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6月30日,國家大劇院歷時兩年精心打造的原創民族舞劇《天路》在戲劇場首演。青藏鐵路被譽為「天路」,作為「改革開放「的重點工程,是藏族同胞與全國各族人民的連心路。國家大劇院以青藏鐵路的建設為題材,在「改革開放40周年」之際以三代人「不忘初心」的堅守築路為主線,推出一部歌頌藏漢人民情誼、展現改革開放風貌的時代作品。
本劇集結了國內一流的主創團隊,國家一級導演王舸任該劇導演,國家一級舞美設計任冬生擔任燈光設計與多媒體設計,舞美設計、服裝設計、化妝造型設計分別由龔勳、阿寬和賈雷擔任,眾主創傾情打造情感淳樸真摯、色彩鮮明渾厚的現實題材民族舞劇。
任冬生(燈光設計/多媒體設計):《天路》是一部把艱苦和悲壯描寫得十分浪漫和美麗的舞劇,導演以獨有的細膩的內心刻畫和極具張力的舞段,構成了那個年代所具有的兄弟情、母子情以及青澀的愛情,凸顯了生活之上的人性火花。
燈光是創造空間的一個最基本的元素,這個元素可以讓我們更好地去聽,更好地去看。該劇燈光色彩偏於中性,使用高色溫和低色溫來構建空間和環境,創造出一種老照片和古典油畫的質感,甚至追求一種灰色調的感覺。創造這樣的一種燈光環境是為了讓舞臺布景、服裝、化妝以及多媒體融為一體,燈光為這部戲加了一層濾色片,讓舞臺擁有了朦朧的詩意意境。
盧天坐在鐵軌上,吹著口琴,陷入沉思……
央金站在樓梯上,凝望著遠去的盧天……
失去孩子的母親,虔誠地跪在酥油燈前……
這些畫面呈現在舞臺上的時間並不長,但燈光的處理細膩厚重,讓這些成為凝固的油畫,有時候看不到演員的臉,看不到他在什麼地方,只不過是燈光可以幫助觀眾更好地去聆聽,更好地去感受。
舞劇中戲劇性的處理相對較多,突然地閃回、內心外化等都需要燈光與之配合。在這裡燈光除了刻畫人物和環境還要解構空間,其中,弟弟索朗內心希望姐姐央金與盧天相愛,導演的處理極其巧妙,弟弟將姐姐推到盧天身邊,展開了一段愛情雙人舞,這是弟弟內心想像的,所以,燈光的轉換也隨之浪漫起來……在舞劇中這樣的調度很多,對整個舞劇情節的推進起到很重要也很巧妙的作用。
強烈的燈光表達,是作為特效來使用的,比如盧天父親在風雪中犧牲、隧道坍塌等場面,使用了閃動和節奏很強的燈光處理來加強視覺效果,其中在隧道坍塌、盧天等戰士犧牲後,弟弟手裡拿著盧天給他的口琴奔跑,仿佛要追尋「盧天們」的靈魂,為了突出這一情節,在舞臺的後區放置了一臺五千瓦的聚光燈,加強了情感依託和舞臺視覺。
舞劇《天路》的燈光著重戲劇性的表達,樸素、厚重,光色運用力求含蓄內斂,通過燈光的明暗變化處理,塑造舞臺空間關係。
在多媒體的設計上,採用了LED屏幕和正面投影的方式呈現,為了使畫面更加凝重、渾厚,在屏幕前增加了黑色的無縫紗幕。本著多媒體畫面應該是舞美布景的一部分及其延展性,整體以油畫的質感出現,以慢速甚至非動態畫面為主,這樣的審美標準讓整部舞劇視覺渾然一體,有效地為舞劇的鋪陳、敘述、推進提供了幫助。
李奧/周夢琦(燈光設計助理):《天路》的燈光設計有著顯著的特點,「純粹」是整部舞劇燈光設計最為核心的關鍵詞。恰當準確的燈具選擇和使用、克制微妙的燈光色彩控制,表現整體又節奏鮮明的燈光效果變化都是「純粹」一詞的集中體現。與此同時,在這部舞劇的燈光處理上,其戲劇性和音樂性也得到了很好的詮釋。舞蹈、音樂、戲劇情節在燈光的粘合與交織下達到了一個準確的平衡。
以光色為例,設計師在燈光色彩的整體把控方面非常克制,基本傾向在冷暖兩種色彩之間尋找與劇情所適合的色調。運用冷暖的交織組合來表現不同的時間、地點和感情氛圍,這不僅完美地發揮了其應有的表現作用,同時,燈光效果更加整體統一;雖然沒有大的色彩變化,但微妙細膩的冷暖配合時刻調動著觀眾敏感的視覺神經,並隨之產生強烈的心理共鳴。但在全劇最後,舞臺上漫天的飛雪被冷藍色的高側光照亮,幾道紅色的流動光將為築路犧牲的烈士定格在舞臺時,之前一直被控制的光色驟然被釋放出來,先抑後揚,帶來了更強烈的感官體驗和心理震撼。
