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採的秘密檔案

2021-02-18 設計與哲學

作者:【美】德博拉·海登 譯者:李振昌

轉自《哲學王》微信公眾號,ID:zhexueking

 

我過的生活真的很危險,我是那種可能爆炸的機器。——腓特烈·尼採

1889年1月3日,在義大利都靈的廣場上,尼採神志不清地抱住一匹被馬夫鞭打的馬的脖子,從此開始發瘋。還是他的房東大衛·費諾發現這位哲學家躺在廣場上,將他帶回家。那天晚上,尼採又唱又叫,還猛彈鋼琴,吵得每個人無法入眠。他畫了一系列瘋狂的明信片,大部分被都靈的郵局沒收。少數寄出來的,有一張寄到梵蒂岡,署名「手腳釘在十字架上被處死的人」,還有一張是寄給老朋友,巴塞爾大學教會史教授弗朗茨·奧弗貝克:「我剛被所有反閃族的人射殺」,尼採署名「狄奧尼索斯」(編註:即酒神名)。他以前的同事雅各布·布克哈特收到一封4頁的信,那是尼採以細小又幾乎難以辨認的筆跡,訴說他很不穩定。布克哈特立即和奧弗貝克商量,請他趕緊跑一趟都靈,協助受到驚嚇的費諾,以免尼採被逮捕。尼採在都靈廣場的事件,讓人想起舒曼、波德萊爾、雨果·沃爾夫與莫泊桑,他們都是突然從外表上精神正常轉變成梅毒引起的發瘋。

 

奧弗貝克向尼採的朋友彼得·加斯特報告他到都靈搶救尼採的詳情,他說有些事情他必須「對病人的每位朋友」保持沉默,至少目前如此。尼採曾經痛哭失聲並且擁抱奧弗貝克,然後大聲歌唱、胡言亂語、口中喃喃說出「他最近生活所經歷的思維世界的殘缺片斷,有時候是以一種難以形容的壓低聲調說出簡短的句子,道出他崇高神奇的洞徹思想。聽到無法以語言表達的可怕東西,說他自己是死掉的上帝的繼承者,整個過程都在鋼琴上發生,也在鋼琴上結束,接著就是更多的抽搐與發作。」尼採是新永恆的戲謔者:這次發瘋非常徹底,奧弗貝克不禁懷疑,取走尼採的性命可能才是朋友該做的。

 

第二天,奧弗貝克說服尼採跟他去巴塞爾,騙他說那裡為他舉行盛大的慶祝活動。奧弗貝克描述這是一次「寂靜得令人害怕」的火車之旅。有位牙醫協助且陪伴他們,因為他以前處理過瘋人。法國小說家安德烈·馬爾羅祖父的哥哥瓦爾特也在這列火車上,他將目睹的經過告訴年輕的馬爾羅。

 

他們錢不夠,只能搭三等客車。一位農婦用籠子關著一隻母雞,與他們同坐在一間小廂房。瓦爾特擔心會有暴力意外。經過聖哥達隧道時,有35分鐘完全置身黑暗中,這時,尼採開始吟誦他最近作的一首詩《威尼斯》,伴隨著籠子裡母雞的啄食聲。瓦爾特認為尼採的有些詩很平庸,但是這一首——「喔,天啊,真是千古絕唱。」尼採在巴塞爾住進維勒醫生的精神診所,維勒醫生是精神性全身癱瘓的專家。在住院單上寫著:「腓特烈·尼採,巴塞爾教授,年齡23,1866年,感染梅毒。」

 

有些學者發現,尼採最後的作品最能成熟表達他的哲學,因此不認為他有任何即將發瘋的跡象。尼採從這一生思想的巔峰突然變成胡言亂語的痴呆,經常被形容為好像一把剃刀將精神健全與第三期梅毒分割得一清二楚,似乎1月3日那天,梅毒螺旋體的大軍睡了幾十年突然醒過來,並且一起進攻腦部,而不像是一般的麻痺性痴呆,先出現徵兆再經過多年的漸進發展。其實,在著名的抱馬事件之前,尼採就已經多次出現明顯的麻痺性痴呆跡象,他在精神病院有時看起來很正常,朋友覺得奇怪,以為可能全是他在耍花招。加斯特注意到說:「是否應該幫尼採的忙把他喚醒,這問題必須先擱置……我看過尼採在某些狀況下,令我有一個可怕的想法——他是假裝瘋狂的,好像他很高興就這樣結束。很有可能他只能在瘋狂的狀況下才能寫出他的『狄奧尼索斯』哲學。」奧弗貝克同意說:「我不禁有個可怕的想法,是暫時的,雖然我見過尼採精神疾病發作好幾次,仍覺得他的發瘋是假裝的。」

 

大多數尼採學者都認為,尼採最後幾個月(以及最後幾年)所寫的文章精細敏銳,證明當時他可能沒有受到梅毒的影響。學者克勞迪亞·克羅馥有篇文章討論尼採最後幾年的著述產量,很能代表這方面的見解。她認為尼採最後幾年產量超越以往,尤其是1888年最後一季,在《偶像的黃昏》、《反基督》、《瞧!這個人》、《華格納事件》,以及他的筆記與書信,都看不出「誇大狂與即將瘋狂的症候」,或是「瘋狂退化的跡象」,只覺得他神志清醒,作品有種偉大風格,充滿預言與啟示。尼採的文章是要實行他破壞兩千年來反自然的計劃,扮演「在心理學上與耶穌及蘇格拉底同等地位的救世主。」尼採對於人性的要求是有史以來最艱巨的:「企圖提升人性,包括不斷破壞所有退化與寄生的東西。」他擁有與表達出來的「意志力量」,是前人所不及的。

 

