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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歲時死於中風;
一生寫了121篇短篇,44部中長篇,5次星雲獎提名,3次雨果獎提名;
電影《銀翼殺手》《全面回憶》《少數派報告》《記憶裂痕》《預見未來》《命運規劃局》《高堡奇人》的原著作者……
你知道我要說的是誰嗎?
嗯,不是阿西莫夫,不是海因萊因,不是阿瑟·克拉克,是菲利普·K·迪克——
一個結過五次婚,全部以離婚告終,深陷毒品和精神分裂症之中,因為雙胞胎妹妹的死而和母親有了難以名狀的關係,窮困潦倒到需要海因萊因來救濟,死後獲得的聲譽遠高於在世之時的美國科幻小說家。
是的,這熟悉的故事配方,我們仿佛在讀一個科幻界梵谷的故事,他還有兩個筆名Richard Phillipps和Jack Dowland。
如果你還不熟悉這個名字,那麼我將要推薦你打開這部今年9月剛開播的劇集——《電子夢:菲利普·狄克的世界》(Philip K. Dick's Electric Dreams)。共10集。
如果你是個科幻粉,必然已經會被片名所吸引,假若你不是,那麼下面這張迷幻的視覺藝術海報或許會引起你的一點興趣。
《電子夢:菲利普·狄克的世界》海報。有沒有頭暈?
如果你是英美圈資深粉,出品方Channel4加上Amazon Studio以及Sony Picture的聯手,或許會讓你嗅到一絲不一樣的氣息。
《黑鏡》和《布萊克書店》聯手《海邊的曼徹斯特》的出品方,加上近年來時運不濟的Sony,仿佛 是在宣告著某種不一樣的吶喊回歸,當然我相信這絕不是什麼好萊塢大製片廠壟斷的劇情重演。
預告海報
假使你是個英美圈路人粉,那麼《絕命毒師》的「老白」,《權力的遊戲》的「少狼主」,《X戰警》的「小淘氣」也是《真愛如血》的女主,《初戀這首情歌》的「大哥」,《奇異博士》的另一個本尼迪克特,《黑鏡》剛剛獲得艾美獎那集的黑人女主Georgina Campbell,你認識的那個卓別林的女兒Geraldine Chaplin,《嘻哈帝國》的Terrence Howard,《超感獵殺》的「女DJ」Tuppence Middleton,《貝茨旅館》的Vera Farmiga,《波吉亞家族》的Holliday Grainger……嗯,這陣容,你恐怕也不會拒絕吧。
「老白」將出現在第六集「Human is」中
如果你是帶點專業度的觀者,那麼《王冠》《控方證人》《成為簡·奧斯汀》導演Julian Jarrold,《婚外情事》《冰血暴》《國土安全》導演Jeffrey Reiner,《嘻哈帝國》《當我們崛起時》導演Dee Rees,《烏託邦》《黑帆》導演Marc Munden,《實習醫生格蕾》導演Peter Horton,《浴血黑幫》《超能少年》《戰爭與和平》導演Tom Harper,《欺詐擔保人》《性愛大師》導演Michael Dinner——這樣的幕後陣容你也應該有所期待了吧。
截取幾張《電子夢》的片頭給你們看看↓↓↓
光看片頭,你就能嗅出這部劇的基因,也能明白為什麼它能吸引這樣的豪華陣容——賽博朋克(cyberpunk),如果你看過《銀翼殺手》和《攻殼機動隊》,不會不知道這個詞,代表不可知虛擬未來的Cyber和承載著叛逆骯髒聒噪無序反主流的Punk以現代主義的方式被拼貼在了一起。
在該劇播出第一集後,有觀眾是如此評價的——「It's so like Black Mirror! No, Black Mirrior is like the stories of Philip K Dick.」(太像《黑鏡》了!不,是《黑鏡》像菲利普·K·迪克的故事。)
同樣的一集一個故事,同樣的每集50分鐘長度,同樣暗黑的風格,同樣是科幻題材,這兩部劇很難不被放在一起比較。
但從名為「The Hood Maker」(面具製造者)的第一集可以看到,賽博朋克感正是《電子夢》和《黑鏡》最大的差別,也許是它能超越《黑鏡》最關鍵的一點。而這點從色彩和光的運用上就顯而易見(此處的《黑鏡》特指前兩季,因為第三季的整體風格有所改變)。
《黑鏡》前兩季的畫面整體是拒絕大塊絕對黑色的,灰度較高,飽和度較低,粉紅和粉藍是主色調,大面積的光,即使是下面這種側光的情況下,儘量讓對比不強烈。
《黑鏡》第一季第三集劇照
《黑鏡》第二季第一集劇照
