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不瘋狂:大眾文化符號的另一面

2021-02-08 一條魚的貓言貓語

海報製作 | Wintermute

文章撰寫 | 二周魚乾

前言:

從小,我就對小說中描寫的那些魔法世界著迷。以異世界、冒險、魔法為主題的動畫作品,總是能精準戳中我的「痛點」,成為我成長過程中繞不開的一部分精神食糧。


因此,相比起「公主」、「女王」,我更欣賞會使用魔法、神秘強大又天馬行空的「女巫」、「魔女」、「精靈」(隨便你喜歡怎麼稱呼),在我接觸過的相關作品中,「女巫們」不論正邪,大多都魔力高強,腦子裡充滿了稀奇古怪的奇思妙想,且有著驚人的行動力——不論是「邪惡」(wicked)的奧茲國綠女巫(《綠野仙蹤》)、還是嚴肅古板卻關愛學生的Professor McGonagall(《哈利波特》)、亦或是給Aurora下沉睡魔咒的Maleficent(《睡美人》),都是如此。


不過,真正去了解Witch的起源和歷史,卻發現我從前對「女巫」這一概念的認知,不過是美化過後的片面看法。在現實世界裡曾被冠以「女巫」之名的人,受到過的迫害和不公超出了我的想像。所以今天藉此機會,也想來談談這個流行文化符號的背後,有什麼樣的寓意,又意味著什麼。


Part One |《最後的獵巫人》:「理性,是應付這個世界的糟糕模式——但其他所有模式比它更糟。」  


詹姆斯·莫羅所著的《最後的獵巫人》(The Last Witchfinder)一書,我在本科時期就讀過,今年趁著在家重溫了一遍,不由感慨好書經得起多讀。 


故事的主人公詹尼特的父親是個英國的獵巫人(witch-hunter),每逢春天的獵巫季,詹尼特的父親就會帶上她弟弟踏上「驅魔」之路,而詹尼特卻要留在伊澤貝爾姨媽家學習。在她心中,伊澤貝爾姨媽是基督教世界最聰明的女人,她熱愛科學和創造,但同時又熱衷於鍊金術和佔卜;看似矛盾,卻也符合那個時代的人的想法(比如,伊澤貝爾堅信科學可以為「獵物事業」提供堅實的基礎,通過科學,獵巫學足以與化學、光學和天體力學相提並論)。


相信理性和科學的伊澤貝爾,通過解剖獵巫人宣稱發現的女巫的「魔寵」(諸如蟾蜍、蜘蛛、黑貓、黑兔等等),試圖從其內部結構尋找撒旦的印記,卻無功而返、發現它們的內部幾乎和書籍記載的一模一樣,她和詹尼特心中由此種下了懷疑的種子——這份隱秘的懷疑在收到來自牛頓的回信之後,開始生根發芽;因為牛頓信中提出——「邪靈並非必然的存在,而是人們思想的產物」。這份回信令伊澤貝爾憤懣不已,她是一個虔信的基督教徒,本該將這封信棄之鄙夷;但她對邏輯和批判思考的推崇,始終讓她心存理智和懷疑精神。


伊澤貝爾長長地嘆息一聲。「不,詹妮。要反駁牛頓的計算,再引滿滿一車書籍也是不夠的。而我們必須認識到他反駁的本質,並對它進行細緻的剖析,讓其中不合理的、不符合邏輯的地方暴露出來。」

……

她站起身,從袖管裡拿出那封令她苦惱的信。「現在有一個問題懸而未決,而正因為這樣我才沒毀掉牛頓的信。作為一位基督教徒,我本應把它扔進曲頸瓶下面的火焰中。這是一個簡單的問題,只有八個字,你能猜出這是什麼問題麼,詹妮?」


「我的腦子裡一片漿糊。」

「這個問題是,」伊澤貝爾說,「如果牛頓是對的呢?


