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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馬伯庸
這世界有許多種藝術,有的讓人流淚;有的讓人流血;有的讓人流汗;也有的藝術讓人先流淚,再流汗,最後流血;也有的藝術讓人先流血,再流汗,再流淚——當然,後兩者不再討論範圍之內。
懷爾特·斯杜爾勳爵在他那本名聲昭著的《論我們時代的精神》給劇透作了一個定義:「劇透是一種高雅、精緻的,是人類智慧的結晶。」沃納·海森堡在《哥本哈根:我與玻爾不得不說得故事》裡也提到:「我對核裂變原理的靈感,完全得益於劇透這一種智慧體操。劇透和核裂變的原理基本一樣:用劇透去撞擊閱讀的樂趣,讓它裂變,並釋放出雙倍劇透的樂趣。」
如你所見,以上的名人名言均屬偽造,但這並不影響劇透的正當性。
那麼,什麼是劇透呢?
是在1977年5月25日的美國37家電影院前高舉著牌子,告訴每一個買票的人:「黑勳爵是盧克的爸爸,他後來死了。」
是在1980年春節前夜的中國大陸,用大喇叭在胡同裡用最大分貝拜完年以後說:「許文強一出門就被亂槍打死。」
是在1999年《第六感》放映到一半的時候,對還在同情湯尼-科萊特的觀眾說:「死的其實是布魯斯-威利斯。」
是在1993年蹲在租漫畫店門口,告訴手裡捧著《金田一少年事件簿》的幸福少年們說:「悲戀湖殺人事件的兇手是遠野英治,他沒死,後來在《黑死蝶》裡又出現了。」
是在2004年用群發EMAIL的形式告訴郵件列表裡的每一個人:「聖杯就在羅浮宮裡,耶穌有後裔,是索菲婭。」
是在2005年拿到首發的《哈裡波特與混血王子》以後,先翻開目錄頁,然後打電話給等待中文版的朋友:「鄧不利多死了。」
關於哈裡波特,我有一位羅姓朋友作的更絕,他把自己的MSN名字改成「鄧不利多死了」,然後不停地上線和下線。於是所有人——包括完全不想被劇透的不幸人們——悲哀地看著屏幕上MSN提示窗口反覆提示「您的朋友『鄧不利多死了』已經上線……」
可見,神聖的劇透並不違背道德,事實上它達到了一個很高的道德境界:劇透把真相帶給人類——只不過時間稍微提早了那麼一陣罷了。當對方知道情節後那一瞬間的錯愕,真的,沒有比這更好的獎賞了,之前為了提前知道劇情而付出的一切辛苦都得到了回報。阿門。
從廣義的範圍來說,耶穌是第一個劇透者,他劇透了自己在未來的死亡,但是他還不夠徹底;而流傳最廣泛的劇透者並不是我、羅姓朋友、祝姓朋友或者任何一個單獨的個人,而是一個巨大的團夥:他們每天靠劇透為樂,並在各地設置分部,讓所有的人都第一時間被劇透到。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叫做《中國電視報》劇情簡介欄目。
沒有什麼比推理和懸疑更怕劇透了,它們就想是雪人畏懼太陽一樣畏懼劇透。我至今還記得我的第一次是在中學時。
那是一個夏日的黃昏,我的一位初中女同學一個人在教室裡安靜地翻閱著書卷,齊耳的短髮,細膩修長的手指輕輕擱在散發著香氣的書頁上。夕陽輕柔地照進來,把一切都塗成金黃色,蟬鳴聲聲。
我抨然心動,帶著笑容走過去,向她問候:「你好。」她抬起頭來,露出文靜的微笑:「你好。」我注意到了書名是《十個小印地安人》。
「你第一次看?」
「嗯,剛開始看。」她有些羞澀地點了點頭,面色微紅。
「法官後來死了,但他是兇手」
我平靜地說完,以後揚長而去。
而劇透黨的敵人則是動作片。比如《虎膽龍威》系列,這幾乎沒什麼可透的,人人都知道布魯斯·威利斯最後會勝,但在那之前會被敵人打成狗。《007》系列也是沒什麼能透的,人人都知道他會在開頭日一個女人,在結尾時日一個女人,在中間日許多的男人。至於《洛奇》系列,你劇透以後對方的唯一冷漠回應就是:「哦,那傢伙又上場了麼?」
每一篇哲理性的短文,都會以一個發人深省的小故事結束,我也不例外。這個故事很短,但是很悲傷——我保證它就和《讀者》裡的小故事一樣感人肺腑。
故事的主角是我的一位朋友。出於隱私考慮,我不能透露李霽的姓名,姑且稱他為A吧。A是個住在新疆的漢人,北京讀書,每年回家要坐上五十幾個小時火車。
有一次聚會,A在席間忽然感慨,說現在市面上沒有任何一種電子娛樂設備能夠支撐全程,所以他決定今年回家帶一些耐讀的書。我們問他選了什麼書,A回答說《三國演義》。
「什麼?你竟然還沒看過《三國演義》?」
「沒怎麼認真讀過……」A老實地答道,渾然不覺他已經喚醒了惡魔。
周圍所有的人眼睛都紅了,大家彼此對視了一番,一起對他笑眯眯地說:「你知道嗎?諸葛亮後來死了。」
「我知道!」A完全抓狂了,他淚雨滂沱。
我從來沒如此快樂過,原來《三國演義》也是可以劇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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