不過,梅毒教科書也告訴我們,在麻痺性痴呆發作之前最後神志清醒的階段,可能出現的特點是:有神秘的洞察力、以救世主自居的預言能力、浮誇的自我定義、清晰明澈的表達力和幾乎無法抑制不過大部分時間還是維持精確細緻的個性。這麼說來,他最後的著作超然卓越,與他即將被麻痺性痴呆所毀滅,兩者間並沒有不符或是互相衝突之處。尼採最後的著作一再表現出,緊緊控制住能量與內在爆發力的影像。自傳《瞧!這個人》最後一章《為什麼我是命運之神》,宣告會出現危機,全世界大火蔓延數十年,出現前所未有的戰爭,並且確定尼採這個名字將與這些都有關係:「我不是哲學家,我是具有潛在危險的人!」他的才智似乎無邊無涯。1888年12月18日,尼採寫信給朋友卡爾·福克斯說:「從9月到現在,這幾個月我所知道的事情比以前更廣泛。最令人吃驚的工作,也簡單得像遊戲;我的健康就像天氣一樣,一天比一天好,感覺有無窮的才智與堅定。我無法告訴你做完多少事情——每件事情我都結束了。未來幾年,這世界將會重新開始:因為舊的上帝已經退位,我將從現在開始統治世界。」聖誕節那天,他承諾在兩個月內成為全世界最有名的人。他認為自己是即將爆炸的機器,託馬斯·曼形容尼採當時才智激增,就像是「被狂喜入神下了咒」。卡爾·雅斯貝爾斯描述說,這些最後的著作有一種神秘的光,一種危險的戰慄。由於尼採一生所出版的書籍,在他生前只賣出幾百本,他最後的宣言似乎太過浮誇。但是他對於西方文化各方面都有深遠的影響,所以我們要問,他的極端自我誇大是否另有未被證實的隱情。

 

弗洛伊德稱讚尼採最後著作的成就時,知道麻痺性痴呆的影響。1908年10月28日,維也納心理分析學會在當天晚上開會,紀念尼採的遺作《瞧!這個人》出版。弗洛伊德說(奧託·蘭克記錄在《會議記錄》):

 

尼採患有腦梅毒。他的興奮之情美麗地開展,不斷擴展。不過,這樣就太簡化問題了。麻痺性痴呆是否與他《瞧!這個人》的內容有關,這是相當存疑的。麻痺性痴呆曾經侵襲偉大的天才,在疾病發作前的短短時間內,完成相當不凡的成就(莫泊桑)。尼採這部作品相當令人佩服,應該視為大師傑作好好保存。

 

弗洛伊德說,疾病成為他的宿命。託馬斯·曼更進一步指出:「他的天命就是他的天才。但是,他的天才還有另一個名字:疾病。」弗洛伊德繼續指出:「尼採內省反思所達到的程度,可說是空前絕後……最基本的因素還是必須加上去:麻痺性痴呆在尼採生活中所扮演的角色。麻痺性痴呆形成一種鬆開的過程,使得他有能力看透各種層次,並且認清最基本的直覺,達到非凡的成就。他以這種方式,將腦梅毒的特性轉變成為科學服務。」阿爾弗雷德·阿德勒也同意;麻痺性痴呆的人可能有非凡的成就。

 

尼採在精神病院可以認出母親弗蘭齊斯卡,她與奧弗貝克安排尼採從維勒的診所轉到耶拿大學的心理診所,以便就近照顧。診所的主管施圖茨醫生結論是:「數據顯示進行性麻痺是正確的診斷。幾乎沒有可疑之處。」最初的檢驗是由住院主治醫師齊亨醫生執行,在耶拿大學的檢驗發現陰莖有個疤,可能是以前梅毒下疳所留下的。斯託克斯寫說,下疳消退「大多只有在表面上留下很小的疤痕」約瑟夫·摩爾在做塔斯克吉梅毒研究時,為了找實驗對象,也是檢驗生殖器上的疤痕,以確定是否為梅毒患者。這個疤痕可能是另一種性病軟性下疳造成的。尼採心煩意亂時字跡會顫抖,說話時不斷用手勢表達以及做出奇怪表情。前5個月,他仍然很激動,經常沒有條理——用糞便弄髒自己、喝自己的尿、尖叫,其他時候看起來非常正常。他接受水銀藥劑治療。根據當時的觀念,家人只會更刺激腦梅毒的病患,因此尼採的母親有6個月不能探望他,就像克拉拉·舒曼不能到精神病院探望羅伯特·舒曼一樣。

 

尼採住進耶拿診所,住院單是這麼寫的:「疾病名稱:癱瘓性心理疾病。」耶拿診所的主管奧託·賓斯萬格是全身性癱瘓精神錯亂的專家,發表的有《進行性麻痺的病情與差別診斷》,以及《腦梅毒與麻痺性痴呆,臨床與統計的研究》。賓斯萬格教授曾經在課堂上以尼採作為麻痺性痴呆的案例研究。賓斯萬格經常通知奧弗貝克病人的狀況。他寫道,尼採講話條理較清楚,較少突然尖叫,有一些妄想症與幻聽。復原的機會不大。

 

第二年的3月,尼採獲準出院,此後一直由母親照顧,直到1897年母親過世。他的妹妹伊莉莎白在母親女傭伊萬的協助下,接手照顧,直到最後。從1894年年初起,尼採就被關在家裡。1895年,他開始出現身體癱瘓的跡象。奧弗貝克回憶他最後一次探望尼採時,見到朋友半蹲在角落,只希望不受打攪,而剛才他還相當興奮,又吵又叫的。

 

反對尼採有神經系統梅毒所持的論點,是認為他在麻痺性痴呆發作之後,有11年的時間處於精神錯亂的模糊地帶。不過,梅毒教科書也告訴我們,麻痺性神經梅毒的病程3至6個月,如果是緩慢惡化的狀況,最長可能到30年以上。這種緩慢進展或是「滯留型麻痺性痴呆」,與症狀明顯的「急性麻痺性痴呆」不一樣。斯託克斯寫道,心理創傷的刺激可能引起患腦梅毒者發作,其他時間則保持非活動性,尼採那次抱馬事件就是受到刺激。

 

1900年8月25日,尼採死於中風。葬禮是傳統路德教派的儀式——正是他的哲學所嘲笑的對象。他沒有進行解剖檢驗。伊莉莎白承認,在他哥哥死亡的時候,她從來沒有想到要解剖,事實上也沒有醫生建議過。她又說,此外,當時還沒有人「可憎地懷疑」尼採染患梅毒。當然,在他的病歷上有梅毒,但是很可能診斷結果沒有告訴家屬,而且醫生認為沒有理由要公開。

 

沒有一位檔案保管員,像尼採的妹妹伊莉莎白那樣做了那麼多評論。她是崇拜哥哥的小妹妹,從小就開始搜集尼採的手稿,將哥哥最早的文獻資料都收藏在柜子裡。這份收藏後來發展成為「魏瑪檔案館」,這是伊莉莎白所建的一棟可愛房子,存放她哥哥的文件,也安置了她哥哥;尼採在這房子的樓上度過他最後精神錯亂的日子。伊莉莎白籌錢,談出版合約,並且管理一群員工將尼採的作品分類(希特勒掌權後,這些人大都成為納粹黨)。她從1892年開始出版尼採所有的作品,還有81篇文章與3本傳記。她以女文學家與尼採遺產監護人,在歐洲甚有名氣,跟科西瑪·華格納不相上下,科西瑪監管丈夫理察·華格納的創作。伊莉莎白曾經被提名3次角逐諾貝爾獎。