(《最後的獵巫人》,第二章,p. 64)



伊澤貝爾無疑是那個時代標準下的上層階級,她擁有土地、房產和大量積蓄,有時間和金錢支撐科學研究,她本人也富有智慧和知識。但她顯然不是當時標準意義上的基督教徒,她行事聽從科學和理性,不拘泥於教義和外界設定的規則;這讓她顯得特殊和超脫,卻也為她樹敵。解剖實驗過後不久,她就被一位學生的家長指控為「進行惡魔崇拜」的「女巫」,在她的妹夫(詹尼特的父親)「大義滅親」的舉證之下,她被宣告有罪並處以死刑。她在臨終前囑託詹尼特(主人公)從亞里斯多德的四元素(土、火、水、空氣),以及《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一書中尋找「邪靈和巫術並不存在」的關鍵證據。詹尼特由此展開了她與獵巫人、與《巫術法案》鬥爭對峙的人生。從伊澤貝爾之死不難看出——當時的社會對女巫、巫師的迫害滲透到了方方面面,「獵巫運動」甚至得到了立法支持;而這一切,即使是處於上層階級的伊澤貝爾也無法抵擋,更勿論中下層百姓


單從人物塑造方面看,這本書也足夠優秀。一個思想體系已然成熟的人並不容易改變一些想法和信念——尤其是當這些信念已經成為了他/她這個人精神上的根基時。在對巫術的存在深信不疑的時代裡,質疑其存在並非容易之事,多數時候人們甚至不會有質疑的念頭。然而一旦開始思考,越來越多的不對勁之處就會慢慢浮現,動搖一些人的生存根基。伊澤貝爾給詹尼特和讀者的啟示,似乎在於——要說服他人去質疑一個根基如此深厚的觀點,僅僅是搖旗吶喊是不夠的,還必須有充分、詳實的證據及嚴謹的論證過程。而即便是如此,依然要做好不被接受的準備。而這正是主人公為之奮鬥一生所要做到的事。


歷史就像月亮,陰晴圓缺,循環往復,」她終於說道,「儘管現在獵巫這個行當正在衰落,但有一天獵巫又會興盛起來,就算不是明天,也會是後天,後天的後天。」她的動作突然凝固了。「也就是說,你必須寫一本書,這是你這一生的任務,也許要花上十年、二十年——但無論用上多少時間,你都要完成它。」


「一本書?」

一本針對《女巫之槌》的書,一本富於說服力的書,一本足以推翻國會巫術法案的書。」(《最後的獵巫人》,p. 116)



這本書最開始吸引我閱讀的地方,除了與「獵巫運動」相關的背景之外,還有它獨樹一幟的敘述者設置:全文的全知敘述者(omniscient narrator)並非傳統意義上獨立於故事之外的存在,它與故事及故事主人公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但它其實算不上是個「人」——本文的敘述者是一本書,確切的說,就是前文提到的艾薩克·牛頓1687年所寫的《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Philosophiae Naturalis Principia Mathematica) 


「不像你們人類,書籍總會記得它被孕育的時刻。為了躲避1665年的大瘟疫,我的父親,傑出的艾薩克·牛頓拋下在三一學院的研究,來到伍爾索普,在他媽媽的農莊裡度過了夏天……二十二年後,1687年仲夏,我誕生了。作為一本書,一本由羊皮紙和夢想、墨水與靈感組成的書。我總是與學者為朋友,待詩人如英雄,尊膠水為神祗。但我又有什麼特別之處?《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和其他書籍又有什麼不同?」(第一章,pp. 1-2)


總之,《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是一位罕見的健談又熱愛發表評論的全知敘述者,它有著鮮明的好憎,敏銳的思維和機靈的談吐,它甚至還不乏宿敵——比如克拉馬 (Heinrich Kraemer) 與司布倫格(Johann Sprenger)寫於1468年的《女巫之錘》(Malleus Maleficarum),其主要內容就是教導女巫獵人和法官識別巫術、檢驗女巫和對其施行酷刑。而對女巫的審判,包含了大量的主觀臆測和雙重標準,比起從論證到結論,更多的是「結論先行」,再找各種經不起推敲的理由予以支持,其惡劣程度堪稱17世紀的「第二十二條軍規」。


這本臭名昭著書籍的出版標誌著宗教迫害的正式開始。霍普羅賓斯曾說過:「它打開了瘋狂的如洪水般的審判大門。」在此之前,教會只是漫不經心地清除了舊宗教的殘餘,而從書籍出版的開始,他們將清除所有的異端。中世紀的女巫審判有著非常黑暗的一面,絕大多數被處死的「女巫」都是無辜的女性。


在審問過幾百名女巫之後,一名教士於1631年得出如下結論:


1、如果被告過著不道德的生活,那麼這當然證明她同魔鬼有來往;而如果她虔誠而舉止端莊,那麼她顯然是在偽裝

2、如果她對向她提出的控告辯白,這證明她有罪;如果她由於對她提出的誣告緘默不語,這已經是她有罪的直接證據。

3、如果她發現有力量挺得住酷刑,這意味著魔鬼使她支撐得住,因此必須更嚴厲地折磨她;如果她忍受不住,在刑罰下斷了氣,則意味著魔鬼讓她死去,以示使她不招認,不洩露秘密。

(《女巫之錘》)


獵巫運動的殘酷性和不合邏輯,在書中呈現得淋漓盡致。當被控「女巫」或「巫師」的人不是自己和自己的親屬時,人們並不質疑這一體系的不合理性,甚至能從「獵巫」活動中獲得經濟利益或者心理滿足。敘述者對那個時代的殘酷和荒謬進行了不留餘力地諷刺:


在捕獵女巫的年代裡,懷孕極少能拯救一個被定罪的女巫的性命。但懷孕往往是申請臨時緩刑的充分理由。


一位接生婆會為她接生。生下孩子後,母親卻會被送上絞刑架或火刑柱。然而,這個多餘的嬰兒也將面臨多舛的命運。有時,女修道院會收養這個小東西。有時父親或其他血親會承擔起撫養孩子的責任。但有時治安官會命令掐死嬰兒,因為在理論上,這嬰兒在母親的子宮中便受到了惡魔的汙染


我們把這個時代稱為文藝復興——藝術和古典主義復活的年代。親愛的讀者,對於普通的王君、貴族、商人或受到貴族資助的畫家來說,文藝復興也許是個不錯的年代。但如果你只是一個在飢餓線上掙扎的農民,文藝復興卻什麼都不是。對你而言,這個時代是一場噩夢。而且,要是你的習慣、癖好引起了獵巫人的注意,比如說你酷愛算命、販賣草藥、涉獵魔術或實踐助產術,那麼你很可能會被扣上「惡魔崇拜」的罪名


(《最後的獵巫人》,pp. 117-118)


Witch這個詞,實際上在中文世界裡還有一個比「女巫」更常見的譯名——「巫婆」(hag),它出現在各大童話故事中,通常充當狡詐陰險的反派角色。從這個譯名的區別來看,Witch在流行文化中的形象似乎也能大致分為兩個方向——偏中性的「女巫」(或者說魔女),一般泛指西方文化中那些能使用巫術/魔法/佔星術的女性,可以運用自然神力為人驅邪(她們通常也懂一些藝術和草藥知識);和偏貶義、醜化的「巫婆」,通常指相貌醜陋、年齡較老的不詳的女人。



常見的對女巫/巫婆的描寫,不外乎是頂著巨大的黑色巫師帽、黑色鬥篷,指甲又尖又長,帶著諸如黑貓這樣的寵物,騎著掃帚在天空飛過,在大鍋裡神神叨叨地攪拌著有諸如人類皮毛、指甲、蝙蝠、蜘蛛等奇怪材料的湯藥。


小學的時候,我在書店第一次接觸的女巫相關文學作品,就是挪威裔英國作家羅爾德·達爾寫的《女巫》(這個作家的其他作品也許更出名,比如《查理和巧克力工廠》、《了不起的狐狸爸爸》和《瑪蒂爾達》)。在他的描述中——女巫不論冬夏都戴著手套,因為「她們沒有手指甲,只有薄薄的彎爪子,像貓那樣。」,沒有真正的頭髮,極其討厭孩子(「真正的女巫有最厲害的嗅覺能力。在漆黑的夜裡她能嗅出馬路對面的孩子……越是乾淨女巫嗅起來氣味越大」),口水是藍色的,沒有腳趾。


當時的我,雖然覺得可怕,但止不住心裡的好奇——小說後半段,故事的主人公不小心闖入了女巫的聚會,發現女巫們正在研製一種特殊的藥劑,能讓小孩變成老鼠;因為敏銳的嗅覺,女巫們把一旁偷聽的主人公揪了出來,並將他變成了老鼠。但在主人公和其姥姥機智行動之下,他們成功把藥劑倒進了女巫們的湯裡,讓女巫們也變成了老鼠。故事的結尾,兩人決定要「找出每一個女巫的房子」,消滅全世界的女巫,並愉快興奮地踏上了旅程(以現在的眼光看這一段,其中對獵巫這一舉動表現出的熱情和信念令我毛骨悚然):


