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列儂,英國著名搖滾樂隊「披頭四」成員,搖滾史上最偉大的音樂家之一,披頭四樂隊的靈魂人物,詩人,社會活動家,反戰者,以身為披頭四樂隊創團團員揚名全球,列儂與保羅·麥卡特尼的合作是20世紀最成功也是最具影響力的創作組合之一。1980年12月8日,列儂在紐約自己的寓所前被一名據稱患有精神病的美國狂熱男性歌迷槍殺,卒時年僅40歲,引起舉世震驚。搖滾樂壇也失去了有史以來最富傳奇色彩的人物。
寄養於姨媽家的少年列儂童年的照片向我們展示了一個自信、幸福,看上去與常人無異的年輕男孩。無論是他在和一隻小狗玩耍,還是在一輛新自行車前擺出姿勢照相,或者在母親身邊歡笑,這些情景和任何家庭相冊裡的照片沒什麼不同。然而,列儂的確是個與眾不同的孩子,他自己知道,他的咪咪姨媽,還有他的老師們也都知道這一點。但是當時還沒有人能夠想到有一天他會那樣不同尋常。
首部著作《自寫集》出版咪咪姨媽曾經說過列儂永遠也無法靠彈吉他掙到錢,現在這個預言可是落空了。就在披頭四忙於拍攝《一夜狂歡》(披頭四的首部電影)的同時,列儂也在擠時間設法出版他的首部著作:《自寫集》(In His Own Write)。這本書裡的許多材料都來自於列儂童年時所畫的連環畫《怒吼日報》。這本書只有小小的一卷,主要由詩歌和幽默的繪畫組成。人們開始把列儂和喬伊斯(Joyce)、瑟伯(Thurber)放在一起比較,自然,這讓列儂高興壞了。打從很小的時候起他就知道自己命中注定要成為了不起的大人物,現在這一斷言得到了證實。這本書還揭示了列儂內心的某些黑暗面,以及他在青年時代心靈遭受的創傷。他的作品裡充斥著殘疾人,極度畸形的生物,列儂這樣描述他創造的那些角色:「我將他們設定為殘酷的化身。他們是仙境裡的愛麗絲,是小熊維尼。我那時非常焦慮。我排解掉了很多類似的情緒。這就是當時發生的一切呈現在我眼中的樣子。」
和平主義者的開始他們走到哪裡,哪裡就有抗議、死亡、威脅,還有總讓樂隊的安全處於失控狀態的潮水般的歌迷。接著,列儂又在美國引發了爭議,因為他在接受一家英國報紙採訪時的言論被媒體摘錄報導了出來。在接受《倫敦標準晚報》採訪時,列儂就基督教對年輕人缺乏吸引力發表了議論,他還將披頭四的流行程度和耶穌基督作了比較。
四個月以後,一本以年輕少女為受眾的美國雜誌也將這段言論複製下來進行發表,最終引發了全國性的憤怒。廣播電臺禁止播放披頭四的唱片,人們公開焚燒披頭四的唱片和相關商品。甚至連三K黨也出來攪和。「我沒有反上帝、反基督,也沒有反宗教」,他說,「我沒有說過我們比上帝更優秀、更偉大。我信上帝, 但我不是把他當作某個東西、某個生活在天上的老人家在信奉,我相信人們所說的上帝其實是我們每個人內心都有的某種東西。」這是披頭四作為一支巡迴樂隊的結束,但卻是列儂成為一名和平主義者的開始。
你所需要的只是愛列儂受BBC的委託創作一首旋律簡單,能夠被世界各地的人們所理解的歌,於是他寫下了這樣一首歌,它是對他不斷增強的信念的概括:他相信民眾的力量一定能夠帶來積極的變化。他也渴求和平。《你所需要的只是愛》(All You Need Is Love)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被視為《想像》(Imagine)的前奏。
列儂告訴他的聽眾們:「沒有什麼事情是你想做而做不成的。」此外,做起來是很容易的。如果《永遠的草莓地》表現了列儂的矛盾心理——「對我來說這不算什麼」,《你所需要的只是愛》則傳遞出一種積極的信息,告訴人們認識自身的潛力,為一個將愛與和平置於戰爭和破壞之上的世界而奮鬥。
