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一旦說到英國的食物,恐怕大多數人的第一反應就是「黑暗料理」,甚至還會如數家珍一般地舉出一些例子來說明。比如將鰻魚切段,加醋煮出湯汁,等含有鰻魚膠質的湯汁冷卻之後變成凝膠狀,一道名為鰻魚凍(Jellied eels)的名菜就出來了。
又比如據說是為了能在烤制時,讓烤出來的魚油自動回流到派裡面,而一定要將魚頭或魚尾豎起來的大名鼎鼎的仰望星空派(Stargazy pie),這道菜現在幾乎已經成了英國黑暗料理的代表。
另外還有將羊內臟切碎,塞進羊胃裡面做出來的哈吉斯(Haggis,據說被稱為蘇格蘭「國菜」);用動物血做成的血腸(Black pudding,意思是黑布丁,名字倒是挺好聽的),種種奇怪食物不勝枚舉,仿佛英國人就是有把各種食物做成黑暗料理的天賦。
其實世界各國各民族,總是有些奇怪的美食是外人難以理解難以接受的,未必就真的難吃。英國食物口碑糟糕多少也是因為被誤解了,雖然確實有很多在英國生活過的人說英國菜除了賣相怪異,味道確實不行。但是英國有一樣食物,卻竟然能得到普遍的好評,甚至還極為難得地以「英國美食」之名輸出到外國。
這就是當之無愧的英國國菜「炸魚薯條」(Fish and chips)了。雖然在我們看來,這不過就是裹上面糊油炸的魚塊配上薯條,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不過細究起來,這道簡單的菜品也是十分考究功夫的。炸魚吃起來會有奶油的香味,這是因為去骨的魚排要裹上特製的麵糊,麵糊會加入雞蛋、牛奶,有的會加入啤酒,不同的店會有不同的配方,所以每一家的口味可能都不一樣。炸油也有豬油牛油或者花生油等不同的選擇,造成不一樣的風味。
而英式的薯條會比較粗大,和我們一般接觸得比較多的美式薯條不太一樣,更像是介乎於薯塊和薯條之間。並且吃的時候會配上不同的醬汁,不同的地區會有不同的偏好,有的喜歡放醋或者檸檬汁,有的喜歡加沙拉醬或番茄醬,有的會放美式的塔塔醬,不一而足。
炸魚薯條在一些大英國協國家十分受歡迎比如澳大利亞、紐西蘭,在美國和加拿大也有一定程度的流行。而在我國的香港,在殖民地時期早就有引入並流行。近年來這道名菜在國內的一些城市也有開店,這對於以黑暗料理而聞名的英國來說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其實英國在17世紀才開始種植土豆,而作為島國,英國民眾除非是生活在沿海地區,不然其實是不容易吃到新鮮的魚的。直到19世紀工業革命之後,連接城市和港口的鐵路開始普及,新鮮的漁獲能夠及時運送到全國各地,一般民眾這才開始能吃上便宜新鮮的魚肉了。
據說炸魚是起源於17世紀初定居於英國的西班牙猶太人,他們會將魚肉裹上一層麵粉,然後製成類似西班牙炸魚(Pescado frito)的食物。而到了1860年歷史上第一家炸魚薯條店在倫敦開幕,販賣「猶太式炸魚」,正式成了今日英式炸魚薯條的雛形。
在1910年,英國已經有超過 25,000家炸魚薯條店,而到了1920年代時,更超過35,000家。1952年,哈利位於西約克郡古斯利(Guiseley)的店鋪,一天內就賣出了10,000份炸魚薯條,還因此獲得了金氏世界紀錄。
英國二戰時期,各種物資都實行配給制,包括各種食物,只有個別幾種食物除外,炸魚薯條就是其中之一。雖然可能是考慮到英國本土就有充足的土豆產出,並且英國近海是安全的海域可以放心捕撈,但估計也是顧及到對民心士氣的影響,所以才對炸魚薯條沒有實行任何戰時限制的吧。另外英國在二戰時,還曾經用「fish」和「chips」作為識別敵我的暗號,不過據說很快就被德軍識破了。英國人到底是對炸魚薯條愛得有多麼深沉啊?
據說在2012年有一份「你認為什麼東西最能代表英國?」的調查,最後的投票結果中,炸魚薯條打敗了披頭四樂隊、英式下午茶、莎士比亞、白金漢宮和英女王,成為英國人心目中最無懸念的英國象徵。
炸魚薯條便宜好吃,而且熱量高,一直都深受英國勞動階層的喜愛。比起在餐廳裡面精心擺盤呈上的炸魚薯條,在餐車或者路邊小店當作小吃出售的更受大眾喜愛。很長一段時間裡面,炸魚薯條都是直接用報紙包著販賣的,據說還有這樣一個說法,炸魚薯條用當天的泰晤士報包著賣才是最正宗的。吃客在享用完美味之後還能從報紙上讀到當天的新聞。直到上世紀80年代,報紙包裝才因為衛生問題被禁止了。
用來炸的魚排一般是產自北海的鱈魚,不過也有用黑線鱈、鰈魚、鰩魚、角鮫等魚類的,現在也有一些地方會用鯊魚肉。不過對英國人來說,恐怕一般都會認為鱈魚才是最正宗最美味的吧。
進入20世紀,英國人對鱈魚的需求越來越大,而最大的鱈魚產區在冰島海域。在1944年,冰島從丹麥治下獨立出來之後,打算好好利用周邊的海洋資源來發展壯大本國。於是冰島民眾漸漸和不斷過來捕撈的英國船隻產生摩擦。漁業衝突慢慢發展為軍事衝突。冰島和英國斷斷續續維持了持續20年的戰爭狀態,雙方船隻經常互相開炮進行威懾,所幸雙方因為都是北約成員,彼此都十分克制,並沒有造成什麼人員傷亡。歷史將這幾次軍事衝突命名為三次「鱈魚戰爭」。
最後冰島聲明本國周邊200海裡以內的海域都是本國領海範圍,而在歐洲盟友的調停之下,英國人最後無奈作出讓步接受了這一個聲明。在此之後,歐洲各國紛紛都聲明200海裡範圍為本國的專屬經濟區,漸漸地這個領海範圍成為了國際共識,今時今日世界上大多數的國家都以200海裡為標準定義本國的海洋專屬經濟區。萬萬沒想到因為一份炸魚薯條,竟然影響了世界的歷史進程,這可能是黑暗料理王國對世界的另一種貢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