將要去一個「好女人」那裡,這位好女人會賜給他們一個「令人不可思議的禮物」。然而她的分析顯示,將陰莖據為己有的渴望,強烈地被其焦慮及罪疚感所增強。而這些焦慮
及罪疚感則與她所愛的母親之死有關。這些焦慮在早期發展階段中已經損害了她和母親的關係,這主要歸因於「正向伊底帕斯」發展的失敗。它們同時也強化了麗塔對於佔有陰莖的渴望,因為麗塔覺得只有藉此才能修復她對母親的傷害,並且歸還她在幻想中被她盜走的嬰兒。麗塔認為如果她自己擁有陰莖,則可以滿足她母親並且給予她小孩。
麗塔在面對逆向和正向伊底帕斯情結所面臨的困難,系源於其憂鬱心理位置。伴隨著焦慮及罪疚感的降低,她愈來愈能容忍其伊底帕斯渴望,並且強化了其女性及母性特質。在分析接近尾聲時(由於外在情境使分析提前結束),麗塔和其雙親及哥哥的關係皆有了改善。她對於父親的反感,漸漸被親情所替代。對於母親的愛恨交織也減弱了,進而發展出一種比較友善和穩定的關係。
麗塔對於她的泰迪熊及其洋娃娃在態度上之轉變,反應出她的原欲發展已有了進展。且她的精神官能問題以及嚴厲的超我,也已經式微。有次在分析接近尾聲,當她在親吻泰迪熊、抱它並呼叫它們的名字時,她說:「我從此再也不會不高興了! 因為我現在擁有了一個如此可愛的小baby。」她現在可以允許自己扮演想像中的小孩的母親。這轉變並非新的發展,其實只是回到更早期的原欲心理位置罷了。在兩歲時,麗塔想獲得她父親的陰莖,並想和他生小孩的渴望,因為那些與母親有關的焦慮而被幹擾了。她的正向伊底帕斯發展因此瓦解,其神經症狀也跟著惡化。當麗塔強調她不是洋娃娃的母親時,很清楚地指出她抗拒擁有嬰兒的渴望與掙扎。在焦慮與罪疚感的壓力下,她無法維持女性角色或女性特質,且被迫強化其男性特質。因此泰迪熊主要的表徵是她那渴望的陰莖。直到麗塔那與雙親有關的焦慮及罪疚感減弱之後,才得以允許自己渴望自父親那裡獲得一個小孩,也得以在伊底帕斯情境中再次建立起對於母親的認同。
一些理論摘要
男女生伊底帕斯情結的早期階段
我在本文中所呈現的兩則案例的臨床素材,雖然有許多不一樣的地方,但這兩則案例也有許多重要的相同面向,例如強烈的口腔施虐衝動、過分的焦慮與罪疚感。他們也都缺乏一個可以容忍壓力的強壯自我。根據我的經驗,當以上這些因素阻擋「自我」與外界環境互動時,便會建立起適當的防衛機制,以對抗焦慮,因此使得對早期焦慮情境的修通受損,兒童的情緒發展、原欲發展與自我發展也受到了阻撓。由於焦慮與罪疚感太過激烈,小孩會過分固著在原欲組織的早期階段,這種互動的結果,也會使小孩退化到這些早期階段,其結果則幹擾了伊底帕斯的發展,性器期的組織也無法穩鍵的發展,在本文所提到的兩個案例及其他案制中,伊底帕斯情結只有在這些早期焦慮被削弱之後,才能開始正常的發展。
我在這兩則簡短的案例中,多少已經描繪了焦慮與罪疚感對伊底帕斯發展的影響。我根據伊底帕斯發展的某些面向,所綜合出來的以下理論,系來自於我對兒童與成人的諸多分析案例,這些案例包括一般正常的個案及非常嚴重的病患。
要完整描述伊底帕斯發展,必須包含對於外在情境影響的討論、在每個發展階段的經驗,以及它們對於整個兒童時期的影響。我故意省略了對於許多冗長的外在因素的討論,是為了可以更加突顯一些最重要的因素。
我的經驗讓我相信,自生命的肇始,「原欲」和「攻擊」即結合在一起,且在原欲的每一發展階段,皆強烈地受到來自於攻擊驅力所引發的焦慮影響。焦慮、罪疚感以及憂鬱的感覺,有時會驅使原欲去追尋新的滿足,有時則會催化原欲,讓它固著在更早期的客體或目標上。
和晚期的伊底帕斯情結相較起來,早期階段所呈現的型態是比較模糊的,這乃因嬰兒的自我尚未成熟,且會因潛意識幻想而擺動,嬰兒處在其本能生活最多樣的時期。這些早期階段的特徵是,它們會在諸多不同的客體和目標之間很快地擺蕩,其防衛的本質也會跟著擺蕩。我認為伊底帕斯情結在生命的第一年就己開始。男生和女生的發展是相當類似的,嬰兒和母親乳房的關係,是最主要的因素之一,這項因素決定了嬰兒的整個情緒發展以及性發展,因此我將以嬰兒與乳房的關係作為出發點,說明男孩和女孩伊底帕斯情結的開端。
