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兒子:
見信好。
我們在海上航行,突然看到船舷邊飄過一隻有裂縫的菸斗。上校用魚網撈起它,發現上面淺淺的刻了「救命」兩個字。於是,我們在附近海面搜尋,發現了一條又小又破的漁船。船上有一位老人,鬚髮皆白,衣著破舊,胸口文著一隻燕子。他手執魚叉,魚叉上插著一條已經被鯊魚吃掉一半的大旗魚。但令我們疑惑的是他竟然一動不動。上校把船靠過去,我們把老人拽上船一看,才發現他早已斷了氣。
在他的口袋裡,我們發現了一本破舊的牛皮封面日記本。扉頁寫著幾個粗大的字:「鯉魚號西弗勒斯船長航海日記」。我們在附近的海灣到處查找他的痕跡,結果不僅找到了他所住的海灣,還發現了一個堅強而悲傷的故事。文不長,錄於後,希望這個故事對你有所幫助。
在一座海灣旁邊,有一個又小又破舊的紅木碼頭。在紅木碼頭的旁邊,有一條又小又破舊的船。在船的旁邊,有一棵高大的椰子樹,在椰子樹的旁邊,有一個同樣又小又破舊的小茅屋。那小茅屋裡面,住著一位神秘的老船長和他的貓。
誰也不知道那位老船長和他的貓的名字,人們只聽說這位老船長的外號叫做「老海狗」,曾經是大船鯉魚號上的人。他大約80多歲,個子很高,手很大,嗜酒如命。戴著一頂破舊的水手帽,留著亂糟糟的白色鬍子,破舊的黑色毛衣外面套著打滿了補丁的深灰色大衣,總是戴著一對髒兮兮的白色手套,穿著深藍色的水手褲和裂口的黑色皮鞋,不斷地抽著一隻有裂縫的菸斗。與這位船長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的小貓,這隻貓大概剛剛成年,背上有深棕色跟淺棕色的花紋,肚子和腳尖都是純白的。她一塵不染,身上沒有一根雜毛,健康又活潑,非常依戀老船長。
老船長每天出海打魚,小貓總要趴在那個紅木碼頭上面等他回來。他們兩個約定了一個記號——碼頭上面拴著一隻色彩鮮豔的小船玩具,船長一看到這隻小船就知道快要到家了。每個禮拜六,老船長都要把一個禮拜省吃儉用留下來的魚送到鎮上的集市裡面去賣掉。換回來一個禮拜所需的一點點蔬果、稻穀。
就這樣過去了三四年,貓早就步入中年,老船長的身體變得非常不好。有一次他染上了肺炎,連續臥床幾個禮拜。他們早就沒有了任何食物。在這幾個禮拜裡面,先前老船長還能站起來找剩下來的蔬果跟魚乾吃,後來老船長連起身喝杯水都很艱難了。
一個禮拜的第一天,老船長感覺好了點兒,便艱難地爬下床,走向他的小漁船。貓一直擔憂地尾隨著他。船長看出了小貓的擔憂,他走過去,用粗糙的大手撫了撫貓的額頭,笑道:「這該死的肺炎!小可愛,現在我好了,一點事兒沒有。乖乖的等我回來!」說完就駕著船向大海駛去,漁船劈開浪濤,使之變成白色的泡沫。
貓嘆了口氣,走到碼頭上趴下來。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小紅木碼頭變得更加破舊,色彩鮮豔的玩具船也早已褪色,被海浪衝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去了。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貓仍在那裡痴痴地等。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老船長再也沒有回來。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被發現的日記中有這麼幾篇:
1824年5月16日 晴轉多雲
今天是我出海的第一天!當舵手的感覺真是太棒了!當我站在船頭時,我感覺擁有了全世界。今天我們的漁船捉到了滿滿一大筐魚,我真的太為自己驕傲了!我決定,從今天起每天記航海日記。以後記點什麼呢?我還沒想好。
今天就寫到這裡吧!我太期待明天啦!
1863年9月28日 大雨
我的世界崩塌了,再也不復存在了!再也不復存在了!
為什麼呢?命運為什麼對我這麼做?可恨的上帝呀!我再也不會向你祈禱了!五年前,你分別用牙痛病和肺炎奪去了我親愛的父母親,現在你又用車禍取走了我摯愛的凱薩琳,天真活潑的海倫與理察的命!奇怪呀,你能這麼輕易的毀滅一個完美的家庭,為什麼還有那麼多人將你奉為至尊的神,成為自己世界的中心呢?他們可悲呀!可悲呀!
1889年12月25日 晴朗,大雪
今天我去了城裡,走在街上,看見一家商店的櫥窗前有一隻凍得瑟瑟發抖的小流浪貓。我看了她一眼,她便用她那亮晶晶的大眼睛看著我。我很快做出了決定,用大衣將她裹起來帶回了我的家。回家後當我餵她牛奶時,我突然悔悟了,我意識到了前幾十年我與命運的抗爭是多麼可笑且毫無用處。
我決定好好的活,不僅為了我,也為了我的父母親、凱薩琳、小海倫與理察,包括現在在人間的小海倫——我現在相信那隻小貓,就是從天堂回到人間的小海倫。
1889年7月20日 大雨,風暴
我現在努力地站在船頭,風暴幾乎掀翻了我的船,不過我也不在乎它了。魚叉就在我的身邊,我隨時可以用它來刺入大海,以此來報復命運對我的不公。不過對我而言這一切都是虛的,我已經和大海,和命運和解了。再見吧,小海倫,我對不起你那在人間的化身!再見吧!
在我的船前有一條魚露出了它黑色的脊背,我想我該停筆了,我應該能刺中它吧。
親愛的孩子,故事就到這裡。爸爸熱切盼望你成為一個像這位老船長一樣的人,他那與生活之浪濤搏鬥的樣子是多麼的勇敢啊!爸爸希望你也這樣,像一個男子漢,奮鬥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祝
學業有成,幸福安康
愛你的爸爸,海龜號鄧肯中尉
1895年7月21日
註:本文純屬虛構,向每一位與生活之浪濤搏擊的平凡人致敬!——倪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