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大煒
一部人性激烈碰撞、音樂與製作波瀾壯闊、演繹激情迸發的
歌劇,如一團烈火在舞臺上燃燒,這是在國家大劇院上演的
威爾第歌劇《遊吟詩人》。
大劇院在2014年製作推出的這部《遊吟詩人》,今次以不同的陣容再次上演,不僅在於愉悅我們的耳目,同時也讓我們審視世界經典歌劇藝術形態的精妙。
飾演萊奧諾拉的女高音張立萍在第一幕經典
詠嘆調「寧靜的夜」中,音色圓潤通透,終極高音以極為舒展的感覺唱出,遊刃有餘。她以出色的氣息控制使得連音達到一個非常高的境界,為威爾第的旋律線提供了極大的延展空間。如果說這曲「夜深沉」帶有一絲青衣式的冷豔,而接下來的那段詠嘆調「如此愛情」,張立萍在抒情的同時還將花腔裝飾音和經過句處理得靈動而完美,形象地刻畫出女主人公內心湧動的難以抑制的愛慕之情。
飾演曼裡科的男高音戴玉強在劇中無論是宣敘調還是詠嘆調都演唱得情緒飽滿,一顯威爾第男高音的英雄本色。第三幕救母心切的曼裡科高唱的那首詠嘆調「柴堆上火焰熊熊」有男高音試金石之稱,戴玉強激情澎湃,兩次成功衝擊高音C,尤其曲終的那個含金量更高,要在樂隊強力度的全奏中穿透出來,直上雲霄。在中國的眾多男高音中,戴玉強的聲線獨具魅力,在不吝真聲方面有著斯苔芳諾的遺風。聲音不事修飾卻情感熱烈,質樸無華但質感強烈。從而,他的聲音形象與人物性格高度重合。
瑪麗安·高聶蒂飾演的阿蘇茜娜很有特色與個性。這位吉普賽母親是復仇的主導人物,高聶蒂賦予她一絲「巫」的色彩。她在第二幕吉普賽營地唱的詠嘆調「火焰在燃燒」,低開高走,意亂神迷。三拍子重音的強調呈現吉普賽音樂的民族風格。
飾演盧納伯爵的男中音克勞迪奧·斯古拉音色富有磁性,同樣以完美的連音讓音樂富有張力,而在對手戲交鋒的演唱中又不吝氣息的衝擊,從而完成對這個封建領主形象刻畫。
照著名男高音卡魯索的說法,《遊吟詩人》這部戲需要「四個角兒」。上面所述正是這四個戲骨。然而這部戲中,一開場就是衛隊長費南多的一大段獨角戲。男低音關致京繪聲繪色地演唱了這部歌劇史中著名的男低音詠嘆調,完成了挑戰,他飾演的費南多成為出彩的第五個「角兒」。
臺上都是戲骨,而戲魂當屬樂池中的指揮丹尼爾·歐倫。要想讓這部歌劇演得激情四射,速度和力度的把握極為重要。歐倫在樂池中一露頭就是碰頭彩,那是滿場觀眾對他寄予的極高的審美期待,他將這種期待化作助燃劑注入到音樂中。他對於威爾第音樂中動力性節奏心領神會,帶領臺上臺下演唱演奏得極具衝擊力。對於合唱「鐵砧之歌」和「士兵之歌」,他全力揮拳激發合唱隊的強力度。而在第二幕教堂讚美詩和第四幕獄中祈禱歌時,歐倫雙手合十深深俯下身子,控制著女聲合唱的弱力度。對於阿蘇茜娜忘情詠嘆時不時出現的速度下滑他做出手勢盡力催帶,而在所有原譜中一唱三嘆速度減慢之處,歐倫都是帶領樂隊耐心等待,滴水不漏。「柴堆上火焰熊熊」的高音C之後,歐倫出人意外地帶領樂隊將這首熾熱的跑馬調重複了一遍,點燃了觀眾的熱情,第三幕在觀眾的歡呼聲中結束。
由於導演與舞美、服裝設計均由烏戈·德·安納操手,成為一站式意圖表述,因此歌劇的音樂主旨和戲劇寓意得到最大限度的闡發。由於場景多是夜間,並且威爾第的音樂也多由暗色調開幕,因此冷色調低亮度的燈光營造出濃鬱的神秘色彩。
安納在導演手法上更是強調動態的舞臺調度。第一幕詠嘆調「黑暗卑鄙的吉普賽老婦人」,費南多在臺上左右走動,士兵組成的合唱團跟隨他來回調動而附和。第二幕阿蘇茜娜的詠嘆調「火焰在燃燒」,吉普賽群眾則或坐或臥,昏昏欲睡,那是吉普賽人在「通靈」。這種「通靈」同樣表現在舞臺前沿那一道自始至終存在的紗幕,根據戲劇情節的進展變換著投影出不同的天體,造成「3D」視覺效果,寓意另一個時空維度,這與舞臺上貫穿始終的古典主義立柱傾倒的廢墟,形成幻境與現實的虛實交換,正如同貝聿銘讓透明金字塔造型入口與羅浮宮相映襯一樣。在阿蘇茜娜完成「復仇」全劇結束時,阿蘇茜娜母親在火刑柱的巨幅天體投影極具視覺衝擊力。 烏戈·德·安納挖掘出180年前威爾第音樂和文本中的超驗色彩。 D055
本文來源:北京晚報 責任編輯: 王曉易_NE0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