 

但是奧弗貝克警告說,伊莉莎白是個不一樣的妹妹,頗具危險性。奧弗貝克的評論直到今天還是沒錯。為什麼學者一致批評非難伊莉莎白?她是虔誠的路德教派,反閃族的激進分子,崇拜希特勒的民族主義,因此不適合代表一個反閃族與反愛國主義的人。尼採曾經寫過上帝的訃聞,尼採的著述都是要推翻她所虔誠相信的事物。尼採一直不想讓母親與妹妹知道,他與家鄉的基督宗教美德已經有多大差距,最後還是讓她們知道了。多年來,伊莉莎白為了避免她與哥哥的道德觀產生可怕的矛盾,每個步驟都扭曲真相,以配合她自己的希望。

 

諾貝爾委員會如果頒獎給她,將造成一大遺憾,因為她以自己的喜好編輯尼採著作,以自己的意思竄改書信,甚至毫不掩飾她竄改的痕跡。傳記作家現在禮貌上稱她是不可靠的見證人,有些就不客氣地說她是強制性病態的說謊家、非常令人受不了、偏執固執以及故意刁難作對。她匯整編輯了尼採的著作,尤其是《權力意志》一書,包括從他筆記裡抽出的段落,這些段落可能尼採根本不想出版。尼採在瑞士西爾斯瑪麗亞所住的房間裡,被他扔到垃圾桶的隻字詞組,也都被撿起來任意編排出版。伊莉莎白最嚴重的錯誤,就是將檔案交給希特勒使用。

 

1932年2月,伊莉莎白在魏瑪的國家劇院第一次與希特勒會面。當時正上演班尼託·墨索裡尼(後來他也捐款給尼採魏瑪檔案館)所合寫的有關拿破崙的戲劇,這次會面部分是伊莉莎白策劃的。希特勒在大批軍警護衛下來到魏瑪,聽說尼採的妹妹也在戲院裡,便捧著一大把玫瑰到她的包廂。她本來對他很冷淡,因為她認為希特勒參選總統應該會輸給興登堡(果然如此)。但是,一年後希特勒掌權,她就開始讚美希特勒:「我們陶醉在熱情之中,因為我們政府的領導者是一位神奇傑出的人物,那就是我們偉大的希特勒總理。」她回憶說,希特勒迷人的眼睛似乎可以把人看穿。她過世時,希特勒在她的棺木上放置了一頂桂冠。

 

伊莉莎白所創造出來的尼採傳奇故事,當然不會提到梅毒。若非她要刻意隱瞞,尼採的病也許不會公之於世,說起來還真是諷刺。她犯的第一個錯誤,就是讓萊比錫著名的神經學家與精神病學家莫比烏斯,取得尼採在巴塞爾與耶拿的病歷。如果伊莉莎白想借著莫比烏斯之手塑造出眾人對於尼採生病的同情,那麼她被騙了。1902年,莫比烏斯出版《病理學的尼採》,雖以影射方式而非直言不諱,但是不僅了洩漏診斷結果,更糟的是還暗示尼採心理不穩定的現象早在1881年就出現,而且「激發」了《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的靈感。

 

伊莉莎白可能不知道當時的診斷結果;如果她知道,就不會給莫比烏斯病歷。維勒醫生準許尼採住進巴塞爾醫院,但可能沒有告訴憂傷的母親,她兒子真正得的是什麼病,耶拿的醫生也一樣。不過,秘密洩露之後,伊莉莎白盡全力補救。莫比烏斯是很有幹勁的病理學家,他警告大眾小心病態的哲學家,說只有心智被蒙蔽的人才看不出《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含有潛在的進行性麻痺。「如果你發現一顆珍珠,不要以為一整串都是珍珠。要有懷疑的心,因為這個人腦子生病了。」莫比烏斯宣稱,尼採的心理狀態本來就已經有病,後期梅毒的症狀又漸漸侵襲加重。伊莉莎白大發雷霆,指控他「惡意誹謗」,不只是因為他洩漏她哥哥的疾病,也因為他暗示尼採被妓女所傳染。哲學家與心理學家雅斯貝爾斯稱許莫比烏斯,首先發現尼採早在1880年代就有明顯的改變,但是他的結論是,莫比烏斯的洞察沒有得到認同,因為過程充滿荒謬。

 

莫比烏斯訪問了許多尼採學生時代的朋友,想要追溯尼採的性活動,但是沒有收穫。他的結論相當站不住腳,他認為,雖然性對尼採沒有什麼吸引力,「而且他缺少對性的強烈欲望,一個健康的男人有這種正常需求,才會願意將自己奉獻給一位女性」。但是尼採一定對性相當好奇,至少會去嘗試一次。傳記作家霍林代爾持相反的意見:尼採「性慾很強,並且對女人非常有興趣」,只是沒有任何記錄,甚至沒有任何暗示,他曾經和同班任何女生(或任何女人)上過床。尼採對女人很有興趣,這與所有已知的證據相違背。

 

伊莉莎白沒有放棄,她努力要洗清這可恥的診斷以及可能的不名譽後果。如果無法阻止梅毒的傳言,至少可以平息嫖妓的謠言。1923年,她請尼採的一位醫生來處理這件事,即健康委員會的武爾皮烏斯,曾經是賓斯萬格在耶拿的助手。武爾皮烏斯發現左眼虹膜腫脹,確定是進行性麻痺:「右眼瞳孔比左眼張開得相當大,這是很不正常的,但都顯示對光線沒有反應。左眼虹膜有點變色,輕輕附著在水晶體前的被膜上,以阿託品滴幾滴在眼睛一角,虹膜大部分就消失。」

 

武爾皮烏斯回憶說:「我當學生時,曾經很熱衷研究這個人的著作,遇見他的影子也讓我深深感動。所以我著手處理我的病人,不僅是因為醫學,也有心理上的興趣,因此福斯特—尼採博士(名譽學位)夫人信任我,要我對她哥哥的病歷以及相關的惡意爭論寫一篇評論。」武爾皮烏斯的合作與富於幻想的理論,轉移性交染患的傳言,至少可以滿足伊莉莎白:

 

