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土文學的終結

2021-02-19 風雨時節五穀熟

    初三的時候,同學們流行看鬼故事。某天竟然有人買了一本小說月報,我如獲至寶馬上借來看,裡面有一篇所謂鄉土文學作品,天津作家王松的《二爺的槐樹》,看完之後差點沒把早上的胡辣湯吐出來,並翻出鬼故事洗洗眼睛。這也叫作家?這也叫小說?這也叫書?不止鬼故事,連博人傳都比這燃。

    當然,那個時候博人傳並沒有出現,我也沒有看不起這位作家的意思,因為看完這篇之後我就不會再看他的其他作品了,無法做全面的評價。我所能說的是,鄉村絕對不是他文字裡的那個鄉村,他的文字連當抗日神劇的劇本都不配。這樣的書出現在刊物裡,還冠以鄉土文學的大名,讓我從此開始對我們當代作家的能力產生了深深的懷疑。後面讀到的《莽原》之類的文學雜誌(不是魯迅先生辦的那個)上刊登的所謂鄉村小說,更是浪費紙張。從那之後對於國內的文學刊物失去了興趣。

    拋開我上面胡言亂語的文字不談,鄉土文學,或者是以農村為背景的小說,佔據了近三四十年中國小說界的一大部分。我們所熟知的代表性作家,莫言、賈平凹、閻連科、路遙等等,他們都是農村人,然後又都是寫鄉村出身,甚至可以下結論,鄉土文學就是中國當代文學。農民永遠是中國人口的大部分,農民的生活與中國社會的發展密不可分,我們農民承擔起了祖國的根基,卻往往得不到對應的重視和關懷,「鄉土文學」有其存在的必要性與重要性,特別在這個全面城鎮化、農村空心化的時代,更是如此。只是結合我有限的閱讀體驗而言,很早之前我們的「鄉土文學」就變了味兒。這味兒變得,我不認識了。

    鄉村是什麼樣子?相信一萬個人有一萬個答案。魔幻現實主義進入中國之後,關於鄉土文學中鄉土的描寫,很多時候帶上了魔幻的影子。莫言是典型的代表,他用這種中國式的魔幻風格拿到了諾貝爾獎,成為了世界檔次的作家。莫言筆下的鄉村,放大了其中的奇幻、野蠻、蒙昧,用近乎審醜的方式來直擊讀者內心。但是相信一定會有讀者問,鄉村真的是他筆下那個樣子的嗎?莫言的小說有一些來自於民間故事,民間故事中有著許許多多奇幻的成分,但是這些奇幻在莫言的小說只是鄉村背景的小說,是想像中的魔幻世界,讀起來甚至有一種傲慢之感。作家更像是一個審視鄉土的貴族。《百年孤獨》並不強調自己的現實性,情節中的時空是迷離的,因此沒有時代和背景的包袱;莫言小說的鄉土性則不同。由於有著明確的背景,許多魔幻就沒有那麼魔幻了。

    無數成名的作家,對於鄉村生活的認識來自於他年輕時的成長經歷——這份經歷可能是幾十年前的了,與現當代的農村生活儼然已經脫節,頗有一種回憶兒時味道的感覺。莫言說過,「所謂的民間寫作,就要求你丟掉你的知識分子立場,你要用老百姓的思維來思維。否則,你寫出來的民間就是粉刷過的民間,就是偽民間。」個人的體驗他的小說是在用知識分子的身份,努力去進行老百姓的思考。我覺得莫言的作品屬於佳作,但是也算得上「偽民間」。莫言之後,許多鄉土小說家走起了這條魔幻鄉土的路子,只是鄉非鄉,土非土。

    在好好講故事的鄉土小說裡,我已經看到過無數次這樣的女性角色:美麗,正直,溫柔,善良,體貼,對男主角有著無懈可擊堅貞不渝的愛,她們能包容男主角的一切,在失敗時給予鼓勵,在落魄時提供溫暖;她們是潔白無瑕的聖母(這裡沒有貶義),我無數次為她們而感動。

    但是,在多次感動之後,我發現這樣的女性角色出現的次數太多了。她們總是給旁人最好的溫暖,可是很少有作家去寫這些女性角色本身的生活,她們在作家筆下就是一個聖母般的臉譜而已,沒有更多的描寫和雕琢。而一個女性角色應該有自己的愛,有自己的恨,有自己的思考和方向,而不是一個為了男性角色的劇情推動而出現的工具人。《蹉跎歲月》裡的邵玉蓉,《平凡的世界》裡的潤葉和曉霞,《黑駿馬》裡的索米婭,《塔鋪》裡的李愛蓮,等等等等,她們就像王寶釧一樣,任勞任怨,無怨無悔。這種聖母化發展到極致,就是李佩甫《城的燈》裡的劉漢香。這本豆瓣8.2分的小說,感覺女生看了一定會不舒服。個人認為,可以毫不誇張的說,裡面女性角色的自我意識甚至都沒有小二黑結婚裡的小芹多。

