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意志神秘主義神學家、哲學家艾克哈特大師 (Meister Johannes Eckhart,約1260~1327),他的全名是約翰尼斯•艾克哈特(Johannes Eckhart),但無論是在他活著的時候和他死去以後,也無論是他自稱還是別人稱呼他,都是以艾克哈特(也有譯為愛(埃)克哈特或艾克哈特的)大師而聞名於世的。
在基督教哲學中,歷來有神秘主義的傳統。13-14世紀,在德語地區出現了一股神秘主義思潮,史稱「德國神秘主義」,其最重要代表就是有「德國思辨之父」稱譽的艾克哈特大師。他神學上主張上帝與萬物融合,人為萬物之靈,人性是神性的閃光,人不僅能與萬物合一,還能與上帝合一。
艾克哈特關注的最主要問題是日常生活中持續精神實踐的原理的傳播。他的領悟是非傳統的,有時他的言論常常與當時的普遍信仰相牴觸,故而引起了轟動。比如他認為,「靈魂的根基」不像所有的動物是被上帝所創造的,但是神聖的,非受造的。靈的原因即神性,是瞬間表現的。
當時的人們修道院參加晚會時,有穆斯林的音樂舞蹈和猶太人的樂器演奏。中間穿插著Eckhart的言論,意思是所有的信仰要合一,或者和平共處。這場音樂舞蹈演出,受到了眾人的歡迎。對於當前宗教衝突嚴峻形勢,有著現實的意義。即便對於生活在當今世界的我們如何解決不同文明與宗教間的衝突問題,也具有深刻與現實的啟發意義。
教皇約翰二十二世將他列為異端,他反駁了這些指控。據說他在正式判決之前死亡,雖然沒有發現過他的埋葬地點,沒有死亡記錄。
艾克哈特的思想是德國新教、浪漫主義、唯心主義、存在主義的先驅。
艾克哈特的學術活動是在經院哲學繁榮階段的影響下開始的。阿爾伯特、託馬斯師徒建立了神學與哲學的親密聯盟,不僅使哲學由於附屬於神學而套上了枷鎖,而且也把神學束縛在本質上是世俗學問的亞里斯多德哲學上。如何把信仰和理性二者分離開來,就成為晚期經院哲學家們的主旨。在這方面,艾克哈特的神秘主義與司各脫、奧卡姆等人的思想有著異曲同工的妙用。
約翰尼斯•艾克哈特(Johannes Eckhart) 是宗教改革運動的發起者、基督教新教的創始人馬丁•路德心中的指路明燈。馬丁•路德在其主持編印的《德意志神學》中,對愛克哈特的神學思想備加讚揚。
艾克哈特大師生於德國圖林根的一個貴族騎士家庭。
15歲時入多米尼克修會,求學於巴黎、科隆等地。
1290年起先後任埃爾富特、圖林根、薩克森、波希米亞等地多米尼克修會會長。
1314年任施特拉斯堡修道院長。60歲時,在科隆任神學教授。
1326年被指控為異端。著有《德語講道集》。同年,被屬於方濟各會的大主教控為異端,乃上訴於阿維尼翁教廷。
1329年3月,當時的教皇並不能達到艾克哈特大師的宗教體驗境界,只能局限在思維的理解層面,出於宗教的權力導向,無知地在通諭中譴責愛克哈特的28個論點,其時愛克哈特已在兩年前死於阿維尼翁。
艾克哈特之死
艾克哈特的死,也是傳奇性的。有一個門徒 ── 一個好奇的、多問的人,一個哲學系的學生──問他:「師傅,我知道您快要過世了,但是在您離開肉體以前,我還想問一個問題,要不然它會纏我一輩子的。」
艾克哈特睜開眼睛說:「什麼問題?」
那個人說:「當您過世以後,你將到什麼地方去呢?」
艾克哈特說:「不需要到任何地方去。」然後他閉上眼睛死了。
艾克哈特的哲學和神學,含有希臘哲學、新柏拉圖主義及阿拉伯哲學的因素,對其後的宗教改革、浪漫主義思想、19世紀德國哲學及現代存在主義等均有一定影響。他認為萬物是純粹的「無」,萬物的存在即為上帝;基督既是人類的焦點,又是人類的救贖者;人裡面有一種「神性的殘跡或火花」,一種非受造的「心靈之光」,可以通過「超脫」與作為萬有之源並高於創造之神的「最高神性」相連,從而達到「無所求索的泛愛自由境界」。在他的著作中,基督教的倫理思想也達到很高水平。中世紀神秘主義者蘇索和陶勒爾為其弟子。蘇索曾為艾克哈特的28個論點辯護,因而被解除修道院長和神學教授的職務。為表達其神秘主義神學觀點,艾克哈特創造了許多抽象詞彙,對德語的發展有很大貢獻。其著作有《聖經》注釋,德文的《專論》和《講道集》、《神的安慰》、《崇高的人》和《超脫》等。