這個毒素偶然進入尼採的體內,也就是說他自己根本不知道。最明顯以及最有可能的,是1870年戰役他擔任志願陸軍醫護兵時,尤其是在衛生條件惡劣下搬運流行性感冒與白喉的病患。為了克服噁心,也可能是他以為有一點消毒保護作用,所以他在救護車裡抽菸。如果他在擁擠的車裡,為了協助病患而放下雪茄,很容易因此感染毒素。

 

這聽起來好像是嘴巴內黏膜的螺旋體可經由雪茄傳染。裡昂一位醫生約瑟夫·洛勒特,證實第二期梅毒除了性交傳染之外,其他接觸途徑也有傳染力,他發現有位吹玻璃工人嘴裡黏膜有感染病菌,他將吹玻璃管子給一位同事吹,結果傳染梅毒給同事。1864年,洛勒特有15個這樣的研究個案,因此確定第二期梅毒有接觸傳染力。但是,武爾皮烏斯沒有理由認為尼採是這樣被傳染的(也許他只是跟伊莉莎白開玩笑),而且有個很充分的理由說明尼採根本不是這樣被傳染的。尼採只在1870年擔任過志願醫護兵,但是莫比烏斯宣稱擁有兩位萊比錫醫生的信件,他們曾經在1867年為尼採治療過梅毒。萊比錫信件的資料,是精神醫師威廉·朗熱—艾克包姆在1946年發表的一篇專題論文中提供(他在1931年寫過《尼採的精神病問題》)。在這篇專題論文中,他說柏林有位精神醫師告訴他,有關這些名醫的治療內容。瓦爾特·考夫曼在《哲學百科全書》的尼採條目內加上這資料,不過他指出無法證明這些信件存在。根據霍林代爾所言,理察·布朗克研究年輕時的尼採「找出證據,1867年有兩名萊比錫醫生為尼採治療梅毒,這是毫無疑問的」。尼採的臨床記錄說他1866年有兩次感染,所以第二年的治療符合第二期梅毒的時間。雖然萊比錫治療之事無法證實,但是沒有理由懷疑莫比烏斯說他有這些信件。

 

伊莉莎白指出,尼採於1867年得過兩次「霍亂」,那兩次很可能就是第二期梅毒的發燒症狀。另一種可能性是他更早之前就感染,但到這時候才首次治療。1861至1866年,他自訴頭痛,頸部、胸口、喉嚨都痛,聲音嘶啞,風溼病,咳嗽;推測可能是梅毒感染之後的初期腦膜炎。

 

伊莉莎白的第二個計謀,就是讓梅毒診斷失去公信力。1905年5月,她指派在檔案館工作的加斯特,寫信給臥病在床的奧弗貝克,請他承認在耶拿的病歷上記錄梅毒,是他根據尼採登記住院時的註明所寫的。奧弗貝克生氣地回答說,賓斯萬格教授於1890年2月告訴過他,事先還要他發誓保密,賓斯萬格認為尼採的癱瘓無疑是梅毒引起的。「我已經保守賓斯萬格告訴我的秘密,除了你的之外,加斯特先生。」這次書信往來又是伊莉莎白的一大失算。她想要掩飾診斷,卻很不聰明地留下證實的文件。她要求伊達·奧弗貝克取得臨終前的供認,伊達拒絕並且控告伊莉莎白誹謗,因為指控她丈夫在都靈遺失《權力意志》的部分手稿。1922年,賓斯萬格指稱,雖然尼採的病源無從得知,但是進行性麻痺的診斷是不容懷疑的。根據目前的科學,尼採感染的是中樞神經系統的梅毒。

 

不屈不撓的伊莉莎白也企圖將尼採的麻痺解釋成藥物造成的結果。1881年夏天,一位荷蘭人給他一種「爪哇催眠劑」,這是印度大麻花及葉製成的液體麻醉藥,告訴尼採說一杯水只要加幾滴即可,千萬不可太多。伊莉莎白嘗試過,有令人振奮的效果,但是她不喜歡這種感覺,並且懇求哥哥使用時要節制。1885年,尼採承認他多服用了幾滴就倒在地上,狂喜過後變成痙攣的大笑。伊莉莎白說巴塞爾的維勒教授告訴她,尼採所用的催眠劑沒有經過科學實驗。所有這些都是在莫比烏斯的書出版之後,伊莉莎白才透露出來,目的在說明尼採的癱瘓是「麻醉劑造成的癱瘓」。她還暗示說,尼採所服用的安眠藥,讓他到第二天早上還很興奮。雖然伊莉莎白盡了全力,梅毒診斷還是沒有消失。

 

關於尼採在哪裡感染梅毒,最常被引用的說法,其實也是最不可能的。1865年2月,尼採還是波昂大學的學生,自己到科隆旅遊。他請門房帶他去餐廳,結果被帶去妓院。尼採和朋友保羅·多伊森談及這次探險的故事:「我突然發現自己被6個穿戴亮光飾片與薄紗的幽靈包圍,她們渴望地看著我。我頓時啞口無言,然後我彈奏鋼琴,好像這是我唯一能夠展現靈魂的事情。我彈奏幾個和弦,讓我不至於癱瘓,然後我就逃走了。」

 

多伊森寫道:「根據這個故事以及我所了解的尼採,我傾向認為史坦哈特以拉丁文對我們提到的柏拉圖傳記,有一句話可以用在尼採身上,那就是:他從來沒有碰過女人。」尼採對於這些妓女很清楚地表現出反感,因此得到的結論是,在科隆的那次可能就是他最後一次上妓院,也使得他感染梅毒。許多傳記作家都提到這件事,這家妓院在一般文獻中成為尼採最可能感染梅毒的地方。

 

託馬斯·曼的小說《浮士德博士》中的主角安德烈·萊韋爾金,就是以尼採為雛刑,也可以看出這種曲解的理由。尼採向多伊森提到的妓院,應該是關鍵的地點。敘述者說:「到這時候他從來沒有碰過女人,對我來說,這沒有爭論的餘地。」但是,託馬斯·曼改變一些細節:在他的小說中,安德烈碰觸過一位妓女的臉頰。尼採對妓女感到嫌惡,但在小說中,嫌惡後來變成迷戀。安德烈到處尋找有致命性接觸的女人,並且選擇感染「令人振奮但具有破壞力的疾病」,即使她警告他離開。

 

「天哪!這也不是愛情,那這是什麼?這是上帝的誘惑,讓人瘋狂不顧後果,被迫對於罪惡的懲罰做出妥協?是一種深不可測的神秘,渴望惡魔的念頭,在他的身體開始發生化學作用,使得他希望掙開命運的鎖鏈,讓他開始鄙視警告,堅持要佔有這肉體?」