    除了女性角色的臉譜化,另一個問題是男性力量的缺位。許多作者們認為的男性力量就是肌肉,就是生育能力,就是為了目的不擇手段地前進——因此他們創造出一堆肌肉發達的男性,但是精神力簡單的可憐。男人們永遠長不大,罵兩句髒話就是精神覺醒,娶幾個老婆就是自信力量,作者們懶得去探討文化的含義,用簡單的符號加以概括,最後生出一堆沒有頭腦的意象。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十七年文學雖然更加臉譜化,但至少人物血肉在,而且是在好好講故事。

    賈淺淺的詩前段時間引起軒然大波,公眾熱烈討論,文學怎麼能這麼寫?然而她的文字雖完全沒有價值,但是題材還是在文學範疇內,並不是文學不能寫這些。她的父親賈平凹是遊走在惡俗與文學之間的大家,可惜女兒只學到了惡俗的一面,卻又被國內名字叫批評家本質叫吹鼓手的人看到其父親的名字就進行的一大通吹捧衝昏了頭腦,誤以為自己真的是名家,因此在人民群眾面前鬧出這種笑話。能給人以美的享受的的作品我們從小到大都見過,審醜的作品也有其存在的價值。由於莫言賈平凹這兩棵大樹,許多後續的鄉土文學作品出於對他們的模仿走向了審醜的路線,放大鄉村生活中野蠻與無序的一面;或是坐於書齋之中脫離實際大談鄉村的美好,走上了異樣的審美。趙本夫的筆下,捨不得放棄城市生活便利又懷念農村生活的人,幹的事情竟然是在綠化帶裡種麥子。脫離時代又想貼近時代,寫出的必定是一堆四不像。這樣的例子其他還有許多,在此不多舉例。

    其實無論審美也好審醜也罷,個人認為最重要的是真實。隨著社會的發展和大家物質水平的提高,閱讀文學作品已經不是每個人一定要做的事情了。在這種情況下,文學作品的質量必須要提高。其實當下的鄉村是一個大有可寫的鄉村:脫貧攻堅鄉村振興與鄉村的空心化老齡化的矛盾,無數故事可以演繹。最近一部電視劇《山海情》大火,大家讚嘆的不僅僅是劇情,還有的是它反映出了真實的生活。真實才有共鳴,才有存在的土壤。希望鄉土文學作者們多接一接地氣,多看一看生活,遠離鄉村做夢是不對的。

    以上是我個人拙見,不代表作品真正的價值。我自己寫小說的本事,卻在這裡大放厥詞,內心多少有點不安。但是評價電冰箱並不需要自己會製冷,想到這裡頗有點釋然。反正這是我自己的地方,但寫無妨。