與一位繆斯相遇就在同一時間,他對一位名叫小野洋子的觀念藝術家產生了興趣。他是在上一年裡遇見她的,她的作品「生日慶祝事件」(Birthday Festival Event)一下子擊中了他。在這期間,她連續13天每天都會寄給他一張卡片,卡片上寫有「呼吸」或「跳舞」的指示。直到1968年初夏,列儂終於放棄了瑪赫西·優濟,和小野確定了關係。「我一直有一個夢想,我夢想自己會遇見一位藝術家,一個藝術家女孩兒,而她也會喜歡上我」,他說,「不過我覺得這只是個神話。但我遇見了洋子,於是神話成真了。」小野改變了列儂。她賦予他自信、激情和能量。列儂一頭扎進了洋子先鋒派藝術的世界中,他們一起並肩戰鬥,將大量精力投注在推動世界和平的事業當中。「我們都試圖找到彼此共通的東西,一個共同的生活目標」,他說,「我們最後確定的目標就是愛,和平從愛中誕生,所以我們決定為世界和平而奮鬥。」
如果你們一起做夢對列儂來說,1970年是改變的一年。在當年的4月10號,保羅·麥卡特尼宣布脫離披頭四樂隊。列儂永遠無法原諒他的這一決定。這並非因為他想讓樂隊持續存在下去,他沒這樣想過。而是因為他自己是樂隊的創始者,所以樂隊的死亡也必須由他來宣布。1970年也是列儂從公眾視線裡撤退的一年。列儂用這段時間來對抗他所遭遇的喪母之痛。4月,他飛到洛杉磯,用三個月時間接受阿瑟·賈若夫博士的尖叫療法(一種重溫創傷以釋放受壓抑情感的心理治療法)。也是在這段時間,他開始嘗試和他的憤怒與痛苦和解——這些憤怒和痛苦從他的內心釋放出來,然後進入了他於治療期間創作的歌曲當中。
在他之前的專輯裡,列儂說過「夢做完了」。而他之後的專輯則給了人們一個新的夢,一個和平融洽的世界的夢,一個不論膚色、信仰、階級、種族或財富,人人平等的世界。這張專輯的主打歌《想像》是列儂在小野的「說明書式」作品的啟發下創作的——只有當別人意識到他們的存在時,這些藝術作品才能成為一種實在。列儂採用了她的理念,為這個世界寫出了一首希望之歌。他相信,如果每個人都想像會有一個更好的世界,那麼這個世界就一定會到來。後來,小野用一句箴言對這首歌的主要思想進行了概括:「如果只有你一個人做夢,夢就永遠是夢。如果你們一起做夢,夢就會變成現實。」《想像》讓我們將自己視為這世上所有人中的一分子,而不是被國籍、宗教或者財富所定義的個體。當然,列儂也因為裡面的句子「夢想無產」而受到了批判。但他所說的歸根結底是在嘗試想像一個讓我們不被任何東西所定義——包括我們擁有的東西——的世界。
重拾對書本的熱愛1975年10月對列儂來說有著裡程碑式的意義。10月7日,列儂最終在和美國政府的較量中獲勝,他的驅逐令被取消了(他在1976 年7月27日獲得了綠卡)。兩天以後,在他35歲生日那天,洋子生下了他們的兒子肖恩。
列儂已經漸漸厭倦了唱片業,兒子的出生正好可以用作他從公眾視線裡消失的藉口。他本來可能成為一名家庭婦男,但這並未讓他創造力的源泉乾涸。他重拾對書本的熱愛,廣泛閱讀古代史和宗教著作。他每天都堅持記日記,延續他頭兩本書的風格寫作散文。這些作品在他去世後結集出版為一本叫做《空中文字口耳相傳》(Skywriting by Word of Mouth)的書。同時他還在繼續寫歌。
那個夢想家走了1980年6月,列儂乘坐一艘名叫「梅根賈伊號」的帆船前往百慕達群島。這段航程和之後他在百慕達島上逗留的經歷重新喚起了他出唱片的欲望,再加上肖恩的五歲生日就要到來,正是計劃復出的好時機。島上的自然環境賦予了列儂創作的靈感,他寫了一批新歌,又把以前沒有完成的工作拿出來返工。