尋求新的滿足目標,似乎是原欲的正向舉動,經由母親乳房所獲得的滿足經驗,使嬰兒得以將欲望轉向新的客體,而第一個新的客體則是他父親的陰莖。但某些衝動所引發的新的欲求,卻來自於乳房關係的挫折。我們必須謹記,挫折同時來自於內在因素與真實的經驗。從乳房而來的挫折是無法避免的,甚至在十分良好的情況之下,嬰兒也難免會挫折,因為嬰兒所希冀的是一種對滿足永無止境的奢求。在母親乳房上所經驗到的挫折,使男孩和女孩遠離它,且進一步刺激嬰兒,使他們想從父親的陰莖獲得口腔的滿足,因此乳房和陰莖是嬰兒口腔欲期的原始客體。
從一開始,挫折與滿足欲望就塑造了嬰兒「與所鍾愛的、好的」乳房的互動,同時也塑造了他與「恨及怨恨的、可惡的」乳房的關係。面對挫折以及接踵而來的攻擊,是導致嬰兒將好乳房及好母親理想化的因素之一,其結果則相對地強化了對於壞乳房以及壞母親的恨與害怕,而這些壞乳房及壞母親就是「迫害客體」和令人害怕的客體的原型。
對於母親乳房的兩種衝突態度,影響了嬰兒的新關係,亦即與父親陰莖的關係。因為早期關係的挫折,增強了嬰兒對於新關係的企求與期望,也刺激了嬰兒對於新客體的愛。對於新關係無法避免的失落感,讓小孩又將欲求轉回第一個客體,這些原因影響嬰兒在情緒上的變化與不穩定性,也影響了原欲結構的發展階段。
此外,攻擊衝動因受挫折刺激而強化,在小孩的心智中,攻擊幻想的犧牲者,剎那間變成受傷以及會報復的人物,他們會以同樣的「施虐攻擊」威脅他,因為在幻想中,孩子對抗了父母親。這種幻想的結果,使嬰兒覺得他們需要一位愛的客體及被愛的客體,亦即一位完美的理想化客體,過些客體可以同時滿足他對於協助與安全感的渴求,因此每一個客體在某些時候是可愛的,在某些時候則是可惡的。對於這些早期客體影像不同面向的轉換,皆隱含著他與早期發展階段中「正向」及「逆向」伊底帕斯情結的親密互動。
在口腔原欲的主導之下,嬰兒從生命之初就內攝了其客體,這樣的「原始客體影像」在孩子的內在世界中,有其獨特的一面。對於母親乳房及父親陰莖的影像,在自我中(ego)被建立起來,並形成超我的核心。好乳房、壞乳房及母親的內攝,與好陰莖、壞陰莖及父親的內攝相呼應。它們成為嬰兒心智中的第一個表徵(representatives),一方面這表徵是具有保護作用以及有助益的內在人物,但另一方面,它也是一位會報復以及迫害他人的內在人物,這是在「自我」發展中的最初認同。
小孩將父母當成「內在客體」,他與他們之間的愛恨交織,使小孩與「內在客體」的互動關係有了豐富的變化。在每一發展階段,內攝「外在客體」的過程,皆與將「內在客體」投射到外在世界的過程相呼應,這些互動是與實際父母保持關係的基礎,也是超我發展的基礎。這種互動的結果,亦即向內與向外的互動結果,促使嬰兒在內外在客體和內外在情境中不停波動。由於這些波動與原欲不斷更換的目標與對象有關,因此伊底帕斯情結和超我的發展息息相關。
縱然口腔、尿道及肛門原欲的陰影仍在,性器欲望將很快會與小孩的口腔衝動混合。早期的性器渴望與口腔渴望相同,其對象皆為父母親,這種說法恰與我的假設不謀而合。亦即我認為男孩與女孩皆對於陰莖及陰道的存在有著先天的潛意識知識,對男嬰而言,性器感官是期待父親擁有一具男孩所渴求的陰莖的認知基礎。對男嬰而言,乳房等於陰莖,同時他的性器感官和衝動也隱含著尋求一個可以被陰莖插入的開口,亦即在他母親身上找到一處可以被陰莖插入的地方。女嬰的性器感官則是渴望準備接納父親的陰莖進入其陰道裡面,因此看起來似乎是將對於父親陰莖的性器渴望與口腔欲望混淆了,這些皆是早期階段中,女孩「正向伊底帕斯情緒」及男孩「逆向伊底帕斯情結」的基礎。
在原欲發展過程中的每個階段都被焦慮、罪疚感及憂鬱所影響。在前面的兩篇文章中我一再強調嬰兒期的憂鬱心理位置是早期發展的重點,我現在想提出以下這則公式: 嬰兒期憂鬱感覺的核心,是指小孩擔心由於自己的恨與攻擊而害怕失去所愛之客體,過核心一開始便影響了客體關係與伊底帕斯情結。