相關焦點

  • 鄉土文學的代表作家,有哪些?
    鄉土文學的代表作家,有哪些?鄉土文學,它的出現溯源於魯迅的《故鄉》上個世紀20年代,現代文壇上出現了一批比較接近農村的年輕作家,他們的創作較多受到魯迅影響,以農村生活為題材,以農民疾苦為主要內容,形成所謂「鄉土文學」。
  • 陳映真|從鄉土文學論爭到「鄉愁」的面紗
    ,諷刺鄉土文學「流於地方主義,規模不大,難望其成氣候」。同月,王拓發表《是現實主義文學,不是鄉土文學》﹐五月,王拓﹙以李拙為筆名﹚又發表《二十世紀臺灣文學的動向》﹐為臺灣鄉土文學發展歷程和性質做了一番整理。同月,葉石濤發表《臺灣鄉土文學導論》,提出了他的日據臺灣文學性質論。六月,陳映真以《鄉土文學的盲點》,就教於葉石濤。
  • 臺灣鄉土文學論戰主將陳映真正式加入組織
    臺灣鄉土文學論戰主將陳映真正式加入組織 早報記者 石劍峰 6月9日,中國作協官方網站中國作家網公示了今年擬發展380名新會員名單,在這份名單中出現了三位臺灣作家的名字,分別是1970年代末臺灣鄉土文學論戰主將陳映真、女作家朱秀娟和高山族作家莫那能。中國作協新聞發言人陳崎嶸昨天表示,公示期間無異議,因此可以認為三位臺灣作家從昨天起已成為中國作協會員。這也是中國作協成立以來首次吸納臺灣會員。
  • 《兒子的大玩偶》:臺灣電影「新浪潮」與鄉土文學
    文:宿夜花電影《兒子的大玩偶》由改編自臺灣著名鄉土文學小說家黃春明的同名小說,由三個部分構成,分別是侯孝賢的《兒子的大玩偶》、曾壯祥的《小琪的那頂帽子》、萬仁的《蘋果的滋味》。因此,影片常常與同期另一部作品《光陰的故事》,一同被視為「臺灣新電影」運動的開山之作。
  • 臺灣鄉土文學代表作家陳映真去世 曾創辦《人間》雜誌
    臺灣鄉土文學代表作家陳映真去世 曾創辦《人間》雜誌 原標題:   京華時報訊(記者田超)11月22日,臺灣著名作家、鄉土文學代表、《人間》雜誌創始人陳映真在北京去世,享年79歲。
  • 《當代鄉土作家》‖2021年祝福集錦
    在辭舊迎新之時,我想寫幾句對《當代鄉土作家》文學平臺熱愛和祝福的話語。  《當代鄉土作家》我與你於2018年1月相識於《刁河文苑》,相知於《豫西南文學》,到如今已對你心心相連,由衷熱愛! 在《當代鄉土作家》文學平臺,我已發文達六十篇,字數十萬餘。是你陪伴了我退休後整整三年的美好時光,是你讓我老有所學、老有所求、老有所樂。
  • 【鄉土作家】優秀小說散文選(作家榜前10名)
    、王翠平散文9、黃小峰散文10、老船長散文  鄉土文學創作研究中心  鄉土作家、鄉土詩人資格申辦 編輯部綜合作者發表作品及在社會上產生的影響,每月定期發布符合申請條件者名單,鄉土文學創作研究會審核通過。作者提供照片一張,10字左右人生格言一句,手機和微信號,通信地址,職稱職務等名片信息資料,工本費300元,辦理加蓋鋼印的鄉土作家、鄉土詩人資格證。
  • 為松滋鄉土作家艾立新點讚!
    松滋鄉土作家艾立新 因為艾所以愛。他愛大山愛家鄉,他愛親人愛朋友,他愛攝影愛寫作,他愛生活愛小說。他,就是剛剛出版小說選集《在那遙遠的山寨》的松滋鄉土作家——劉家場鎮《山鳴》雜誌執行主編艾立新。艾立新先生的小說選集《在那遙遠的山寨》正式出版問世。可喜可賀!這些精品小說必將成為眾多閱讀者的精神佳餚。《在那遙遠的山寨》收錄了艾立新先生苦心創作的20多篇長、中、短篇小說 。
  • 陳映真:論「文學臺獨」
    「臺獨勢力」並且以鄉土教育之名,減少對中國歷史、地理甚至語文課程,加強母語(實為漢語閩南系及客家系方言以及少數民族語)的教學。政府以各種「基金」和預算,支持各種「鄉土文史調研工作」和「社區重建」,其中就頗有人用來強化社區意識和地方意識。當然,一九九八年由教育當局強行修改國民中學歷史及社會科教科書,是明目張胆地經由臺灣正規教科書,宣傳和中國相針對的、臺灣的「國家」史觀和「公民」意識,引人側目。
  • 張鴻聲談「文學中的城市」:城市文學研究走向新範式
    從80年代到90年代,隨著對中國現代化歷史闡釋的改變,五四初期文學、魯迅小說與散文、鄉土文學、民主主義文學、「80年代文學」等成為研究的重點,由此發生了從「革命敘述」到「啟蒙敘述」的文學史觀的轉變。這一改變使知識分子視角的文學史闡釋成為主流,但城市文學依舊沒有進入研究視野。