新的專輯將會由約翰和洋子聯合發行,這是他們自1972年以來首次以這種方式合作,這也是他們計劃好的三部曲中的第一步,最後會以一次世界巡迴演出作為三部曲的高潮。人們對《雙重幻想》的評價是複雜的。它並不具備列儂過去作品中的典型元素——尖刻性,列儂在此專注的是讓它要傳遞的信息與他之前的專輯保持一致。「要明確的是,『我們要為什麼東西而一起祈禱。讓我們一起描畫同一個想像,以此來讓它變得更加強大。』這正是秘密之所在。人們如果都在規劃不同的東西,那就沒辦法聯合在一起。」
12月8日早上,為了宣傳專輯,他們接受RKO電臺漫長的採訪,之後返回到錄音室裡完成了小野《如履薄冰》(Walking On Thin Ice)的錄音,列儂對這首歌抱有很高的期望,他計劃將這首歌作為單曲為小野發行。這對夫婦在晚上10:30離開工作室,他們本來是打算先去吃點東西,再回達科他的。
然而,他們最後還是決定直接回家,因為他們想在去飯店前先看到肖恩。
那天早些時候,列儂將他的籤名給了一位歌迷,他根本不知道這個年輕人正在達科他等著他回家。
那個晚上,列儂夫婦把他們的豪華轎車停在了路邊,而不是直接開回院子裡。當列儂從人行道穿過時,這個精神錯亂的年輕人從背後對他連開五槍。這位曾經為了和平如此激烈地抗爭過的人又用這樣一種暴烈的死震驚了整個世界。這一匪夷所思的卑劣舉動讓世界不僅失去了一位音樂家,同時還失去了一位讓無數人的心靈為之觸動的傑出人物。作為一名音樂家、作家、藝術家、電影人、活動家、父親、夢想家,列儂飽含熱情地對待所有的工作,並讓其他人也受此感染。對那些想像著一個沒有偏見、飢餓和戰爭的世界的人們來說,他的精神永遠不朽。
午夜,我和約翰在我們公寓的廚房裡。約翰在給我倆沏茶,三隻貓——薩莎、米夏和卡蘿——正仰頭看著他。
薩莎是一隻純白色的貓,而米夏是純黑色的,它們都是很漂亮的純種波斯貓。卡蘿則是一隻雜種貓,約翰對她尤為鍾愛。「你有一張好玩的臉,卡蘿!」他會這麼說,然後輕輕拍著她。
「洋子,洋子,你應該先放茶包,然後再倒熱水。」沏茶的總是約翰,因為他是英國人。所以我就不再自己沏茶了。
在午夜仍然清醒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在這個時候,房子裡悄無聲息,只需輕輕啜著約翰沏好的茶。然而有一個晚上,約翰說:「我下午和眯眯阿姨聊了一會兒,她說應該先倒熱水,然後才放茶包。我發誓,她之前跟我說的是要先放茶包,可是……」
「所以,我們一直都弄錯了?」
「是的……」
於是我們倆大笑起來。這是在1980年。我們那時都不知道,那會是我們共同生命的最後一年。
如果他還在的話,今年他就該七十歲了。但是人們並不懷疑他是否還在這裡。他們僅僅是愛著他,而愛便能讓他一直活著。我收到來自世界每一個角落的信件,人們告訴我,他們正在紀念,感謝約翰在短暫的四十年人生裡,賜予如此之多。
我們從他那兒得到的最為重要的禮物,不是言語,而是行動。他相信真相,並敢於說出真相。我們都知道,他由此惹惱了一些權勢之人。但這就是約翰,他無法成為另外任何一種模樣。倘若他現在仍在這裡,我想他依然會喊出真相。沒有真相,就不會有世界和平。
在這一天,在這一天他被槍殺,但我所記得的卻是那個夜晚,那個夜晚我們喝茶,我們大笑。
人們說,只有少年才能盡情歡笑。如今,我卻看到許多悲傷的少年,他們彼此怨恨。約翰和我早已不再年少,但在我的記憶中,我們倆是一對歡笑的愛人。
文字部分摘自《約翰·列儂:在他生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