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愛君
圖:來自網絡
春節前,街上的各式各樣的轎車像蟲子一樣爬行,各個紅路燈路口排起幾裡長的車隊。汽車站裡大客車一輛接一輛進站出站,上下車的人好像流水譁譁地流向四面八方。人們的表情各各異:有的面對久別的親人喜極而泣;有的抱住孩子親了又親;有的戀人旁若無人地緊緊擁抱;有的好像幾十年未見久久凝視。
看到這一幕幕想起小時候,每年臨近春節,我就搖搖晃晃地騎著一輛破舊的老「永久牌」自行車,偷偷去沛縣汽車站等遠航在外的父親。
那年暑假,好像八歲的樣子,學騎自行車,個子矮腿短車子高上不去,就從大扛下,掏腿騎,撅著屁股,瞪著眼,兩小手牢牢抓住車把,搖搖晃晃的前行,不知摔了多少次,身上的淤青傷痕沒斷過,胳膊腿膝蓋上的血跡未乾過,新舊傷交替,天天除了幫母親幹活,有空就帶弟弟妹妹去打穀場練習,蹬車輪遛彎。
那時感覺自行車真難學,一起學車的三妮,嘲笑我一輩子也學不會,她驕傲地騎著童車,神氣活現地騎了一圈又一圈,向我示威 。那時我做夢都學會騎自行車了,有時在夢裡笑醒,學會騎車多好呀,有會飛的感覺。於是,在有月光的夜晚我也不放過,練呀練,發瘋一樣!暑假結束時我終於學會了。
自行車實在是個好東西,因為它比我們的雙腿強大,它輕易就能把我們帶向雙腿無力達到的地方,但是騎車長了同樣累人,不比徒步輕鬆,尤其是犯了痔瘡鑽心疼痛,但是,這些困難都未能阻擋我去沛縣車站蹲守,放寒假時,聽說父親要回來,我每天有空就去等父親。
每天目睹了許多人的悲歡離合,天天痴痴地呆望每個人,不放過任何一個認識的人,打聽一下遇見我父親了嗎?看著一個個親熱地抱著父親腦袋親熱的小孩子,我豔羨地目送很遠很遠,直到淹沒在人流裡。
我還看見一個小女孩一手拿著五顏六色的氣球,一手拉著爸爸,頭上扎著五顏六色的蝴蝶結,臉兒笑地像幸福的花兒,穿一身紅色的運動服,一蹦一跳的像個火苗。我還看見一個小姐姐,撅著嘴巴向他爸爸撒嬌,一手搖晃他爸爸的手,一手裝著擦眼淚。看半天沒見她掉一滴淚,倒是她爸爸心疼的心肝寶貝的叫,那個哄呀,讓人羨慕嫉妒恨!
街上的路燈亮了,街上到處是「噼裡啪啦」的鞭炮聲,家家窗戶裡傳來歡樂地笑聲,春節聯歡會開始了,歡快的樂曲響起來了,街上飄滿了節日特有的香氣味,各種食物的混合香氣,還有煙花爆竹的火藥味。
我看到樓上一家窗戶裡,一個小女孩伸長脖子張大嘴巴仰著臉,她的父親在餵她吃肉。我咽咽口水,早沒有吃肉了,過春節,媽媽就買了一點點肉,說爸爸來了一起吃,也只有爸爸來了我們才能解解饞。
我還看見一個小男孩騎在他爸爸脖子上,在屋裡轉圈圈。那是在幾年前了,村上演電影,我也曾經騎在爸爸的脖子上肥肥眼。我還看見一個小女孩頭上扎滿頭花,只有爸爸才捨得給買頭花,媽媽說買那幹什麼?不能吃喝,我摸摸自己毛茸茸的兩條羊角辮,上面光禿禿的。
直到除夕的最後一班車,依然不見爸爸的身影,望著空無一人的車站我蹲在地上淚流滿面,久久不願意離去。我多麼希望奇蹟出現,爸爸忽然來到我的身旁,但最後我還是流著淚,戀戀不捨地回家。路上黑漆漆的,路邊田地裡墳頭上的鬼火一明一暗,路邊的樹上幹樹枝偶爾「譁啦啦」響,不時掉下來,腦海裡全是父親講的《畫皮》的故事,我頭皮發麻,心跳加快,渾身發抖,一路狂奔到家。
母親因為半夜找不到我,把我狠狠地打了一頓,我咬著牙沒有當著母親的面哭,因為我知道她的心裡會更難受。
人生就像車站,父親還沒到退休的年齡,就匆匆走了,無論我如何撕心裂肺地嚎叫,終究沒留住他,去了一個叫天堂的車站。多年以後,也許我們會在哪兒相遇。
最近聽說禁停多日的各個車站已經通車,欣喜之餘,希望那些奮鬥一線的醫生、警察、志願者、環衛工人早日安全回家,您的親人、孩子在等您。要知道一個孩子想親人那無法派遣的孤獨無助,無法安放的相思苦,尤其是全國人民上下家家都團圓,只有親人平安歸來,才是孩子想思最好的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