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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初,性本善」,這是《三字經》裡的第一句話,幾乎每個中國人從小就會背。
我們在談論這句話的時候,想到的往往是人生來善良,所有的罪惡都是後天形成的。
但是很少有人會去思考,這些後天的罪惡產生之後,罪惡的源頭是否可追溯、預防,受到罪惡影響的人該如何去繼續度過餘生,大眾在對這些罪惡之人加以斥責的時候會否滋生新的罪惡。
以及,我們每個人,與惡的距離,有多遠,有多近?
許久不看臺劇,沒想到臺劇竟已不是記憶中不痛不癢的戀愛腦、小清新。《我們與惡的距離》,將社會現實和人性撕碎了呈現出來,深刻反思人性議題。豆瓣評分9.4,這是目前為止今年華語劇集的最高分。
「到底什麼是好人,什麼是壞人,有標準答案嗎?」
《我們與惡的距離》由一起真實世界發生過的「無差別殺人案件」切入,圍繞受害者家庭、加害者家庭、為加害者辯護的律師家庭展開,將原生家庭教育、新聞媒體職業道德、社會管理體制等一系列問題拋上檯面,直面人性的「善與惡」。
宋喬安,品味新聞副總監,兒子天彥罹難後性情大變,酗酒、暴戾,對同事異常苛刻,與女兒、丈夫的關係急轉直下。女兒在憤怒的時候甚至喊出:「你為什麼不和劉天彥一起去死?」
喬安是受害者,可是某種程度上她也是加害者。
當得知李大芝是兇手妹妹後,她不顧職業操守,未經當事人同意就安排攝影組跟拍,導致李大芝父母的新住址曝光,讓這家人再度面臨「逃亡」。
「如果殺人犯跟他們的家人,都不用負任何責任,我們天彥算什麼?」
喬安痛恨兇手,但她更痛恨當時沒有跟兒子待在一起的自己:事件發生時,她陪兒子去電影院看動畫片,因為接到工作電話中途離場,電話結束後出去喝了杯咖啡,恰巧錯過了殺人現場。
作為這場災難的倖存者,喬安卻深受「倖存者內疚」的折磨,再也無法安心地活著。她懲罰別人,也懲罰自己。
「如果那個時候講完那通電話就立刻回去,說不定就來得及阻止。就算來不及阻止,我也可以跟天彥一起死。」
加害者的家庭同樣分崩離析。
大多數有關兇殺案的影視劇中,加害者的家屬在案件發生後的生存現狀常常是被忽略的。
《我們與惡的距離》卻做了詳細的刻畫。
兒子李曉明被抓後,家裡的小麵館開不下去了,父親母親和妹妹每天戴著黑色的口罩,生怕被人認出來。即便住在偏遠的地方,家裡玻璃上也糊滿了報紙,「見不得光」,活得像過街老鼠。
父親終日酗酒,妹妹放棄學業,整日癱在床上。母親實在看不下去了,給妹妹改了名字,「李大芝」,然後將她趕出家門。
「家裡死三個人就夠了。」
——這是母親最後對她說的話。
李大芝在大學教授的推薦下,來到電視臺工作,鼓起勇氣面對未來,卻發現上司宋喬安是受害者家屬,備受良心譴責。
她努力掩藏身份,想要遠離公眾視線,卻一次又一次被拉回到漩渦中心。
公眾將加害者的家庭視為罪惡的溫床,將加害者的家人視為潛在的「幫兇」,恨不得連坐、公開處刑。
可是,就像李曉明母親說的:
「全天下沒有一個爸爸媽媽要花個二十年去養一個殺人犯!」
劇中多次出現加害者父母道歉下跪的場景,他們並非窮兇極惡之人。他們甚至曾經想在受害者追悼會上道歉並提出賠償,雖然最後只剩無顏面對的愧疚痛哭,「要怎麼道歉,要怎麼賠償?」
他們沒有犯罪,卻同樣承受著百般打擊。
社會上會發生一些少見但很極端的案件,例如無差別殺人、幼兒園傷人等,這些犯罪者可能會被判處死刑。
《我們與惡的距離》中的律師王赦就專門為這些死刑犯辯護。
他一直致力於研究兇手的成長環境與性格,以及案發時的精神狀況,希望搞清楚那些無差別犯罪者的行兇目的,從而找到減少此類悲劇再次發生的方向,從源頭上減少加害者和受害者數量。
就像人們無法理解死刑犯的犯罪行為一樣,人們同樣無法理解,為什麼會有人為這些死刑犯辯護。他們稱王赦是「邪惡律師」,對其採取網暴、潑糞這樣的極端行為。
受害者家屬認為他是喪失良知的混蛋,加害者家屬不理解他的苦苦追問,就連已經認罪伏法的兇手李曉明都不明白王赦為什麼要為自己辯護。
王赦是這樣回答的:
「我希望我的孩子,不要再遇到有人再做出類似你犯過的罪,可以平安快樂的長大。」
一個民主法治的國家是要靠殺人來撫慰人心、保障我們的安全嗎?
王赦的這個問題,沒人說得清楚答案。
就像沒人說得清楚,王赦這樣疲於奔命,是否真的可以改變什麼。
他所追求的是不是一個根本不存在的烏託邦?又或者,他在追求理想主義的過程中是否也在傷害別人?
加害者家屬與受害者家屬該不該相互體諒與和解?
前者永遠擺脫不了血緣事實,後者永遠無法釋懷原諒。
這裡沒有好人壞人,只有活生生的,脆弱又真實的人;這裡也無關對錯,只是不同立場的人在世間的掙扎。
《我們與惡的距離》裡,所見之處皆為矛盾,你沒有辦法斷定哪個人就是好人,哪個人就是壞人,甚至最後都並沒有一個最終的真相存在。
這種狀態讓人痛苦,可卻是最接近現實的狀態。
好與壞,善與惡,沒那麼涇渭分明。當我們學會從更多視角來了解社會現實,我們才更有可能看清楚,到底什麼是善,什麼是惡。
很喜歡每集的開頭,非常HBO,一則又一則小新聞,引出後面的劇情。
隨著大眾傳媒的發展,人人皆自媒體,誰都可以在網絡上發表對於公共事件的看法。
我們就像被手機馴化了的人,習慣了不去追究事實真相,只熱衷於輸出觀點、發洩情緒,自詡正義的化身,從不相信自己也可能是惡的締造者。膚淺、衝動、自私又不自知。
人能從潔白裡拷打出罪惡,也能從罪惡中拷打出潔白。
猶記得柴靜寫過這樣的話:我們都希望生活是充滿愛和善的。但似乎隨便哪一天點開新聞,事實就會告訴我們絕非如此。永遠不要高估人性的善,永遠不要低估人性的惡。而最深的「人性之惡」,往往存在於你平靜的生活。
這個社會有病,但是劇中的人都在努力嘗試改變,嘗試理解站在對立面的人,努力堅守著內心的善。
李大芝和其父母試著面對受害人家屬,開始自己的生活。
宋喬安接受了心理醫生的建議,努力走出陰影。
思聰的朋友帶他去拍電影,繼母開始改變觀念。
思悅知道大芝身份後,絲毫不計較,安排她到自己的飲料店工作。
王赦的妻子開始漸漸接納丈夫的工作……
我們在開導別人或者自我開導的時候,經常會說「希望還在」這樣的話。
《我們與惡的距離》卻提供了一種更加勇敢的思路:
不是因為看得到希望所以才努力,而是為了能看到希望而努力。
「你看,希望就在雲的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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