舞劇由於其特殊性,燈光變化通常較多,把握不好容易讓觀眾產生「碎、鬧、雜」的感官體驗。而在《天路》的燈光設計中,設計師非常好的將劇情、音樂、演員調度做了歸納和概括。以劇情為載體,以音樂為契機,兼顧演員調度,燈光變化整體、準確。能整合的地方絕不拆分,使得整部舞劇的燈光變化流暢、舒服、整體、統一。這種恰如其分的燈光變化同時促進了舞蹈與音樂和戲劇的緊密結合,簡約而不簡單,加強了戲劇張力。
在《天路》中,燈光的戲劇性、音樂性表現隨處可見。舞蹈是無言的藝術,一些微妙的情緒由於沒有語言很難體現和表達,燈光作為重要的舞臺表現元素,在舞劇中起到了無聲勝有聲的作用。以主人公盧天與父母的一段三人舞為例,燈光作為在舞臺上最方便最有效的造型手段,強烈地表現了戲劇的時空轉化,在青藏鐵路工作的盧天收到母親的來信,陷入對生活的沉思和對過往的回憶。一隻定點光隨著盧天的思緒亮起,母親隨之在家中起舞,這表現了盧天對遠方母親的思念。隨著音樂的轉變,另一隻定點光亮起,畫面又轉為父親當年在戰鬥的場面。隨著音樂的變化,環境光逐漸亮起,三人共舞,畫面又切換到了盧天對少年時的回憶。這種用燈光製造的舞臺蒙太奇,既直觀又強烈,非常容易讓觀眾產生共鳴。而音樂性的體現在最後表現地震坑道垮塌時最為明顯強烈,隨著音樂節奏的改變,舞臺上的燈光效果也隨之切換閃動,始終與音樂同步密切配合,帶給了觀眾極大的視聽覺感官刺激。
劇中,燈具的選擇和運用也值得一提。一是老式的螺紋聚光燈的使用,其同時兼顧了道具和實際的照明作用。在一場發生在鐵路「山洞裡」的戲中,在舞美設計製作的腳手架上,燈光設計掛上了幾隻外表滄桑斑駁的「光耀牌」老式螺紋聚光燈,隨著燈光的亮起不僅為男主角的獨舞進行了照明,而且瞬間營造了極具年代感的環境氣氛,也作為真實的復古道具為舞美增光添彩。二是對於燈具圖案片的使用,為了達到最合適的效果,特別設計製作了「樹影、山脊、軌道」三種圖案片,替換掉了原燈具的圖案片,特製的電腦燈GOBO片在幾個特殊環境中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以鐵軌的圖案片為例,在表現築路的群舞時,軌道GOBO片的使用在煙霧的配合下,空中形成了充滿力量感的光束,地上交織了斑駁的鐵軌造型,使觀者既感受到了環境的惡劣也體會到了築路軍官的堅韌。三是低色溫常規燈具與換色器的使用,在此次舞劇中使用了一組加裝換色器的ADB螺紋聚光燈作為逆光,換色器這種日漸被淘汰的舞檯燈光設備卻在這部戲中用得恰到好處,常規燈的低色溫配合換色器色紙的使用散發出並不飽和的灰調子色彩,充滿了年代感,使這部寫實題材的作品充滿了膠片質感。
龔勳(舞美設計):老年央金與弟弟索朗在瑪尼石堆旁深情地凝望著高原上的鐵路,腦海中浮現出她與修築這段鐵路的鐵道兵戰士之間的動人往事,通過她的思緒把觀眾從現實中拉回到她記憶中那個飽含激情的歲月,綿延在青藏高原數千公裡的青藏鐵路,通向遠方雪山的鋼軌下面整齊地鋪設著一條條枕木。當我們了解到那些可歌可泣的感人故事時,再看這些靜靜地躺在高原上的枕木,仿佛它們就是一個個為這條青藏鐵路奉獻自我的那些最可愛的鐵道兵戰士,他們把自己的身軀化成了堅實的枕木,用青春撐起這條通向繁榮幸福的雪域鐵路,將生命鑄就成這條在世界屋脊上的神奇天路,條條枕木記載著他們偉大不朽的功績。