艾克哈特闡釋上帝、靈魂與合一
(一)論上帝
艾克哈特對上帝的理解明顯地表現出脫離基督教神學正統的傾向。他首先在「神」(Gott)和「神性」(Gottheit)之間作出了嚴格的區分:「神和神性有天地之別」。艾克哈特所說的「神性」,指的是一種絕對超越的存在,這種存在不依賴於任何關係,甚至也不依賴於同自身的關係,或者說,它既撇開了與創造的外在關係,也撇開了三位一體的內在關係。因此,神性是不可認識、不可表述的。因為認識和語言都建立了一種關係,而這樣一種關係在神性裡面是根本不存在的。神性既不是聖父、聖子、聖靈,也不是善、完美,甚至也不是存在。對於神性來說,最適當的方式就是沉默。唯一談論神性的可能性在於,否認神性具有被創造的、受限制的存在的任何屬性,僅僅以否定的表述來談論它,否認它有任何屬性,有任何能夠歸屬於造物的「謂詞」。在這方面,艾克哈特明顯地受到偽狄奧尼修斯的否定神學的影響,繼承了新柏拉圖主義的否定神學,認為我們只能說上帝不是什麼,而不能說它是什麼,上帝超越於一切理解之上,我們加給上帝的一切賓語都是不合適的,上帝是絕對這是一是彼岸。
然而,這個隱秘的、不可說、說不出的神性與基督教正統神學所說的三位一體的神是什麼關係呢?如果祂僅僅局限於認識自身,那麼祂對於世界又有什麼意義呢?在艾克哈特看來,神性必須走出自身,而且祂也能夠走出自身,能夠讓多從自身湧流而出。一旦神性進入某種關係,祂就成了神。神性是沿著雙重的途徑,即藉助雙重的關係成為神的。首先是藉助一種內在的關係,從祂產生出神的各個位格。神本身就是認識,神性由此分出了主客體。聖父是主體,祂用來傾訴出自己的永恆之言則是客體,即聖子。聯結聖父與聖子的愛就是聖靈。這樣,艾克哈特在基督教三位一體的上帝之上又增加了一個自身是無的「原初神性」,三位一體的上帝就成為神性第一次流溢的結果。其次是藉助一種外在的關係,從祂產生出受造物,祂由此而成為造物主。「在造物存在之前,神還不是『神』。毋寧說祂是祂所是。但是,當造物出現並且接受自己被創造的存在時,神並不是在自身中是神,而是在造物中是神」。聖父在永恆中生育了祂的聖言,在聖言中有所有被創造的存在物的原型,即理念。在這個階段上,事物都存在於神裡面。上帝認識到這些理念,從而創造了萬物,上帝的認識也就是創造。一切事物都從上帝那裡獲得自己的本質。因此,上帝在一切之中,一切在上帝之中。一切都來自上帝,又都回歸上帝。上帝無處不在,又不在任何地方。艾克哈特最終得出了世界和神同樣永恆的結論。他寫道:「有一次人們問我,為什麼神不更早些創造世界,我回答說,祂不能這樣做,因為祂還沒有存在。在世界存在之前,他並不存在。此外,由於神是在祂存在於其中的同一個現在裡面創造世界的,祂怎麼能夠更早些創造呢?因此,好像神在期待著某個未來的時刻,以便在這個時刻創造世界,這種觀念是錯誤的。就在神存在並且生育與祂同樣永恆、完全和他一樣的聖子的那個時刻,神也創造了世界」。艾克哈特由此陷入了與教會當局的對立。
(二)論靈魂
與關於神、存在、造物的本體論思想相結合,艾克哈特刻畫了人在宇宙中佔據的高貴地位。這種高貴的特性不言而喻在於,人擁有一個按照神的形象創造的靈魂。「靈魂在本性上是按照神塑造的」。如同上帝是三位一體一樣,靈魂也是由三種力量構成的,即記憶、理性、意志。記憶是一種保存的能力,它把其他能力交付給它的東西保存起來;理性是理解的能力,當理性的對象是上帝時,其他一切力量都必須協助它;意志則根據其意願來提供和禁止一切。與託馬斯一樣,艾克哈特強調了理性的優先地位。理性的高貴在於把握我們當下不能觸及的事物,而意志的高貴則在於自為地把握所有事物,特別是在理性束手無策的地方。但是,意志的力量需要其他力量尤其是信仰的輔助,而信仰又歸根結底來源於認識。在強調理性優越地位的同時,艾克哈特對意志也作了一定的肯定。