人臉的光影效果常常是用來表達潛臺詞的,在約定俗成的電影語言中,人臉的陰影對比是用來暗示人物善噁心理的分界,而《黑鏡》通過特有的畫面色彩語言來製造了近未來的夢幻感,也就是造成影像真實世界和現實真實世界的距離感,同時也暗示了其無鮮明善惡離場的思辨角度。
從下面那場幾乎是全暗的人物主觀視角的畫面裡,通過灰度係數和對比度修正後你就能明白,畫面處理前後對於表達的不同。
《黑鏡》第二季第二集劇照
《黑鏡》第二季第二集灰度係數及對比度修正後
而《電子夢》則是完全承襲了雷德利·斯科特在《銀翼殺手》中所建立的菲利普·迪克感的賽博朋克世界,大片的黑暗、深藍、冷光,羸弱閃爍星星點點的火焰和燈光,都仿佛是電腦主機那盞忽明忽暗的信號燈,也仿佛是HAL-9000的那雙監視一切的眼睛,又像是仿生人想要逃往的北方,當然也可能是菲利普嗑藥嗑High後的暈眩,也仿佛是核爆後重新開始的世界一般,雨、灰塵、夕陽感,總是壓迫著你,借鑑了德國表現主義代表作《大都會》(1927)的機械城市層次結構。
《銀翼殺手》截圖
《電子夢》第一集結尾截圖
非常有趣的事是,如果打開《銀翼殺手》的配樂看《電子夢》的第一集,會毫無違和感。
對比《電子夢》和《銀翼殺手》,甚至於同出自Amazon的《高堡奇人》,你就會看到一樣的鏡頭角度,留白佔比,陰影處理,老膠片質感的紅藍色運用,一樣的如今要被稱為復古當時卻是新潮的六七十年代造型。
《電子夢》第一集女主鏡頭截圖
《銀翼殺手》女主鏡頭截圖
《電子夢》第一集在視聽語言上也做了有趣的嘗試,例如開場主觀視角和聲道上的同步,模擬女主在面對暴徒時,雜亂的意識讀取和慌張的短暫意識空白的交錯,通過正反打鏡頭的交匯和聲音上的嘈雜、空白、嘈雜、空白,將心理視角和緊張程度表現得恰到好處。
第一集的故事很簡單,人類中誕生了一群擁有讀心術的人群,他們是異類危險分子以及公眾的敵人,社會因此而陷入動亂,擁有讀心術的人群有著明顯的生理標記,左眼有著大衛·鮑伊式閃電般的紅色傷疤。
第一集劇照,Richard Madde和Holliday Grainger
其中女主角是讀心術人群中的異類,因為她幫助男主——一個普通人警察讀取製造動亂人群的心理從而幫助破案。
在一次破案過程中,他們抓到了一個戴著奇怪面具的人,發現這個面具能起到隔離讀心術的作用。於是一場兩方人之間的衝突一觸即發。在追捕面具製造者的過程中,女主卻發現了更大的秘密,最終決定了男主角和他們所代表的群體的命運。
菲利普·迪克的故事從來不複雜也不難懂,但卻充滿多義性和可解讀性,他的含糊和隱喻更像是超現實主義的畫作,這正是他作品的魅力所在。
第一集劇照
例如《電子夢》第一集裡女主反覆吟唱的London's burning Fetch your engine,歌詞來源於英國兒歌,London's burning,London's burning. Fetch the engines,fetch the engines.(倫敦著火了,快叫救火車)據說是從1666年的倫敦大火開始傳唱。
此外London's burning還暗示著後來被《V字仇殺隊》引用的「火藥陰謀」,而朋克樂隊Clash也發表過一首同名歌曲。
《電子夢》第一集最後充滿隱喻和暗示的畫作
最後出現的畫中頭戴白色面罩擁吻的男女,既是對男女主角關係的暗示,也是對讀心術者和戴面具的普通人群體關係的隱喻。
作為公認的「賽博朋克」的先驅,1928年出生的菲利普·迪克經歷了二戰、美蘇冷戰、阿姆斯特朗登月、火星狂熱、嬉皮士運動、聯合國成立、越戰、以色列誕生、古巴革命、黑人平權運動、女權運動、同性戀運動、嬰兒潮、垮掉一代、世博會、計算機的誕生,或許正是這樣的背景才會孕育出超越時代的電子夢。
如果你知道《銀翼殺手》原作的書名其實叫做:仿生人會夢見電子羊嗎?或許故事中的很多不明所以會變得豁然開朗起來,正如《銀翼殺手》結尾的那段著名的未來派詩歌Tears in the rain,正如《電子夢-面具製造者》最後的那句we have to trust each other or what hope is there?
眼前是燃燒的大都會,We could go far away,更像是對《銀翼殺手》結局的重寫。巧合的是,今年也是《銀翼殺手》續集《銀翼殺手2049》上映的日子。《電子夢》仿佛是對菲利普和雷德利·斯科特的雙重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