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攝影 王靖
《星月SHOW》第53期封面人物魯諾：
他是《涼生》裡重情重義、痴愛著小九的北小武，《鐵樹銀花》裡不願繼承父親手藝十年未歸家的鐵匠兒子，是《生逢燦爛的日子》裡青年時期的張嘉譯，《老炮兒》裡掌摑了馮小剛的阿彪，也是《醜女無敵》裡個性十足的司機小武······入行以來，塑造了三十多個人物角色，對於「戲多人不火」和「演誰像誰」的評價他有自己的看法。
10月26日，天晴，無雲，風大。
我在化妝間見到了魯諾，不敢相顧亦無言，採訪前我笑了好幾聲也沒有化開濃濃的嚴肅氣氛。幸得化妝師問及他瘦身的話題，一來二去，我也就順著話題問他「為什麼要減這麼多？」，這場採訪才拉開了聊天的口。
採訪完我就在備忘錄寫「我今天遇見了一個很好的人，不太好採訪的對象。」
但，什麼樣的就是所謂的「很好的採訪對象」呢？這是那天採訪完後我一直反問自己的一個問題。被他啟發著我重新琢磨起到底什麼是真實，當我們撇掉一切無意識的慣性認知和模式的東西，剩下的會是什麼樣子？
以及採訪的意義體現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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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隔一個星期之後我開始寫這篇文章，這一個星期裡我回想了很多遍當時的場景和我們的對話，他不過是用最生活最直白最粗礪的話講了最真實的理，而我在無意識之下把「人」同質化地預想了。
所以預留一個小時的專訪在我們「交戰」了45分57秒時終於結束了！我沒有準備齊全，我問不下去了，我依然不了解他。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慎猜、慎言。我最多能寫的只是那天我看到的他的樣子，真實。
至於採訪開頭的那一問，問題的回答是：「幹不過那幫小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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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魯諾和艾倫、王智主演了一部由孫周導演的電影《人間·喜劇》。
「……這是你第一次演喜劇電影嗎？」我問他。
「這個戲的定位是喜劇嗎？我不知道。」
「您覺得它的定位是什麼？」
「我看它就是個故事片。」
「就是個故事片？」
「對，我個人認為是個故事片，如果別人看了之後覺得它好笑的話，你可以把他定位成喜劇片。」
我們的採訪就這樣正式開始了，在開場不到30秒的時間裡，就偏離了軌道。接下來他告訴我，這部我定位成喜劇的電影和他之前拍的那麼多影視劇的拍攝感受「大同小異」，我預設的邏輯鏈徹底斷了。（預設邏輯鏈：這是XX第一次出演喜劇電影，和以往不同的是······）
我開始陷入「生無可戀」般的追問中，想把採訪拉回到原本的方向。
魯諾說他們拍了一個不著調的故事，用很著調的敘事手法。
有一場戲挺折磨人的。他們在屠宰場拍攝，這邊演著戲，那邊距離自己十幾米的地方，一個半小時裡殺了一百頭豬。但這是戲裡的一部分，拍攝時他想的還是戲，「你要在那樣的情境裡，才對戲有幫助。」
這是他以前沒有嘗試過的新穎故事，加上是孫周導演的作品，「我相信孫周導演，他要拍的東西我可以不問任何，直接去就可以。」在他看來，一個好的導演，有那份自信——這是我選中的演員，他會給演員足夠的空間。
投入一個角色時，魯諾會儘量把自己封閉起來，一個星期到半個月左右，不出門不見人，不跟別人溝通，電話不接微信也不回，去思考各種可能性，把劇本吃透。他不希望那個角色是演出來的，而是自己在整個拍攝周期裡實實在在就變成角色的樣子。
演完《涼生》之後，大家說他就是「北小武本武」，他把北小武外顯的仗義和樂觀、內心的隱忍演得入木三分，但他說他和北小武「一點都不像」，一到十分給自己和北小武的相似度打分的話，他只給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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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逢燦爛的日子》裡他飾演青年時期的張嘉譯。拍攝期間他和張嘉譯老師一次面都沒見過，之前也不認識，他在看過張嘉譯老師的作品和了解了要塑造的角色後，「基本上能想像到他來塑造老二會是什麼樣的，我就是想一些方式方法，儘量能靠得近一點。」比如回頭的姿勢，頭要稍微昂著點兒和上身一起轉。