艾克哈特把靈魂看作是一種多層次的存在。在這些層次中,有一個特別深邃的層次,它直接地與靈魂自己在神裡面的原型、與靈魂的理想的存在相聯繫。艾克哈特將這個層次稱之為「靈魂的火花」。憑藉它,人以某種方式分有了神的本性。艾克哈特甚至賦予靈魂以與聖子等同的地位。認為在上帝的「獨生子和靈魂之間沒有任何區別」。
(三)神人合一
艾克哈特哲學的最高理想就是靈魂返回到自己的原型,返回到上帝,與上帝合一。為了從多樣性退出,返回到統一性,靈魂的一個重要步驟就是擺脫一切被創造的東西,返回自身,聚精會神,力圖在自身中,在內心的最深處,達到自己的原型。艾克哈特稱這一過程為「隱遁」。所謂隱遁,並不是世俗生活的隱遁,而是心靈的隱遁,是靈魂不為塵世的萬千景象所引誘。
首先,隱遁是徹底的遺忘,無論對象是造物還是它們在精神中引起的印象。「如果靈魂要觀看神,它就不可盯住時間中的事物;因為只要靈魂自覺到時間、或者空間、或者此類事物的任何一種表象,它就絕不能認識神」。
其次,隱遁是最終放棄任何個人意志。人要想追隨神,就必須放棄任何追求,哪怕是最高貴的追求。艾克哈特所倡導的這種自我放棄甚至排除了祈禱。「隱遁的純潔不能祈禱來,因為祈禱的人是企求從神那裡得到某種自己想分享的東西,或者是企求神為他免除什麼東西。隱遁的心靈一無所求,他也根本沒有自己立意要擺脫的東西」。人就連力圖自覺地履踐神的意志也不可以,若不然,在他裡面就還有一種特殊的意志,這種意志將妨礙他與神完全合一。
再次,隱遁是放棄一切概念認識。艾克哈特認為,沒有任何概念認識──無論是關於造物的,還是關於自己本身的,還是關於神的──能夠把人引向與神的神秘契合,這種契合處在一個完全超概念的領域。靈魂要想達到神,甚至要完全失去自身。「靈魂要想認識神,它就必須也忘掉自己,必須也失去自己;因為靈魂只要還看到和認識自己,他就看不到神、不認識神。但如果它為了神而失去自己,放棄一切事物,它就又在神裡面找到了自己。當它認識神時,它就在神裡面以完美的方式認識了自己和它所放棄的所有事物」。
最後,人們還必須放棄神的任何特殊的表象,放棄神的任何概念。艾克哈特稱之為「為神而清心」,或者稱之為「失去神」。他說:「只要靈魂還有一個神,還認識一個神,還有一個神的概念,它就離神還遠著呢。……因為如果神被稱之為神,這就是出自造物的意志。只有當靈魂成為一個造物時,它才會有一個神。如果它重新失去自己的造物性質,神才在自身中依然是其所是。靈魂向神表明的最大榮耀就是,它沉浸在自身之中,從神解脫」。
這樣,靈魂就達到了一種艾克哈特稱之為「真正的寂滅」的狀態。這種寂滅,艾克哈特有時又稱之為靈魂的死亡,它直接匯入了神的本質,靈魂從而也就達到了與神契合的境界。此時,在神和人的靈魂之間已經沒有任何區別。「你們看,靈魂怎樣才能夠達到其最高的完滿:當神來到靈魂中時,就在靈魂中湧流出神的愛泉,它使靈魂又回到神之中,使人僅僅從事那屬靈的工作。啊,每當我一想到靈魂與神的這種結合,我就感到無比的驚奇。神使靈魂恬美愉悅地從他自身中流溢而出,使靈魂對所有叫得出名的事物都不再感到滿足了。確實,靈魂甚至對它自己也不感到滿足了。神的愛泉充滿了靈魂,使靈魂從自身中超拔出來,進入其最初的本源,這本源只能是神。在神裡面,靈魂達到了其最高的完滿」。在這種狀態中,人的靈魂最終與神達到了完全的合一。
艾克哈特關於神和靈魂的思辨無疑深刻地影響了後世德國哲學的思辨精神。他把靈魂與上帝的契合純粹看作個人的事情,看作是內在世界的一個過程,也為即將到來的宗教改革提供了理論基礎。他的神秘主義思想體系也與近現代神秘主義思潮有著密切的聯繫。謝林、黑格爾、海德格爾等思想家都曾給予艾克哈特的思想以很高的評價。
附《艾克哈特大師文集》摘錄 :
1.事實上,黑暗中,人們可以找到光,因此,當我們處於悲傷的時候,光離我們最近。
2.佔有的越多,擁有的就越少。