  • 作家、文學評論家尉天驄去世,他被譽為臺灣文壇拓荒者
    他是作家、文學評論家,著有小說集《到梵林墩去的人》,散文集《天窗集》《眾神》《棗與石榴》《歲月》《回首我們的時代》,評論集《文學札記》《民族與鄉土》《理想的追尋》等。從1950至1980年代,尉天驄創辦文學刊物,主持編務,引領了臺灣文學風潮。
  • 【鄉土文化】同川方言俗語[六]\\溫高偉
    人老三不貴,貪財怕死不瞌睡扔了討飯棍,翻臉恨窮人曰子難過年好過若要公道,打過顛倒若要改了,除非死了人沒拳頭大,盡說的些寡逼話肉飽子打狗有去無回日本人吃高梁面沒法法擩後手圪尿尿由求不來哇相關連結:【工人心聲】管工的吶喊(山西 溫高偉)【方言文學
  • 【延安之行】劉醒龍《文學的激情》
    文學的激情不是憑空而來,真正的激情總是產生在冥冥之中有著充份準備的時刻才出現。李清照寫項羽寫出千古名篇,是在江寧城中那個恐怖之夜就打好基礎的。文學的激情是有所控制的,是有底線的。文學的激情不是濫情,不是憤世嫉俗,更不是矯情,必須是從社會大眾的日常生活中生發出來,能夠讓人感同身受的,能夠讓人相信自己讀到文字是可靠的。
  • 歷時2年拍攝6位文學大家,這部央視紀錄片有點燃
    作家賈平凹「這些作家其實是中國最後一批鄉土文學作家,或許以後再也沒有了,絕版了,所以顯得格外珍貴在著名社會學家費孝通那本學界共認的中國鄉土社會傳統文化和社會結構理論研究代表作《鄉土中國》中,費孝通開篇就說「從基層看去,中國社會是鄉土性的。」
  • 汪曾祺先生身上的「鄉土味」,讓人羨慕!
    作品中無不洋溢著一種質樸的「鄉土味」,每每讀來如沐春風,悠然愜意,心生羨慕。多少如花似玉的女子,一進入柴米油鹽的生活,再加上些工作壓力,就哭著喊著說太累,日子久了,整個人也被消磨得沒了「生氣」,哪還顧得上要綻放自己。身為文人、老師、編輯的汪曾祺先生,卻總是能在柴米油鹽中自得其樂起來。
  • 《文學的故鄉》尋找文學的故源
    最近看了一部記錄片《文學的故鄉》,它是以故鄉為源泉,講述了當代知名作家的成長曆程,並重點分析了故鄉這個特殊成長環境,帶給了作家不盡相同的文學啟蒙。紀錄片的節目組執著於刨根問底,他們無比痴迷於作家的成長環境,試圖將這些極具偶然性的成長經歷復盤為一個方法論,以便於儘可能從邏輯上,解釋一代名家寫成傳世經典的原因。
  • 城市文學:寫出城市的精氣神
    城市成為文學書寫的新焦點是一個不爭的事實。但遺憾的是,我們的城市文學卻沒有像城市發展那樣迅速而成效卓著。無論是參與其中的作家數量,還是好作品的數量,與城市發展水平、發展階段、發展速度尚不匹配。城市很多時候只是敘事線索中的一個環節而已,或在整體敘事中順便提及,或作為情節展開過程的一個布景,未能成為被書寫的主角。
  • 我的鄉土散文集《故鄉》自序
    點上方藍字「老事舊人」免費關注看精彩文章〓 第 1226 期  〓 文|王成海 本平臺「老事舊人」為原創文學平臺王成海2019年11月初於集寧朋友們如果購買我的鄉土散文集《故鄉,記憶中的人和事》一書,請看方框裡的內容,加我微信,本書不進網店,不進書店,只在本平臺出售,因為本書是因讀者朋友們的鼓勵而出版,為回饋廣大讀者的厚愛,定價特別低廉,但無論在包裝上,還是在內容上都堪稱一流,所以出版成本昂貴,進了那些店鋪就會血本無歸.
  • 【情感文學】張潔:愛,是不能忘記的
    《中國鄉土文學》徵稿啟事      《中國鄉土文學》紙質期刊由鄉土文學創作研究中心、鄉土文學社主辦,著名文學期刊《今古傳奇》編輯部承辦,刊號ISSN 1003-3327  CN 42-1050/I   郵發代號 38-83。
  • 文學:從空白文檔開始虛構歷史
    事實上,文學和歷史一直是一對如形隨影的關係。歐洲的荷馬史詩,既是歷史化的文學,也是文學化的歷史;無獨有偶,中國的《史記》,同樣既是歷史典籍,也是文學典範。甚至,與其說司馬遷相比其他史家更忠於歷史本身,不如說他以如椽的文學之筆和鮮明的價值立場參與了歷史的塑造。因此,《史記》更接近於歷史還是文學一直有爭議。「詩比歷史更真實」,亞里斯多德言猶在耳。在他看來,歷史記述已經發生的事,詩則描述可能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