焦慮、罪疚感及憂鬱感覺之下的必然產物是渴望「修復」,由於罪疚感的驅使,嬰兒被迫企圖以原欲的方法或工具,抵銷其「施虐衝動」所造成的結果,因此那些與攻擊衝動同時並存的愛之感覺,也被修復的趨力所強化了。「修復幻想」常以非常細膩的方式表現出施虐幻想的反面,所以「施虐」自大全能的感覺常與「修復」自大全能的感覺相互呼應,例如尿和糞便等排激物在小孩生氣的時候常被當作為攻擊毀滅的武器,而當他高興喜歡的時候則變成一種禮物。但當小孩感到罪疚而促使他想修復時,則「好的」排洩物在其心智中,變成了可用來拯救被他那「危險的」糞便所傷害的彌補工具,男孩和女孩雖然方式不同,但是都在他們的施虐幻想中,覺得陰莖已經傷害並成功地摧毀了母親,這陰莖在「修復幻想」中,則成了重建與拯救母親的材料,如此,「修復」之欲望強化了對於給予以及接受「原欲滿足」之渴望,因為嬰兒認為藉此,那已經被傷害的客體得以被重建,且他的攻擊衝動減弱了,其愛之衝動因而得以自由發揮,罪疚感也隨之減緩了。
因此原欲在發展過程的每一階段皆被修復的趨力所刺激與強化,最終則被罪疚感覺所強化,但是在另一方面罪疚感也會危及修復趨力,且禁止「原欲渴望」,當小孩感到他的「攻擊」主導時,在他的心智幻想中,「原欲渴望」會危害其所愛的客體,因此必須被壓抑。
男孩的伊底帕斯發展
我已經約略地描述男孩及女孩伊底帕斯情結的早期發展階段,現在我將仔細說明男孩的發展。男孩身上的女性特質,在口腔、尿道、肛門衝動及幻想的主導下呈現,它與男孩和其母親乳房的關係有關,這種女性特質影響他對於兩性的態度極其深遠。若男孩可以將他對於母親乳房的愛與原欲渴望的一部分,移轉到父親的陰莖,同時也保留乳房是好客體的印象,那麼父親的陰莖在他心智中,就會是好的以及有創意的器官,它可以給予男孩「原欲滿足」並且創生小孩,如同他母親可以賜給他小孩一樣,這種對女性特質的渴望,是男孩先天的發展過程,它們是男孩「逆向伊底帕斯情結」的核心,也是構成同性戀傾向的要素,能一再肯定父親陰莖是好的、富有創造力的器官,是使男孩發展出正向伊底帕斯情結的先決條件,只有當男孩能相當程度地信任其男性性器的「好」,包括他自己的及他父親的,他才能允許自己去經驗對母親的性渴望。當他將由信任「好父親」,而減緩對於「閹割者父親」之恐懼後,他才能真正面對他在伊底帕斯情結中對於父親的敵恨與競爭,如此逆向和正向伊底帕斯傾向才能同時發展,且兩者之間,才能親密地互動。
一項十分肯定的假設是,當體驗到性器感覺時,閹割害怕會本能地被激起,根據佛洛伊德的論點,男孩的閹割恐懼起於害怕性器官被攻擊、傷害及割除。我認為這種害怕主要來自於口腔原欲主導下之體驗,因為男孩對於母親乳房的「口腔施虐衝動」,已經被移轉到他父親的陰莖,另外,早期伊底帕斯情境中的競爭與憤恨,籍由男孩想咬斷父親陰莖的渴望中得到滿足。這種渴望使他恐懼父親會為了報復他而將自己的陰莖給咬斷。
許多早期焦慮(雖然來自不同根源)都與閹割焦慮有關。男孩對於母親的性器渴望,從一開始就因為他對於母親身體的口腔、尿道與肛門攻擊幻想,而充滿(幻想中的)危險。男孩覺得他的內在被傷害、被毒害、或是有毒的。在幻想中,他認為自己裡面涵容了父親的陰莖,由於自己對於父親陰莖的施虐攻擊欲望,使他認為內在的陰莖既是敵意的、亦是會被閹割的客體,因此時時感到自己的陰莖處在被摧毀的威脅中。
對於母親「內在」的恐怖看法(這種看法與他將母親視為全善與欲望滿足之源有關),與他對於自己「內在」的害怕一致。其中最主要的是嬰兒害怕危險的母親、父親,與父母親會為了報復自己的攻擊衝動,而聯盟起來攻擊自己的內在。這些被害焦慮,關鍵性地影響男孩對於自己陰莖的焦慮。因為被內在迫害者所傷害的每一個內在,都被視為對於他陰莖的攻擊,因此懼怕他的陰莖會從裡面被切割、被毒殺、或被吞噬。然而他想捍衛的不只是他的陰莖,還有他身體內的好東西,包括好的糞便、尿、他在女性特質下所渴望懷有的嬰兒,以及籍由認同好的和有創意的父親,而在男性特質下想創生的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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