3.看住你自己,你在什麼地方發現有你自己,你就在那裡擺脫你自己;這才是至善之行。
4.真正而完全的順從,是位居首位的美德,無此美德,就根本談不上會有什麼大的作為,有了真正的順從,都是有益的了。
5.如果一個為自己什麼也不要,那麼,上帝必定會像為自己一樣為他要到一切。
6.是誰在『敬重上帝』呢?是那些在一切事物之中都看到了上帝的榮耀的人。
7.除了放棄意願,再也沒有什麼能使一個人成為純真的人。的確,如果不能在一切事物中放棄自己的意願,那麼我們在上帝面前根本什麼也做不了。然而,如果我們能做到放棄我們全部的意願並且為了上帝的緣故敢於從外部和內部擺脫掉一切事物,那麼,我們才算是做到了一切,而在這之前就做不到。
8.如果我們完完全全進入上帝之中而不再有自己的私願了,那麼,這才是完善和純真的意願。誰在這方面達到得越多,誰就越是真正的投身於上帝。
9.人若是如此地將自己的一切都拋棄掉,那他就完完全全投入在主的懷抱之中,以至於要碰到他就先碰到上帝;因為,他在上帝的懷抱之中,就像我的帽子蓋住了我的頭,誰想要拉我,就必定先要拉我的衣服。
10. Into the soul's essence no speck can ever fall. Anything, however small, adhering to the soul, prevents your seeing me. We cannot see the visible except with the invisible. When all things are reduced to naught in you then ye shall see God. God is not seen except by blindness, not known except by ignorance, nor understood except by fools.
在靈魂的中心,沒有丁點兒灰塵散落。不論多細小的東西都附著在靈魂上,讓你無法見到我。只有那不可見的,能讓你見到那可見的。只有你裡面的一切都歸零,然後你才能見到神。除非盲眼,神不可見;除非無知,神不可知;除非愚者,神不可理解。
11. In the soul's essence there is no activity, for the powers she works with emanate from the ground of being. Yet in that ground is the silent 'middle': here [in the ground is] nothing but rest and celebration. . . . There is the silent 'middle,' for no creature ever entered there and no image, nor has the soul there either activity, or understanding, therefore she is not aware there of any image, whether of herself or of any other creature. . . . When the soul comes to the nameless place, she takes her rest. There . . . she rests.
在靈魂的中心,沒有一絲動靜,因為她的力量來自存在的地上。但那裡是靜悄悄的「中央」之地:那裡只有安息和慶賀……那裡是靜的「中央」,因為不曾有生靈踏足,不曾有形和魂在此活動或思考,因此,她沒發現那裡有任何有形的東西,不管是她自己的還是別的生命的……當靈魂到達那無名地,她便安歇了。就在那裡…… 她安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