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我們在廣州見到了大提琴演奏家馬友友。
他和幾十位年輕音樂家聚在一起,進行著一場特別的音樂試驗。
這裡沒有比賽,沒有勝負,幾十位來自不同地方的年輕人,即將在這裡體驗另一種全新的接觸音樂的方式。
名人面對面
馬友友
(上)
廣東國際青年音樂周,是馬友友在60歲之後的一個重要試驗。
從2017年開始,每年1月他來到廣州,和70多位學員見面。這些學員們,是來自不同國家的,35歲以下的青年音樂家,他們中的大部分都正在專業音樂學院裡學習。在這個平臺上,他希望年輕人能夠建立真正有效的溝通。10天裡,他們組成一個臨時的樂隊,一起演奏一起聊天,很多年輕人帶著自己的困惑來到這裡,希望能夠找到答案。
馬友友:「我想做的是一個試驗,我強烈地感覺到,我正在做的是一個聆聽的旅程,我想做的,是聆聽人們想說的話。」
馬友友:「因為我對『人』感興趣,我知道每個人都和另一個人不同,他們可能會做同樣的事情,有同樣的想法,但他們的耳朵聽到的不同,看到的不同,聞到的不同,他們的經歷是不同的。『真相』是很難的,你認識的自己是一個樣子,但其他認識你的人所認識的你,是另一種樣子。就好像你一直在研究你到底是誰,你也在不斷地研究世界是什麼樣的,所以你需要不斷地尋找這個平衡。」1955年,馬友友出生在法國巴黎的一個中國家庭。父親馬孝駿,是音樂教育學博士,作曲家和弦樂演奏家,母親盧雅文是一名歌唱家。父母都是中國人,他在法國出生,7歲又和家人一起搬到美國居住。三種文化的碰撞讓馬友友從小就面臨著身份認同的困惑。父母告訴他,中國文化是世界上最好的文化,可他不懂,為什麼他們要住在法國?搬家時,法國的朋友問他,為什麼你們要搬家呢?7歲的馬友友不能理解,這些都是矛盾的,怎麼會每一句話都是對的呢?在音樂周的報名表中,他也曾向學員們提出這樣兩個問題:我是誰?我如何適應這個世界?
馬友友:「我認為有時候提出問題,比得到答案更重要。我是誰?世界是什麼?這些問題我們需要常常去問。我們每天都在變化,無論是作為一個社會、一個人、一個社區,還是地球上的所有人類,我們有相同的基因、相同的遺傳物質,但在先天和後天之間,我們都在不斷演變。」
馬友友:「澳大利亞的一場大火殺死了超過10億隻動物,這讓很多事被改變了,特別是對那些從事藝術表達的人來說。因為我們的工作是報告我們的一切,我們的經歷、我們感受到的一切來自社會的信息,所以不問這個問題,一定會讓我們成為缺乏表現力的音樂家。」
馬友友:「我的父親是一位很強大很聰明的教育家。但我對他說,你知道的爸爸,我不可能既成為一個出色的音樂家,又完全聽你的話,因為成為一名出色的音樂家,其中一部分就是要了解自己,並表明『我是誰』,什麼是重要的,你必須在此基礎上做出決定。為了做到音樂家的『真實』,我也可以去做你想讓我做的任何事,但我不能同時做這兩件事。」2018年,馬友友開啟了為期兩年的新徵程,「巴赫計劃」。他要在全球36個城市的標誌性地點,演奏巴赫的無伴奏大提琴組曲。
圍觀的小朋友很多,他們擠在前面,想看看「大師」到底什麼樣。可馬友友卻不停地衝著大家做鬼臉,試圖逗他們開心。
馬友友:「隨著我們長大,我們都會經歷一些我們認為不那麼有趣,甚至很無聊的事情。我們的工作是讓事情變得有趣,世界上沒有什麼是無趣的,是人讓事情變得無趣或有趣。我的孩子們曾經說『我們好無聊』,我的妻子就對他們說,沒有什麼是無聊的,是你自己很無聊,因為你失去對世界的興趣了。」
馬友友:「我知道我多重,我知道我昨天晚上吃了什麼。當你超過60歲的時候,說一些愚蠢的事情,大家會說,他老了,說的話完全不能理解,當我說了一些有意義的話,他們會說,這個老頭子還會說幾句話,好像還是有意思的。所以作為一個60歲以上的人,我覺得很自由。當我20歲的時候,生活是很令人興奮的,我正體驗著很多的第一次,但是那時我對時間的感覺和現在是不同的。現在我能活的時間不多了,如果你說10年,這是一個很短的時間,但對20歲的人來說,10年是永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