 

託馬斯·曼在一篇討論《浮士德博士》靈感的文章中,提到為什麼他虛構的尼採,在妓院事件之後要等上一整年才開始找妓女。他說過尼採感染兩次梅毒,寫道:「耶拿所保留的病歷是1866年第一次感染,換句話說,在他逃離科隆妓院之後一年,沒有魔鬼的指引下,他回到類似的地方,並且感染疾病(有人說是故意的,當作自我懲罰),這疾病毀滅他的一生,但也使他的生命更添無限力量。」

 

但是託馬斯·曼只是猜測,就像霍林代爾說的:「他是如何感染的,全屬猜測,雖然這問題不難解開:像尼採這樣的年輕人,除了在妓院感染,其他地方幾乎不可能。」安格斯·弗萊徹表達他身為學者的迷惑:「尼採自己的敘述相當模糊且有變動,也是不可靠的。他有沒有碰妓院的女人,或者只是彈鋼琴?」但是,尼採的敘述並不模糊:「我彈奏幾個和弦,讓我不至於癱瘓,然後我就逃走了。」學者就是想從他說的話中挑毛病。

 

對尼採學生時代私生活提供更多詳情的人是古斯塔夫·榮格,這倒是出乎意料。榮格探索過尼採的生活,尤其是關於他的性生活與疾病。他不屈不撓地自行調查,秘密訪問認識尼採的人並收集資料。在他的回憶錄《夢、記憶和思考》中,榮格說尼採的經驗如何成為影響他個人一生旅程最重要的事,尤其是他的墮落變成他自己的無意識。除了在回憶錄中略微談到,他沒有將知道的內情出版,但是曾向別人提起,在談話記錄中也可以發現。例如在弗洛伊德維也納心理分析學會星期三的會議記錄中,以及1934年與1939年,由榮格主持以英文舉行的尼採查拉圖斯特拉研討會課程筆記(共1544頁)。

 

榮格在回憶錄中說,他還是醫學院學生時,開始對尼採有興趣。他一直不敢閱讀尼採的作品,因為有一種「神秘的恐懼」,害怕自己會喜歡他,可能被迫承認自己也是「怪鳥」,有一種病態的第二個性。這種想法讓他不寒而慄。尼採可能讓他產生自卑感,因為尼採能以多種語言讀寫,而榮格只會巴塞爾方言,讓他覺得容易受到批評。

 

雖然尼採因為健康問題永遠離開巴塞爾,距離榮格開始調查也已有19年,不過還是有人認識尼採,還能準確無誤地回想起一些趣聞,像是他假裝自己是個貴族。尼採喜歡咬文嚼字的誇大炫耀,巴塞爾的學者還記得。在查拉圖斯特拉研討會上,榮格說尼採走在巴塞爾街頭,戴著灰色高帽,穿著像是來到瑞士的英國人。「他如同故事書中走出來的英國紳士,此景非常好笑。這使得他自己很有特色,因為巴塞爾沒有人敢像他這樣走出來。」

 

在查拉圖斯特拉研討會上,榮格敘述尼採做過一個癩蛤蟆的夢(來自尼採與奧弗貝克的書信):

 

在這信中,他提到尼採總是受到一種奇怪的恐懼所苦,當尼採看到一隻癩蛤蟆,就會覺得應該將癩蛤蟆吞下去。有一次,尼採晚餐時坐在一位年輕女子的身邊,他告訴她自己所做的夢,夢裡他能看到自己手的所有解剖結構的細節,透明清晰,像水晶一樣,然後一隻醜陋的癩蛤蟆坐在他的手上,而他必須將這隻癩蛤蟆吞下去。各位都知道,癩蛤蟆一向被懷疑有毒,所以這代表一種神秘的毒物,隱藏在黑暗中,因為癩蛤蟆都是夜間活動的。這就像尼採真正發生過的事,非常神經敏感的人感染到梅毒。這是歷史事實,我認識治療過他的醫生。當時他23歲。我確定這個夢反映出致命的印象,這個純淨的身體感染了黑暗中的毒素。

 

這場即興演說談到尼採的夢,此段有兩則非常重要的信息跟梅毒有關:榮格認識治療尼採的醫生,以及尼採是在1867年23歲時感染的,這和莫比烏斯所說的萊比錫兩次治療時間相符。只要花點心力去探索,就知道榮格認識奧託·賓斯萬格。奧託的侄子路德維希是榮格的同事,也是弗洛伊德星期三晚上小組的一員。路德維希剛以榮格為字詞聯想實驗的對象。1908年2月(這一年維也納心理分析學會召開兩次有關尼採的會議),榮格與路德維希拜訪著名的叔叔奧託。榮格從耶拿寄明信片給弗洛伊德,因此日期確定,署名人是榮格與路德維希。

 

雖然榮格談到尼採如何與朋友保持距離,但也提到尼採與弗朗茨·奧弗貝克有一種令人訝異的關係:「奧弗貝克和尼採來往時總是戴著手套,我認識他。他是一位典型的歷史學家,非常有學問,總是很有禮貌,小心翼翼不去碰任何燙手的東西。他很欣賞尼採的天才,但是與尼採接觸時非常小心謹慎。」榮格又說,尼採精神錯亂時能寫出最驚人的色情文學,被伊莉莎白銷毀,但是奧弗貝克看過。榮格還暗示曾經和他討論過:「裡面有許多證據,顯示他的病理狀況。」奇怪的是,榮格沒有明確說出,是什麼病讓他如此訝異。

 

榮格與伊莉莎白通信,這些信件可能相當正式。他至少有一次的機會向露·安德烈亞斯·莎樂美提起。莎樂美是尼採以前的知己密友,那時已是1911年,他們參加第三屆心理分析大會。

 

榮格通過自己的調查了解尼採的秘密,他在1908年4月1日維也納心理分析學會的會議上間接透露此秘密。保羅·費德羅說:「根據可靠的來源,尼採某個時期是同性戀,在熱那亞的同性戀妓院罹患梅毒。」1908年10月28日的會議上,費德羅又提到一份報告,指出尼採是同性戀,並且因此感染。弗洛伊德當時提供報告的資料來源:「榮格宣稱獲雪梨採在同性戀妓院感染梅毒。」弗洛伊德又說:「生命完全被疾病切斷,他轉而研究還跟著他的唯一物體,這物體在任何情況下都會跟著他,那就是他的自我。」