「再下來,我的寶貝,你我最偉大的工作開始了!我們收拾行李去週遊世界!我們到每個國家去,找出女巫們住的房子!我們把每座房子都找出來,找到了你就溜進去,或者在麵包裡,或者在玉米片裡,或者在布丁裡,反正看到食物就滴上兩滴那種致命的變鼠藥。我們將取得勝利,我的寶貝,一個無與倫比的偉大勝利!我們完全自己幹,就你和我!這將是我們餘生要做的工作!」 (《女巫》,第二十二章)

(《女巫》,2004)


1993年一部名為Hocus Pocus的電影上映,影片中的三個女巫被封印多年,在某個萬聖節裡意外復活,她們為了靈魂永續,決定並用神秘的歌聲將孩子們聚集到一起,吸食孩子的生命。「Hocus Pocus」源於天主教彌撒中常常使用的一句拉丁文「hoc est(enim)corpus(meum)」,它原本是指17世紀魔術師在變戲法之前要念的咒語(a pseudo-Latin phrase used as a magic formula by conjurors),電影的中譯名是《女巫也瘋狂》,譯者這麼處理的緣由現已無從考證,按我自己的猜測——這個處理大概有參考1992年上映的《修女也瘋狂》(Sister Act),同時鑑於電影中的女巫們確實有著瘋瘋癲癲、狂熱的一面,這麼處理倒也貼切。


(《女巫也瘋狂》,1993)


零幾年的時候我在讀小學,那時候最經常看的一個電視頻道是南方電視臺少兒頻道(TVS5),在那裡我接觸了許多國內外的優秀動畫作品,其中就有加拿大動畫《小魔女蒙娜》,改編自英國作家索妮亞·霍利曼的同名小說。故事的主線就是蒙娜和朋友們(莉莉、查理)在幻想中的冒險故事。蒙娜的存在建立了我心中「女巫」這一概念的認知,儘管她事實上並不會魔法,也不像前文提到的那樣「瘋狂」,但她古靈精怪,養著一隻幻想中的貓,能看到許多他人看不到的奇妙存在,天馬行空又富有行動力。可以說是我兒時最喜歡的女性角色之一。


(《小魔女蒙娜》,2004)


2000年《哈利波特與魔法石》中譯本正式出版,2001年同名電影上映,我大約是五六年級的時候,第一次在電視上看到這部電影。在《哈利波特》系列(Harry Potter,以下簡稱HP)裡,Witch(女巫)和Wizard(男巫)的概念早就脫離了其歷史語境,泛指一切會使用魔法的人,與麻瓜(Muggle:不會魔法的人)相對。而提到HP世界觀裡大名鼎鼎的霍格沃茲學院,除了千裡送信的貓頭鷹之外,最讓我印象深刻的估計就是那古怪可愛的分院帽了——即使脫離了這個詞本身的歷史語境和淵源,HP系列還是保留了許多傳統意義上的女巫/巫師形象:包括黑色的尖頂帽、巨大的外袍、各式各樣的「魔寵」(貓頭鷹、貓)和飛天掃帚。


(《哈利波特》:Professor McGonagall/麥格教授)


與此同時,對過去童話故事中經典邪惡角色(villain)的解構也成了一個日漸主流的趨勢。經典童話故事《綠野仙蹤》裡刻畫了一個聞名於世的奧茲國西方綠女巫,是主人公桃樂茜(Dorothy)的一個主要對手。對綠女巫一角的解構和重新闡釋,衍生出了許多有趣的作品,其中就有2003年在百老匯首演的音樂劇Wicked(《魔法壞女巫》),綠女巫(Elphaba)從大反派搖身一變成為了主角——她是大巫師的私生女,生來就有綠色的膚色,因而受人排擠;她的魔法天賦極高,因此得到了大巫師的賞識。在識破了大巫師的虛偽面目之後,她拒絕了運用咒語幫助他鞏固權力的要求,並在出逃後被巫師惡意中傷為「西方壞女巫」。


無獨有偶,ABC旗下的美劇《童話鎮》,同樣以挖掘經典童話角色的另一面為己任。童話故事中,總是英雄歷經千辛萬苦獲得勝利,而反派們的存在比起一個立體的人,更像是形象單薄的「路障」,沒有過去和未來,也難以讓人共情。而《童話鎮》熱衷於發掘英雄們(如白雪公主)的陰暗面,探索惡人們(如Evil Queen)的愛恨情仇。第三季中,奧茲國的綠女巫(zelena)是個被母親拋棄的孩子,她曾經良善天真、天賦極佳,卻在發覺親妹妹受盡寵愛而自己卻受到拋棄的事實後,因嫉妒和恨意而皮膚變綠。


