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王小波跟著妻子李銀河到匹茲堡大學陪讀,學的是小學英語對話。
一個叫許倬雲的歷史系教授認識了他,並讀了《黃金時代》的初稿,認為他不應該把才華浪費在無意義的牙牙學語上,應繼續創作。
此時的王小波,就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許倬雲決定全程指導他修改《黃金時代》。
許倬雲是歌手王力宏的舅公,曾任香港中文大學、夏威夷大學、匹茲堡大學教授,主攻歷史。
那時去美國留學的中國人很少,許倬雲對王小波很感興趣,不僅因為都是黃皮膚的中國人,還因為這個貌不驚人的年青人思維獨特、經常語出驚人。許倬雲在中國古代歷史方面的研究成果特別卓著,在他看了王小波的《黃金時代》後,決定親自打琢這塊璞玉。
《黃金時代》被稱為最後一個傷痕文學,意思是最後一個可以傳世的作品。
在書中,王小波極盡諷刺、嬉笑怒罵的筆調,討論的卻是一個嚴肅的人性問題。在這部作品中,主人公王二一直竭力證明自己是「存在的」,而女主角陳清揚一直想要證明自己是「清白的」,兩條主線的穿插融合很鍛鍊作者的思考和寫作能力。
但在處理這兩者交融的過程中,王小波的初稿仍流於「膚淺的狂歡」,極不成熟。
為了幫助王小波認識到文學和歷史的嚴肅性,許倬雲對他說:「你的文字寫得太松、太浪費,要鍊字鍊句,要乾乾淨淨。你對問題的思考應深入,在表達形式上要有節奏,要有歷史感和音律美。」
匹茲堡大學2年,王小波在許倬雲的傾心指導下完成了《黃金時代》第二稿。
經過這次修改,王小波的寫作水平突飛猛進,但他對自己的作品卻越來越不滿意,決定改學歷史。
「在我看來,偉大的作品只能誕生於它置身的歷史中,只有在歷史之內,一部作品才可作為價值而存在,作為藝術而被發現,並被評價。」--米蘭.昆德拉
1988年,王小波回國任教,一邊鑽研歷史,一邊發表基於歷史研究的小說文集,為再次修改《黃金時代》打基礎。
1990年,王小波終於完成了《黃金時代》的終稿,並把它寄給了「伯樂」許倬雲。許倬雲一直沒有忘記王小波和他的作品,很快就把這部作品推薦給臺灣《聯合報》副刊。
當時《聯合報》副刊是臺灣文人扎堆的地方,包括瓊瑤、三毛、席慕容都曾在副刊獲過獎。時任《聯合報》副刊主編的是詩人瘂弦,也是席慕容的半個導師。
在瘂弦的主持下,大家對入選的50篇小說進行了篩選,《黃金時代》進入決賽的5篇之內。經過投票,《黃金時代》和另外一篇小說並列中獎,大家一致認為:文字寫得最好的是《黃金時代》,具有明顯的卡夫卡特徵。
1991年,《黃金時代》先是由臺灣《聯合報》連載,接著由臺灣聯經出版事業公司出版,並於1992 年由香港繁榮出版社發行包括《黃金時代》在內的三篇小說合集。
不過,90年代初期的香港正沉浸在「風月文化」中,為了讓這部作品更賣座,商家給書命名為《王二風流史》,收入「風月系列」。這讓王小波很不快,更惹來內地作家的不滿。
當時,中國社科院研究員丁東看了這本書後,他預感到王小波將要橫空出世:「像《黃金時代》這樣既有先鋒性,又有可讀性 ;既讓人哭笑不得,又讓人掩卷長思的傑作,還真不多見。」
在那時,國內很少有人注意到王小波和他的《黃金時代》,敏銳的劉心武通過報紙獲知了《黃金時代》獲獎的消息,託人輾轉找來這部書。
看完之後,作為「傷痕文學」泰鬥的劉心武忍不住感慨:「王小波的語言仿佛磁石般吸引住了我,一種閱讀快感與驚詫躍動在我的心中。這本書不是一般的好,是太好了!」
哲學博士何懷宏也恰巧看了這部書,他更驚訝於王小波在處理「被誣陷打瞎隊長家的狗」,以及女隊醫陳清揚是不是「破鞋」這兩個問題上的辯證哲學。他說:「王小波證明了世界上存在著兩個體系 :一個來自存在本身,一個來自生存的必要。」