 

1934年,弗洛伊德和年輕好友阿諾德·茨威格討論寫一本有關尼採的浪漫小說,間接提到說:「首先,如果不知道一個人對性的看法,就不可能了解一個人,尼採是個很大的謎團。甚至有人說尼採是被動的同性戀,在義大利的男妓院感染梅毒。」榮格的謠言很令人懷疑:除非尼採當學生的時候偷偷去過熱那亞,否則不可能在23歲的時候感染。

 

尼採的性史是個疑問。

 

大多數傳記作家將他描述成在性關係上嚴肅,在愛情卻遭遇不幸的人,可能暗中去嫖妓。柯勒爾的傳記說尼採喜好男色,在梅西納的同性戀族群相當活躍。1882年夏天,尼採與知己密友莎樂美和友人保羅·雷相處甚歡,如果莎樂美被認為只是兩位男同性戀者的好友,以及想要為尼採寫傳記的作家,那她與尼採應該不會發生愛情,後來則是拒絕了尼採。尼採寫道,他遇見莎樂美就想過要跟她結婚,但那是最多為期兩年的婚姻。他告訴他們的朋友瑪爾威達·邁森堡,他想和莎樂美結婚,也考慮自己的責任,計劃一起住在巴黎。不過,他的求婚不太可能只有這樣,莎樂美為什麼一再提起求婚這故事,動機則不明。尼採還建議保羅·雷應該娶她,認為莎樂美可能也有點心動。除了詳細的安家計劃,尼採還有許多計劃,莎樂美將成為尼採的追隨者以及繼承人,如果他短命而死,她繼續完成他的工作。

 

那年夏天,他跟莎樂美透露關於「永恆回復」與查拉圖斯特拉的計劃,莫比烏斯曾經說這是尼採腦梅毒發作之前第一個受到的啟發。也許是因為尼採後來極其強烈的興奮與痛苦,使得莫比烏斯看到麻痺性痴呆的發展過程。尼採寫道:「每片雲包含某些型態的電,突然電到了我,將我打入徹底的悲慘中。」他覺得他應該參加巴黎的電力展。「也許我在那裡,比世界上任何人更能夠被接納。」1881年8月,他告訴加斯特:「像是有個高高在上的力量,要試試我的新筆,在紙上亂塗一些曲線。」「我思想的水平線升起,是我以前所沒見過的……有時候我認為我過的生活真的很危險,我是那種可能爆炸的機器……每次我散步時,想起前一天總是啜泣不已,沒有多愁善感的眼淚,只有歡欣之淚。我唱歌談論無價值的東西,以一種新的態度支配。我是第一個達到這種程度的人。」

 

莎樂美是個熱心的聆聽者;她回想說,如果有人聽過他們談話,會認為有兩個魔鬼在對話。那年夏天華格納的《帕西法爾》歌劇在拜羅伊特音樂節上演,尼採因為聽了伊莉莎白的挑撥,因此兩人關係破裂。他後來看穿了伊莉莎白的告發,並且了解華格納不是散布謊話的人,很懊悔關係破裂,但是創傷已經造成。

 

跟隨尼採是莎樂美人生中很痛苦的一段日子,她1911年加入弗洛伊德的小組時要求不提尼採的事情,私底下很可能與弗洛伊德討論過。1895年,莎樂美出版第一本深入研究尼採的書,許多評論相當精彩。但不出所料,伊莉莎白指控莎樂美報復可憐生病的尼採,當時尼採已經無法為自己辯護。

 

無論莎樂美是否知道尼採染患梅毒(梅毒和其他慢性疾病有什麼關係,尼採自己又知道多少),這我們不得而知。但是,莫比烏斯於1902年揭開秘密之後,成為眾所皆知之事,1908年弗洛伊德的門徒都熱烈討論這件事,這時候她一定也知道了。莎樂美參加1911年於魏瑪舉行的第三屆心理分析大會,她因為年輕時跟尼採過從甚密,甚受矚目。參加這次會議的人在會議中心前的草地上照相留念,弗洛伊德坐在中央,榮格彎著腰以免看起來比弗洛伊德高。莎樂美穿件毛皮大衣站在前排,後面是她的愛人——瑞典心理治療師保羅·貝瑞。1905年,貝瑞出版《天才的精神錯亂》,關於尼採的部分也同意莫比烏斯所言,麻痺性痴呆的第一次警告與最後崩潰可能間隔許多年。貝瑞認為梅毒的毒素是造成麻痺的因素。(他是否看到當年蕭定所出版關於螺旋體的書?)另外兩位與會人士,漢斯·薩克斯與埃內斯特·瓊斯在休息時間拜訪伊莉莎白·尼採。

 

我們只能想像,弗洛伊德、榮格、莎樂美、貝瑞、薩克斯、瓊斯,以及其他人在魏瑪會議中心漂亮的草坪上踱著步,他們可能談到尼採、他的精神錯亂、他的天才、他的性行為以及他的梅毒。

 

皮婭·富爾茨的博士論文有最完整的尼採病歷,包括一長串各種假設的診斷:癲癇、中風、遺傳性狂躁症、腦發育不全萎縮、偏執狂、精神分裂、不小心中毒。除了梅毒引起的狂躁與沮喪,許多學者認為是躁鬱症。富爾茨認為是梅毒,由於她深入研究尼採,因此她的意見非常有意義。

 

許多解釋千奇百怪,從貌似有理到異乎尋常都有,有的說尼採得過梅毒,有的說沒有,有的說明何處、何時、為何、如何感染,以及尼採本人知道什麼。以下是一些推測:尼採並不是因為性關係而感染梅毒;以嫖妓感染作為下意識自我懲罰的形式;誤診而背黑鍋;他以為已經治癒;不知道自己感染梅毒;根本不是梅毒,而是幼童時期被虐待的壓抑記憶;只是一段悲慘的性意外;尼採所有的疾病起於身心失調。小說家史蒂芬·茨威格寫得很陰鬱,尼採將等著他的大災難誤認為有毒的細菌之啟發。魯道夫·施泰納後來拜訪尼採,他想像尼採是方濟會修士轉世,前生在祭壇前跪太久,膝蓋都瘀青;這個痛苦跟著他的肉體轉世,所以尼採完全沒有肉體上的欲望。還有,尼採自己曾經說過,是華格納的音樂使得他神經衰弱。

 

