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
馬友友
(下)
4歲學習大提琴,8歲與美國著名指揮家伯恩斯坦一起在卡耐基音樂廳同臺演出,大提琴家馬友友在童年時期,便走上了成名之路。而走過青少年的叛逆,他沒有選擇專業音樂院校,而是去了哈佛大學修讀人類學。四年裡,那些讓他著迷的人類學和歷史學課程,就像一粒種子埋在他的心裡。之後的日子裡,這顆種子逐漸發芽,影響著他人生道路上的每一個選擇。
如果你要做事情
你就會沒有安全感
在哈佛上學時,馬友友曾聽過指揮家伯恩斯坦的一場演講,演講中,伯恩斯坦這樣說道:音樂能做什麼?當戰爭、災難湧向我們,音樂家又應該怎樣與這個世界發生聯繫?大學畢業時,馬友友已經成為世界上最頂尖的大提琴演奏家之一。逐漸的,他不再滿足於只在傳統的音樂廳裡演出,開始新的音樂試驗。
他開始和各個領域的藝術家合作,園藝、建築、繪畫、舞蹈、電影,拓展古典音樂的更多可能性。然而,這樣的選擇讓很多古典音樂界的保守人士不解,甚至有樂團直接取消了與他的演出合約。
馬友友:我遇到一些人,他們可能是我的老師,但不贊成我所做的事情。你知道我對那些人說什麼嗎?那些害怕被批評的人,就什麼都不要做,如果你什麼都不做,沒人會批評你。我必須每時每刻重拾對自己的信任,因為如果你要做事情,你就會沒有安全感。我所做的事值得被批評嗎? 如果我真的認為這是值得的,那麼我必須忍受批評。
邁入40歲,馬友友依舊尋找著答案。1998年,他發起了公益行動「絲綢之路計劃」,組建了一支「絲綢之路樂團」。這是一個由幾十位藝術家組成的團體,他們帶著各自的樂器和文化一起,前往世界各地演出,用音樂將人們連接起來。
最早加入樂隊的中國琵琶演奏家吳蠻回憶,最初,馬友友的想法是成立一個小樂隊,經費有限,他並沒有一個長期的計劃。直到2001年「911事件」的發生。「911」之後,美國對外籍人士的入境籤證政策緊縮,不少參與「絲綢之路計劃」的音樂家們,籤證都受到了影響。而那段時間,他們恰好又接到了前往敘利亞演出的邀請。
一切都變得困難了,籌集資金、申請籤證,馬友友曾說,有些日子真是覺得做不下去了。但看著這個陷入恐慌和對立的世界,樂團的音樂家們意識到,他們的演出不只關於音樂,更是通過音樂促進不同種族、信仰人群之間的對話和理解。
馬友友:民族音樂學家、評論家,他們會說,你應該這樣做,但我不是在做生意,不是說這個會很成功,所以這就是你應該做的。那不是一個音樂家該做的,音樂家總是在聆聽。有時候這是一個很好的商業計劃,但不是一個好的音樂計劃。
馬友友:為什麼我是一個音樂家?如果我要成為一個音樂家,我必須聆聽,我必須在乎,要感同身受,感到好奇,因為我最終不得不代表人們的聲音。他們的聲音變成了我的聲音。然後我就可以對別人說,這聲音真是太棒了,我想和你分享。
一場新的試驗
兩年前,馬友友發起「巴赫計劃」,在全球36個地方演奏巴赫的無伴奏大提琴組曲,他4歲時跟著父親學的第一支大提琴曲。在他的心裡,巴赫就像一個朋友,不敢告訴父母的秘密都可以跟他訴說,六十年來,在面臨壓力和失落的時候,巴赫的音樂給他帶來了寄託和安慰。 他去了美國德克薩斯州和墨西哥的邊界城市,也去了北緯38度線朝韓非軍事區,並不是要解決政治問題,而是想讓人們開始對話。
馬友友:在我心裡,音樂和服務就是這樣,我們演奏,這是應該的。我一直在和大家說,其實『演奏』的這個行為,就像你拿出內心的一個禮物。這是我內心的東西,我們把它送給你。這個禮物不是一個經濟交易,它是另一種特別的交易。
我不想毀了這個世界
幾個月前,當我們與馬友友見面的時候,我們還在討論澳大利亞的大火,和即將到來的中國新年。很快,一場全球爆發的疫情,迅速改變了每一個人的生活。不能登臺的日子裡,馬友友又在網絡上發起了活動,Songs Of Comfort,用音樂修復人們心中的傷口。
馬友友:我現在是祖父母了。2100年時,我的孫子會是82歲,所以我不想毀了這個世界,我們都有責任,如果世界完全混亂,我們就是在故意做一些不利於我們孩子未來的事情。我們說我們關心自己的家庭,那麼就應該表現出關心的樣子。所以當我用塑料瓶喝水我會想,有很多鯨魚因為吃了太多塑料而死,所以每次有人給我一瓶塑料瓶的水,我都想說,不要這樣做。這些是從小事開始的,我想我們都能參與其中。
我能為這個世界做些什麼?馬友友的試驗還在繼續。
(部分圖片來自網絡)
編導:高舒晴
文案編輯:劉夢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