很多人評價他「演誰像誰」，當我問及時，他說：「這個真就是誰去處理就是誰的。」「有的時候劇本好，角色寫得好，他就賦予你很多東西，所以我覺得並沒有說我演得多好，只能說我用心地去完成每個角色，我真誠地去處理每一場戲。」
「用心」和「真誠」大概是我聽到的他對自己表演最高程度的評價了，更多的時候，他都在說自己並沒有演得多好。「本身真沒那麼大魅力，我只能說去執行，完成這個東西」，並把演員的成就歸功於編劇和導演。
他更直接講自己不是個好演員，因為「欠修煉」。「如果我要知道（好演員是什麼樣子）的話，我可能早就已經做到了。」
「那你作為演員是怎麼在要求自己？」
「我覺得第一對得起觀眾，第二對得起投資方給你的錢，第三是對得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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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被震撼之餘「控訴」他的回答竟然如此直白，他跟我一一解釋說：
「演員你要對得起觀眾，是吧？你演的戲首先別讓觀眾覺得你是玩鬧，你別欺騙觀眾，這是對觀眾不負責；再其次因為你是職業演員，拍戲掙錢，這個是無可厚非的一件事，所以你也要對得起製片方給你的每一分錢以及信任；然後就是對得起自己，自己不要糊弄自己，否則這幾個月的時間就扔進去了，人生能有幾個月？」
人生確實短暫。
當時，魯諾帶著對之後發展「完全沒想法」的自己來了北京，住在很小的北京胡同裡。「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做點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做什麼能做好。我只是覺得如果通過自己的努力，能讓自己吃得飽飯就行，我是否在這個城市立足，或者隨便在哪個城市裡，無所謂。」
但他說，但凡有點理想有點志向想離開家，對他來講就是去北京，當我接過他的話問這點理想和志向是什麼，「沒有，我當時。」
來北京之後他做了模特，拍攝了一些廣告，然後去北電進修表演，成為天娛籤約的第一位男藝人。主演了《那小子真帥》正式進入演藝圈，而後在《醜女無敵》裡飾演司機小武······人生軌跡似乎明顯暗示著這是一位目標明確，想要在演藝事業上發展下去的有志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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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全盤否定了我自以為是的想法。「就是個隨波逐流，可能今天走到這一步就先順著這條道走。」去北電進修表演也不是因為對演戲有多嚮往，只是「當時在北京太孤獨了，據說學校裡年輕人多，我覺得可以去交個朋友。其實就是把自己安放在某一個地方，有一個相對的歸屬感，似乎漂起來就不那麼空蕩蕩。」
我不得不承認，所有出乎我設想之外的回答是因為他足夠坦誠和實在。後來他又說：「其實演戲一直都有想法。只不過是沒有人鼓勵你這麼做，告訴你其實你想的是正確的時候，你一個年輕演員就是放不開手腳。「
在他的記憶裡，自己敢放開手腳演戲大概是從《畫皮Ⅱ》開始的。他在戲中飾演天狼國的王子，被妖狐挖去了心，需等到日食之刻用靖公主的心才能被喚醒。
「我特別感謝烏爾善導演，我記得我去的時候，同場戲的演員是趙薇和周迅，他覺得我是一個年輕演員，特別怕我會緊張， 頭一天專門等著我，帶我去拍攝現場實地走一遍。」
「我覺得對於一個年輕演員來說，如此地被重視，這個是讓我受寵若驚的，所以從那以後，我覺得如果我不是有價值，或者說如果我不該存在的話，為什麼烏爾善導演會那麼做？當然可能換成任何一個年輕人，他都會那麼去做，但我感受到的就是溫暖和能量，我覺得似乎我可以的。」
大概就是從這樣的被肯定中明確了自身存在的意義和價值，他開始對表演有最初的那麼一點喜歡了。
在和他很長一段時間的對話裡，我很少聽到他對表演表達出熱愛之情，但他飾演的角色又無一不在告訴我：如果表演於他沒有魅力，他不會在這條路上走這麼久，更不會被評價「演誰像誰」。
我還是決定問一個很老套的問題：「你現在覺得演戲對你來講有什麼樣的魅力？」末了補充了半句：「或者，也沒有什麼魅力？」然後，我聽到了那天給我留下印象非常深刻的一段話：
「現在可能越來越是一個平常心。有的人會說『表演是他的生命』、『戲比天大』，我曾經也這麼想過，但我覺得可能我的思想高度沒有真正到那個境界，我現在覺得演戲就是謀生的一個手段。並不是說我不熱愛，我當然熱愛，但不敢說他就是我的生命，因為生活中有太多人、太多事情、太多情感需要我去珍惜，比如我的家人，如果說的話，都是生命。」