1844年10月15日,卡爾·路德維希·尼採牧師的長子出生,因為與普魯士的弗裡德裡希·威廉四世生日同一天,因此也以弗裡德裡希為名。卡爾是普魯士的宮廷牧師,父親也是牧師,他為兒子洗禮時,沒有想到他、他的王室資助者以及他剛出生的兒子,最後都死於心理疾病。

1844年,牧師與年輕妻子弗蘭齊斯卡為第一個兒子的出生而欣喜萬分。兩年後,以3位公主來命名的女兒伊莉莎白·泰瑞斯·亞歷山德拉出生。

 

1848年,革命浪潮席捲歐洲,摧毀了家庭的和諧。尼採牧師深受挫折,退休做圖書館的工作,接著聽到他的國王在革命的要求聲浪中退位。不久,顯然是其他因素造成他抽搐與失去記憶。病了11個月之後,最後變成瞎子,語無倫次,在極度痛苦中過世,卒年36歲,死因為「腦軟化症」。

 

尼採4歲時找耶拿的眼科學教授檢查,發現瞳孔大小不一,這是遺傳自母親。羅納德·赫曼指出,尼採牧師的死因,可推斷尼採是先天性梅毒,雖然他很晚才會說話、頭痛、近視、風溼病,但是「這都不足以證明」。先天性梅毒通常很明顯,因為出生時會出現創傷,或是出現著名的哈欽森牙齒,即牙齒有槽口,但也可能小時候正常,疾病一直潛伏,直到成年才出現。通常病患15歲以上,第一次出現症狀,不過也有到60歲才出現的先天性梅毒案例。梅毒學家波頓·彼得·湯姆說,這種梅毒「和後天梅毒一樣,身體上沒有一個器官或組織可以倖免」。但是,尼採似乎不像是先天性梅毒。

 

後來,尼採離家到著名的新教徒住宿學校舒勒普發塔上學,然後到波昂、萊比錫讀大學。非常年輕就受聘為巴塞爾大學古典文獻學教授,1876年因為健康惡化請病假一年,離開古典文獻學者的生涯。3年後,他以同樣的健康理由辭職。往後10年,他在義大利與瑞士到處旅行,找尋「清澈的天空」以養病,靠著微薄的退休金與一些遺產儉樸地過日子。

 

雖然尼採是否染患梅毒的爭議,主要在於麻痺性痴呆何時首次出現警訊,第二個問題為在這10年浪跡天涯之前與這段時間,尼採肉體上的痛苦是否由梅毒引起卻很少人注意。大家都假設說,如果他得了梅毒且潛伏著,他的症狀是白天頭痛、嘔吐、筋疲力盡,這都是典型的偏頭痛。尼採的書信與筆記有許多是對於痛苦的深思,痛苦是希望死亡的理由,並且反轉成對生命的靈感。莎樂美最初吸引尼採,是她的詩《給痛苦》描述這方面的主題,尼採為此詩譜曲《生之禱》。尼採的書信主要就是描述每天這些肉體上的病痛,書簡選集將這些內容刪去。如果尼採的病症是梅毒引起的,那麼他的檔案是現存有關梅毒最豐富且最有文採的記錄。

 

1875年6月,尼採寫信給朋友卡爾·格斯多夫訴苦說:「即使是遵照最嚴苛的飲食規定,胃部的症狀還是無法減輕……最激烈的頭痛一再發生,持續好幾天。即使什麼東西都沒吃,還是嘔吐好幾個小時。換言之,這部機器好像要故障了,我也不否認,好幾次我都想死掉算了。」

 

這一年暑假,尼採在黑森林一位胃病專家的診所度過。他被診斷出「胃黏膜炎」,胃部擴張導致血液無法流到腦部。每天早上要灌腸,一天吃3次烤肉,以及生雞蛋、紅酒。以水蛭在尼採頭上吸血。到了7月,他的胃好多了,但是醫生無法改善尼採其他症狀——神經失調。那年12月,尼採寫信給朋友羅德說他筋疲力盡躺在床上飽受折磨,已經不想活了。尼採一度嚴重發作,覺得問題的根源在於腦部受損。

 

1876年,他寫信給伊莉莎白:「親愛的妹妹,我身體有問題,我可以感覺到!不斷頭痛,雖然不是頂嚴重,卻感到很疲倦。昨天我可以聽《女武神》,但是只能在黑暗的房間裡,用我的眼睛是不可能的。」他請教那不勒斯的一位醫生,醫生向他保證沒有腦瘤,只是神經痛,可以治好。

 

1877年,他寫信給母親:「我的頭似乎還是缺血;過去10年,我用腦過度,眾所周知,這比『工作過度』更嚴重。」他又寫給伊莉莎白說:「我身體很不舒服!這14天來,我有6天在床上,發作了6次,最後一次相當險惡。」他又說,如果不要完全犧牲他的健康,他必須辭去巴塞爾大學教席。

 

1877年5月,他到巴德拉格斯4星期,去看醫生以及沐浴治療。奧弗貝克前去探視,尼採告訴他,秋天回去教課應該沒有問題。6月,他寫信給伊莉莎白:「我的頭比我們想像的更嚴重……只要用腦過度,立刻頭痛不已。你無法相信用腦跟用眼睛工作有多疲勞和多勉強。」在聖莫裡茨,他嘗試「喝水療法,以治療嚴重的神經疾病」。他寫作閱讀時,必須將紙張拿到距離眼睛5公分的距離。

 

他從海拔4000英尺的高山寫信給邁森堡說:「我於索倫託病倒在床,全身都痛,每天都痛;空氣越稀薄,我越能夠忍受。我還沒有開始用聖莫裡茨的水治療,那會讓我忙上好幾個星期。」

 

9月,尼採回到巴塞爾,最麻煩是眼睛的狀況,顯然是梅毒引起的。10月,他請教奧託·艾瑟醫生,艾瑟介紹他找一位同事,眼科醫師古斯塔夫·克魯格,克魯格發現在雙眼內層的兩邊都有發炎,診斷發現是視網膜絨毛髮炎,這是僅次於虹膜炎的梅毒病患最常見的眼睛疾病。

 

