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酒對我來說既是藝術,又是門科學——藝術性體現在呈現上,科學性體現在對風味結構的理解上。最開始在窩臺北兼職工作時,我常被調酒師們臨場製作的定製雞尾酒驚嘆到,那些作品不僅帶有調酒師強烈的個人風格,酒飲的製作過程也如同藝術創作的構思過程,非常具有感染力。創造這件事其實一直很吸引我。從臺灣藝術大學畢業後,我從事的是電視節目和偶像劇的製作,但在窩臺北的兼職經歷讓我意識到,我的心還是屬於酒。於是,我在2011年決定全職去窩臺北上班。
關於調酒,我基本是從零開始學起。不過我運氣比較好,當時店裡缺人手,不到半年,我就進到吧檯工作。剛進吧檯我什麼也不懂,又沒有人帶,只能自己偷偷寫一堆小抄,從吧檯內側一邊貼到另一邊,就怕哪裡做錯讓客人和同事失望。下班之後,我們經常會留下來練習調酒技術,或者一起討論些不明白的東西。很快,我遇到入門導師黃俊憲(小T哥)真的給了我很多幫助,那四年時間也可以說是我學習進步成長最快的時期了。
是黃俊憲強烈要求我參加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次調酒比賽:2013年帝亞吉歐世界頂尖調酒大賽,我進了前十強。後來我又參加了三次,兩次第四;一次第三,可從沒得過第一。我對調酒比賽的感情其實是愛恨交織的,因為只有在比賽的舞臺上,我才知道我處於什麼樣的位置,才能被厲害的同行虐、見識和學習新知識。我還記得2015年參加臺灣第一屆百加得傳世雞尾酒八強賽的尷尬經歷——呆站在臺上完全忘詞,因為我的英文實在太抱歉了,吱吱嗚嗚三十多分鐘,極其挫敗,非常難受。我從來沒有真的想要贏過所有人,我只是不想輸給他們而已,這是我關於比賽的所謂得失心。
2016年,我離開窩臺北,和朋友開了家餐酒館Closet。我終於體會到經營新店和管理老店是有多不同,簡直像從天堂掉落到地獄。就是那時候,我意識到自己現存的知識儲備急需一次大整頓,加上我一直以來對內地種類繁多的原料的好奇,覺得也許來看看的時機到了。所以去年年中,我打包了一整份的好奇心,以一張白紙的心態來到陌生的上海,做起了The Bunker by Flask的酒吧經理。
上海給我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我們店酒單兩月一換,在做酒材料的選擇和搭配上我有相當高的自由度,也試驗了一些臺灣不易找到的食材和風味,比如酥油茶和上海鍋巴等。我個人很喜歡風味重組的概念(終於,聊到了科學性),我認為也是越來越多的人在做的一件事:明明沒有使用某種材料,但通過味道的組合,形成了那種風味;日常生活中常見,卻又有豐富的層次。比如,我們的酒單上有一款酒叫「夾心餅乾」的雞尾酒,真正的夾心餅乾只是用作裝飾物,酒的風味來自用椰子油浸泡的朗姆、香蕉利口酒、爆米花糖漿、雪梨和些許奶油,嘗起來真的是濃濃的夾心餅乾的味道。
我很開心能在這專注於做自己喜歡的東西,但有時我也會擔心客人是否願意為此買單。由於新天地地理位置的關係,The Bunker by Flask有一部分外地觀光酒客,讓我感覺很難抓到大家喜歡的本地口味。畢竟,調酒師也是一家酒吧的遊戲規則制定者,他/她掌控著這裡的整體氣氛和風味走向。我其實格外珍惜來和我點經典或冷門雞尾酒的客人們,他們提醒著我要去不斷審視自我,不要走偏。
我和上海還算處於磨合期,也在尋找著屬於自己的方向,但講實話,我現在的工作狀態真的特別自在。臺灣圈子比較緊密,大家彼此都認識。可在上海,我只是個站在吧檯內的其中一名調酒師大頭(我的綽號)。我只需要把精力放在研究材料、風味和做酒上就好,我甚至覺得自己回歸了剛開始學習調酒時潛心鑽研的狀態。
另外,在上海遇到的同行朋友都滿交心的。最近比如說像黃雪嬌,她就常會來這邊坐坐,然後我們會認真討論說最近做了什麼新的酒,或者某杯經典如何做更好喝。儘管上海不同酒吧之間的斷層和落差比臺灣大一些,我從上海的調酒師身上看到了很多可能性,也被調酒師圈子互相學習的氣氛所激勵和感動。
剛入行沒有多久,有朋友問我想成為什麼樣子的人。我好像那時候回答說:我不想做個被人家看不起的人。這個行業日新月異,每天有新的酒和趨勢出現,所有東西都在發生和創造。調酒是個沒有盡頭的事,所以才要隨時歸零——不滿足於現狀,不斷衝破瓶頸去「撞牆」。這樣的歸零心態應該是我來上海最大的收穫了,真的覺得寬心許多。
我希望未來能有機會去其他的國家調酒,研究當地的原料、風味和文化。長期來看,我還是會回臺灣的,但也許不調酒了。誰知道呢?我問過自己幾百次「你不做調酒師能做什麼」這個問題,我相信很多調酒師同行一定也思考過,到現在我依舊沒有十分明確的答案。去街邊支個攤位賣夜市小吃,也沒有很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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