上述文學家、哲學家的評價,完全剝離了王小波對性的大量描寫,直接抖露出這部書的創新性、文學價值和藝術魅力。這是完全不同於後來國內出版社以及大眾輿論的看法,是「透過現象看本質」的純粹藝術評價。
1993年,在這些著名作家、哲學家和王小波朋友的推薦下,《黃金時代》被送到一家出版社。編輯們在讀這部書時擊節稱讚:「《黃金時代》像雲南荒山老林裡一首高亢不屈的情歌,值得出版。」但是,主編出於內容的敏感性,拒絕發行。
隨後,中山大學文學教授艾曉明又找到中國戲劇出版社,出版社聘請的外編陳瓊芝很看好這本書,但領導卻不肯出。艾曉明很難過 :「這部書是銀河送到我家的,那天小波喝醉了酒,所以她才瞞過去。」
因為這部書被多個出版社拒絕,王小波變得自暴自棄,整日昏沉,逢酒必醉。
心疼丈夫的李銀河,不願意看到他沉淪,就偷偷託朋友為《黃金時代》在國內出版到處奔波。
與此同時,十分欣賞王小波的丁東也正在為他到處奔走。他先後把這部書推薦給黃河出版社、十月雜誌社,得到回到都是:「小說寫得很精彩,但我們現在不敢發。」
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就在大家一籌莫展之際,「中國知青之父」趙凡的女兒-華夏出版社編輯趙潔平偶爾得到了消息,她決定出版《黃金時代》。
1994年,趙潔平趁主編出差,通過華夏出版社推出了《黃金時代》。結果就是,趙潔平被嚴厲警告,出版一事再次夭折。
1997年4月11日,王小波在家中痛苦去世。
據說,他在死前曾痛苦地大叫一聲,牆上、桌子上滿是咬痕。令人遺憾的是,他的妻子李銀河此時正在美國遊學,鄰居也沒有注意。
就這樣,一顆鮮活的生命在黑夜中痛苦地離開了人世。
王小波的猝死在文化圈沒有受到重視,他的葬禮也像北風肆虐過的曠野,冷清而悲壯。
對中國人來說,最容易寬宥的、最值得尊重的也許只有死者了。
1997年5月,花城出版社隆重發行了《黃金時代》、《白銀時代》和《青銅時代》三部曲,以此悼念這位「中國的卡夫卡」。
但是,這位唯一被別人讚譽的「中國卡夫卡」,卻沒能在生前看到自己的作品問世。
王小波說 : 「性不需要任何理由,它存在著,像風一樣自然。」事實上,《黃金時代》並不是一部傾向於描寫「性」的作品,作者只是試圖把被壓迫的人性通過「性」這一造物主的夾門,向過去的時代索問生命的本質和存在的意義。
和其他的「知青文學」不同,王小波沒在作品中體現出大量的痛苦和扭曲,也沒流露出對意識形態的反抗,而是通過純粹而荒誕的描述,以「性」為介入點,完成關於個體存在和生命本質的思考。
那不應該是「黃金時代」,而是集體「狂歡時代」裡王小波們對存在的質疑。
就像王小波在書中說的那樣:「在我一生的黃金時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愛,想吃,還想在一瞬間變成天上半明半暗的雲。」
十年磨一劍,《黃金時代》一書在意象詞的使用,以及正比、反比、曲解、模擬等表現形式的使用,以及逆向思維、歷史本質和中國文學音韻美的積澱,無一不向世人展現著當代頂尖文學的魅力。
高曉松多次強調:「王小波在我讀過的白話文作家中絕對排第一,他在我心裡是神一般的存在。」
魯豫在演講中也曾經感慨:「王小波的文字,什麼時候讀起來都特別解渴。」
生前冷清,死後哀榮,也許這就是偉大作家的命運。
幸運的是,隨著王小波的作品越來越流傳廣泛,熱愛、學習、效仿他的作者不斷出現,甚至結集出版了《王小波的門下走狗》,還有人組織「重走小波路」的活動。這都說明,王小波雖然英年早逝,但他營建的文學天地,仍然具有旺盛的活力。
2018年,王小波的《黃金時代》三部曲再次出版,給了世人再次靠近那顆孤獨靈魂的機會,形成了新的「王小波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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