哈勒的阿爾佛雷德·格雷費醫生又做了一次檢查,提出一個更悲觀的建議:尼採必須停止閱讀或寫作;避免強光;戴藍色太陽眼鏡;避免刺激性食物、咖啡與烈酒;而且身心都不要太操勞。艾瑟開了奎寧的藥方,並且寫信給華格納,他推斷尼採的眼疾是因為手淫過度。艾瑟後來認為《人性,太人性》是尼採心理衰退的開始。看過兩位醫生之後,尼採向校方延長病假6個月。艾瑟的報告說,尼採告訴他,他遵照醫囑,有過幾次性行為,並且兩度感染淋病,但是從來沒有得過梅毒。由於1867年時,梅毒的下疳很難與淋病區別,尼採應該有接受治療,這很可能表示當時尼採被誤診。艾瑟和拜羅伊特社交圈很熟,而且不太重視病人的隱私,所以尼採可能不想對他承認梅毒。但是,這報告顯示尼採認為他沒有梅毒,雖然在萊比錫可能兩度接受治療。他獲準住進精神病院時,在陰莖上發現有疤痕,證明不是這麼一回事。

 

尼採2月去看艾瑟,艾瑟認為情況不樂觀。他告訴奧弗貝克,尼採這個病例他從來沒有排除腦疾;事實上,另一位同事魯道夫·馬西尼檢查尼採之後,認為腦疾是很有可能的。馬西尼建議尼採辭去部分教職,因為他的神經系統承受太多的刺激。1878年9月,尼採的出版商恩斯特·史梅特納記錄了一個令人憂慮的印象:「尼採已經崩潰,他看起來很害怕。他處在崩潰的狀態。」

 

1879年,尼採指甲下因組織腐敗而引起發炎,越來越嚴重。他寫信回家說:「星期一很糟,星期二發作,星期三很糟,星期四與星期五又有一種新且劇烈的疼痛發作,好像無法停止。今天感到筋疲力盡與虛弱。」教書令他精神耗弱,他提到最糟的時候不斷抽搐,右眼無法睜開好幾個小時,然後抽搐遍及全身。

 

他確定眼睛的狀況無法教書,頭痛持續6天,有一天晚上他覺得自己快死了,因此以冷水治療,還考慮要休息5年。「你不了解那是我頭腦的紊亂或我的視力在消逝。」「我這一生病痛的時候比健康的時候多……但願我瞎了!這個愚蠢的願望現在是我的哲學。因為我不應該看書,而我卻看了——就像我不應該思考——而我卻思考。」他回到巴塞爾請教一位眼科醫生,確定眼睛退化。

 

1879年5月2日,尼採最後一次請病假,因為他認為巴塞爾的氣候是造成他頭痛的部分原因:「巴塞爾的天氣惡劣,有害身心,我失去健康也將失去生命。」伊莉莎白寫信說她幾乎不認得她親愛的哥哥,如此筋疲力盡又如此蒼老。

 

完成《漂泊者及其影子》後,尼採告訴加斯特說他知道心智操勞會引起令人難以忍受的頭痛。他走路時在小筆記本上寫著,然後忍受痛苦抄下來。大約有20個較長的見解(「不幸的是,這些是精華的見解」),在他潦草模糊的筆跡中無法辨認。「我必須從受苦難的腦中,偷偷收集幾分鐘的『腦能量』使用。」他嘔吐了3天,聖誕節陷入昏迷。此後,他覺得自己快死了。

 

他向艾瑟訴苦說:「我的存在是個可怕的負擔:如果不是我想做這個實驗,看看在忍受痛苦的情況下,心理與道德會有什麼樣的問題,否則我實在很想拋掉負擔,幾乎完全放棄……整體而言,我比以前更快樂。不過,還是持續痛苦;每天有好幾個小時感覺像是暈船,半癱瘓很難說話,接著是劇烈的疼痛。」

 

1880年一月,他寫信給邁森堡:「我這一生可怕的折磨幾乎沒有間斷,使得我渴望一死了之,我從一些跡象認為,得到解放自由的日子已經不遠了。關於折磨與自我否定,過去這幾年我的生活不遜於任何時代的苦行者;儘管如此,這幾年的痛苦使我的靈魂更純淨光輝,我不再需要借著宗教或藝術才能達成那個結果。」

 

他寫給奧弗貝克說(原文為拉丁文):「我很沮喪,一直在痛苦徵服我的肉體與意志。這幾個月來,這個夏天,我可真悽慘!我的肉體折磨就像是我所看到天空的雲,又多又有各種變化。每朵雲都有某種形式的電,突然擊中我,讓我痛苦不堪。我曾經5次要求醫生讓我死,昨天我希望就這麼結束,結果沒有死。問蒼天何處是我晴朗寧靜的天空,我的天空在哪裡?再會了,朋友。」

 

他又寫給奧弗貝克說:「親愛的朋友,我想你很久沒寫信給我了。不過,或許我欺騙自己,其實也沒多久,我不知道每天要做什麼:我對什麼都失去興趣。內心深處有種無可撼動的黑色憂思,我也感到疲憊不堪。大多數時間都躺在床上;這對我是最明智的事情。我已經變得非常瘦,瘦得令人訝異。我發現有家很好的飲食店,可以讓我吃胖點。但最糟的是:我不知道為什麼還要活下去,即使是再活個半年,每件事都很無聊、痛苦、混亂。我已經忍受犧牲太多,覺得我以前整個精神生活是一種不完美、錯誤以及災難,超出所有可理解的範圍。」

 

新年時,尼採遭遇最痛苦的一次發作。2月,他從熱那亞寫信說:「發燒、寒戰、半夜出冷汗、頭痛欲裂、經常疲憊不堪、沒有胃口、味覺遲鈍。」他已經到達極限,說他寧願自殺,也不願再過這樣的冬天。

 

尼採從西爾斯瑪麗亞寫信給奧弗貝克訴苦說:「我在熱那亞這幾年,即使是為了徵服自我,也不是任何人能忍受的。所以,親愛的朋友,『我體內的暴君』,這無情的暴君,這次我也要徵服自制力(關於我肉體的折磨,其時間之久、程度之嚴重與變化之繁複,我敢說無人能及;而我精神上所遭受的折磨也與肉體不相上下)。」

 

尼採在《瞧!這個人》寫道:「在這折磨之中,連續3天頭痛欲裂,嘔吐出黏液,但我像是辯證學家,頭腦非常清晰優越,思路非常敏捷銳利,我在健康狀態下反而無法如此敏捷、如此銳利、如此冷靜。」

 

1888年年底,尼採出現電光石火般的能量,以白熱般的溫度著述新書,他唯恐會發瘋和死亡、疾病與痛苦令他意志消沉,但也指引著他。他一直沉思這問題,想到未來,他知道自己的著作能夠被人了解與欣賞。同時代的梵·高也出現類似的情形。純粹是創意的靈感、心理疾病,或是腦梅毒患者無可抑制的才能表現:無論是怎麼樣的組合,結果都是很驚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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