除了綠女巫以外,《睡美人》中的魔女瑪琳菲森(Maleficent)也得到了不少關注,2014年上映的電影《沉睡魔咒》便是以她的視角出發、對《睡美人》進行解構的產物。女巫/魔女的人物形象和個性也逐漸多元起來,不再是毫無理由的純粹的惡,也並非天性瘋狂

(《童話鎮》:Evil Queen & Wicked Witch/綠女巫)

(《佩小姐的奇幻城堡》:能幻化成黑鳥的佩裡格林小姐)


2017年追過的日本動畫中,扳機社(Trigger)製作的《小魔女學園》可謂是獨樹一幟。這部畫風復古精巧的作品講述的是平凡學生亞可進入魔法學園就讀的一系列有趣故事。其中的「魔女」不再是恐怖、陰鬱、不詳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傳統形象,魔女也可以和任何一個普通人一般有著各式各樣的生活煩惱和糾結,可以天真樂觀也可以冷淡穩重,可以平易近人也可以疏離內斂。


事實上,「女巫」始終是我十分感興趣又欣賞的一種人物設定和文藝形象,而我的這種認知,也是基於由小到大我所接觸過的文藝作品對女巫/魔女形象的塑造。「女巫」是被建構而成的意象,「她」並不一定天生邪惡或瘋狂;歷史上被稱為「女巫」的人們,也是因為莫須有的指控和罪名,成為了群情公憤下大眾情緒宣洩的「替罪羊」。


在閱讀《最後的獵巫人》的過程中,詹妮特聰慧而又不乏普通人的愛憎的人物形象深深打動著我——她一度為生活裹挾,疲於應對日常,因此想放棄「反抗獵巫人」重擔;但她的同理心和智慧又將她引導至此。她對他人苦難的理解建立在失去伊澤貝爾姨媽的痛苦和憤怒之上,更在於「明辨是非」;她並非十全十美、或是在道德上毫無指摘,但那並不減損她人性的高光;她最終完成了針對「巫術只存在於人類的想像」的理性論證,完成了姨媽臨終前的囑託,也拯救了千千萬萬的無辜百姓——1736年,在她的論證的助推之下,1604年詹姆斯一世的《巫術法案》(The Witchcraft Act of James the First)正式廢除。


儘管如此,獵巫運動並未消失殆盡,而是周期式地捲土重來。1735年《巫術法案》(Witchcraft Act 1735: 規定民間不可私自獵巫,但與怪力亂神沾邊的人都有罪)直到1951年才正式廢除,Jane Rebecca Yorke則成為了最後一個受到1735《巫術法案》指控的人(影響深遠的海倫·鄧肯一案在她之前)。


從今天的眼光來看,「獵巫」這樣的事似乎明顯是荒唐的,但過去曾經有如此多人基於種種因素而做出這類指控,看似愚昧,卻也讓人警惕。莫羅表示,「愚昧永遠不會消失」,但我認為,正確的做法不是禁止「愚昧」發聲,而是如書中所說——「打開他們的大門,讓陽光照進他們的房屋。」




「 但是,唉,我已經失去了對這些書蠹的控制。它們就像根本沒有聽到我的命令,繼續著它們的盛宴。等到黎明時,多佛書庫裡所有的《女巫之槌》都進了它們的消化系統。空氣中充滿了書蟎和書蝨的打嗝聲。所以,我必須乞求你們的同情,溫柔的讀者們。現在,我已經恢復了我的理智,我明白了對抗一個邪惡理念的最好方法是珠璣妙語,而不是烈火焚燒;我明白了對於墮落書籍的最好回答是真理,而不是白蟻;我明白了打敗魔鬼使者的正確方法不是去燒毀他們的房子,而是扯掉他們的百葉窗,打開他們的大門,讓陽光照進他們的房屋


——《最後的獵巫人》詹姆斯·莫羅(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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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撰寫、海報製作:二周魚乾/ Wintermu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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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者按 女巫作為一種神秘而古老的「職業」,近年來隨著「童話成人化」的趨勢,成為新的文化熱點。她們的形象和去向皆撲朔迷離:從美豔的女子到乾癟的老嫗,從中世紀的審判到當代的藝術消費,女巫到底應該得到我們如何的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