他把演戲很單純地作為一個職業來對待，表演之於他就像朝九晚五的工作之於我們一樣，不過是生活中極其正常且普通的事情，把角色扮好是職責所在。所謂「戲多人不火」，對他個人來講，「我有的吃有的喝，基本上也能達到北京市市民平均收入水平，我就挺開心的。」
而且「你火成那樣又能怎麼樣？無非好幾個電視臺播你的戲，你那麼有錢了，你買航母艦停哪兒去？」
採訪中他的回答裡有一個詞很扎耳——「懦弱」。
一個身上貼滿了「爺們」、「陽剛」、「霸氣」、「仗義」等等非常男性化的形容標籤的男人，坐在我面前，他說自己是個挺懦弱的人。他欣賞北京人身上「遇事不怵」的那股子勁兒，自己也就時而有時而沒有。
如果有什麼是他帶進了他飾演的那些角色裡的，他說也是「懦弱」，雖然他幾乎沒有演過一個算得上懦弱的角色。「有的時候其實我在我眼睛裡看到了逃避的東西，因為只有我自己最清楚我自己，別人會覺得這個角色這個時候非常堅定，但其實我心裡是退縮了，是逃避了，是放棄了。」
他最喜歡的演員是梅爾·吉勃遜，因為他真實、不造作、堅定。這些魯諾用來形容吉布森的詞語，我妄斷一下，也是他對自己的要求。
這些年成長下來，他認為自己最大的變化就是「妥協了」。我問他向什麼妥協過，他打比方說：「我喜歡吃蘋果，他喜歡吃什麼？喜歡吃梨。你為了跟我們倆交朋友，那你喜歡吃什麼？『我喜歡吃蘋果和梨』，兩人都沒得罪，誒，好朋友。」
「那你之前是一個稜角很分明的人？」
「我現在也是。只不過······磨平了一點，儘量讓別人覺得我好接觸一些。」
他又說自己也沒有多不好接觸，「有的時候可能是自己刻意想跟別人不一樣，顯得很有個性，後來你發現太個性，沒有用。所以到後來也不清楚自己是真箇性還是裝出來的個性，如果是裝出來的，怎麼還有妥協呢？」
這樣的矛盾和自我思辨貫穿了我們採訪的始末，我一直想聽到他講出一個具體的故事，不管是戲裡的還是成長的，抑或是生活中的，結果都「失敗」了，最終我們談出來很多平實的抽象的東西。諸如：
「所以你的生活態度是？」
「認真活著。」
「最想要的生活狀態是怎樣的？」
「我就是想，不但自己活得好，而且真正有一天，所謂的物質達到了一定水平之後，能儘量去回饋一下這個社會，幫助一些真正需要幫助的，無論是那些孩子還是老人，哪怕是一些小動物，流浪貓流浪狗，還有野生動物，包括環境，這些都是我想做的。只不過今天來講我沒有那麼大的影響力，也沒有那麼大的號召力。」
「著急嗎？」
「會著急，我急的是自己為什麼做得還不夠好，自己哪方面需要再努力，我不急那些名跟利，我夠吃夠喝，我還能幹嘛去。」
「你最終追求的那個東西是什麼？」
「就是最後那口氣吐得勻稱，心裡邊踏實。臨走了，也覺得自己這輩子沒白活，沒有浪費時間，沒有辜負身邊所有的人。」
以上。
本期鳴謝
服裝編輯：Sia han
妝發：vino song
攝影：王靖
北京靖視覺文化有限公司創始人，畢業於清華大學美術學院，在北京電影學院進修攝影3年，從事商業攝影10年，與各大雜誌以及知名國內外服裝品牌合作。
場地：北京靖視覺文化有限公司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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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根據本文，魯諾初到北京做了什麼職業？
A.模特
B.演員
C.歌手
D.導演
2. 根據本文，魯諾自認第一次敢放開手腳演戲是哪部戲？
A.《生逢燦爛的日子》
B.《涼生》
C.《畫皮Ⅱ》
D.《那小子真帥》
3. 根據本文，魯諾最喜歡的演員是？
A.趙薇
B.周迅
C.梅爾·吉勃遜
D.烏爾善
4.根據本文，魯諾在《生逢燦爛的日子》裡和誰飾演同一個人？
A.海一天
B.姜武
C.劉佩琦
D.張嘉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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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確答案：1.D 2.C 3.A 4.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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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莫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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