經過反覆的推敲商榷後,舞美設計選擇採用樸素的寫實主義風格。如,在舞臺樂池中設置的貫通整個樂池的1:1的鐵道形象,包括每個道釘、每條枕木的尺寸,甚至每塊碩石,都是還原現實生活中的比例,採用這種高度還原現實的做法不是為了讓鐵道本身看起來更真實,而是通過環境的設置讓劇中人物看起來更加立體、飽滿、可信、真實。在開篇築路場景中,幾十個演員抬著兩條12米長的鋼軌,利用踏步的力量感體現出鋼軌的分量,通過這種真實的刻畫讓觀眾們相信這些鐵道兵戰士們在風雪中肩扛著沉重的鐵軌向著險峻的雪山攀登,開篇就讓觀眾感受到這種力量。這種現實主義題材通過寫實主義的表現展現出一種凌冽的現實主義風格,就是要體現出特有的年代屬性顆粒般的質感,它不是細膩的不是唯美的,在這種顆粒感中帶給觀眾如閱讀之後的暢快。結尾部分,鐵道邊每個酥油燈都是真實的,當演員在表演中跨過寫實的鐵道,被點燃的那片酥油燈一排排亮起時,連帶著周邊的鐵道也變成了一種意向,變成一種情緒,仿佛在酥油燈之間的鐵道就是復活的戰士們,隨著犧牲的鐵道兵戰士們在復活的場景中再次扛起鋼軌的時候,受到情緒感染的觀眾們看到後會產生發自內心的感動。
通過寫實主義的舞臺呈現,讓觀眾們真實地感受到在這世界屋脊之上,為了祖國富強和人民幸福而做出犧牲的這些最可愛的人,他們逝去的生命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阿寬 (服裝設計):接手創作舞劇《天路》初始,我就知道這個作品不是要創造奇幻風情,不是要營造苦難情緒,而是在體現一份情懷,在表達國家一個多世紀的夙願得以實現,我們傳唱了十年的內心美好。它來自艱辛但充斥著幸福,它是每個國人的真實感受,所以,它給我的命題不是「尋找創新」,而是「尋找真實」,找到當年的真實感受,找到每個人物的真實形象,找到那個環境的真實質感,就找到了大家想找的那份情感。
現實主義題材不好做,革命的現實主義更不能憑空杜撰,那是真正曾經經歷過的日子,那些人都是曾經真正在那裡生活過的至今存封在那些日子和我們回憶裡。感謝合作的各位演員,他們在舞劇首演的七月流火季節,穿著棉軍裝、軍膠鞋、針織衣、長藏袍舞蹈而毫無怨言,反而充滿了創作的激情。每個角色既要符合當時的年代,符合鐵道兵的符號,又要體現他們各自擔任的不同角色的性格和特點,這不是人為設計出來的,是導演、演員和設計者在工作過程中一點點嘗試出來的,才會如此生活自然。藏族的風情和美麗不是常見的華麗服飾,而是靠演員臉上的高原紅和頭上的花圍巾來表現,那是20世紀七八十年代艱苦歲月裡高原上最亮麗的風景線,正如戲中一位演員說的:「我們表現得越開心越幸福,當劇中的鐵道兵離開我們的時候,觀眾才更能體會那種生命的奉獻有多大。」這就是我們要尋找的代入感吧。
自古以來修路架橋都被視為人家大德,我們都是路上的享用者,不忘開路的前人,我們才能不辜負這天邊的聖境。
賈雷 (化妝造型設計):《天路》——一個遊走在油畫民族間的舞臺造型呈現。
如果想讓更多的年輕觀眾走進劇場喜歡上民族的造型,無疑就是要結合時尚的手段,抓住民族的「點」,用時尚的手法進行誇張、放大,才能適合現在人的審美。
天路文化也有著自己的鐵路沿線文化的獨特性。這次舞臺上就選用了很多鐵路沿線各地區的豐富造型,如青海、安多、那曲等地方特色造型。這樣就賦予了舞臺造型上「有根天路」造型的文化的獨特性。漢民的鐵路兵在造型上主要依據真實的照片去還原;在妝面上加上了曬傷、高原紅、唇裂的特效手法,突出鐵道兵在惡劣的環境下的真實寫照,又與藏民相得益彰。
(劇照攝影:王小京)
選自《演藝科技》2018年第7期 任冬生,龔勳,阿寬,賈雷,李奧,周夢琦《舞劇<天路>燈光/多媒體/舞美/服裝/化裝》,轉載請標註:演藝科技傳媒。更多詳細內容請參閱《演藝科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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