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點半接到春哥的電話,此刻,我正匆匆行走在武林路湍急的人潮中。春哥說,我已經繞著這幢看似能穿越到民國的小樓兩圈了,還是沒找到這家叫天燚的餐廳,再找不到,你可能也要找不到我了。
春哥口中所描述的這幢小樓,就是武林路9號。早在南宋時期,武林路在杭州城裡的江湖地位,僅次於至尊至貴的御街。
和春哥站在天燚門口,我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說,都已經在眼面前了還看不到,是不是瞎。
春哥說,我一直仰著頭在找它本該高高懸掛的招牌,誰知道它這麼隱蔽。
是的,本該。天燚,杭州第一家天婦羅專門店,僅憑它在杭州的獨一無二,就著實有資格把招牌做的招搖又閃亮。
天燚只有12席板前的座位,以及一個只能容納5個人的包廂。
雖然只是方寸之地,但天燚的規矩卻不少,比如,除周六周日外,周一至周五的中午不營業。
比如,必須提前預約,下午1點是個節點,過了這個時間,就不能預約當晚的就餐了(臨時起意,擅自闖入是絕對吃不到的),而且,預約時就需要支付500元的訂金。
又比如,每晚6點開始迎接客人進場,6點45分同時開餐,過了6點45分進場的客人恕不接待。
再比如,餐廳裡不能吸菸,再傾國傾城的美女也不能噴濃烈的香水進場,因為會影響到食物的香味。
還比如,餐廳不接待12歲以下的孩童。
跟你們說一件恐怕會得罪人的事兒。在去天燚之前,每每我在杭州吃日料,從來不點天婦羅這道菜,不管是蔬菜天婦羅還是蝦天婦羅。自從有過幾次被一股巨大的油齁味擊倒之後,我再無勇氣對著任何一本菜單上「天婦羅」三個字戳下去了。
所以在去天燚之前,我內心的掙扎和糾結,可想而知。天婦羅,有著金燦燦、閃著光、十足具有迷惑性的外表,像極了一個有著好看皮囊的男人,但卻是個渣男。被渣男傷過的,應該都會怕吧。
但原來並不是所有好看的男人都渣,天燚就是那個令人歡天喜地的意外。
天燚炸天婦羅的那一鍋油為什麼會沒有齁味?
因為它同時用了日本胡麻油和另一種油(老闆很神秘,說這是商業機密,不可說)按比例混合的混合油,油溫始終控制在190-200度,一鍋油只允許升溫一次。
所以,只要使用時間到達2個半小時,就必須換一鍋新油。而這鍋油的成本,就在人民幣400元-500元之間。
跟很多高級的日料餐廳一樣,大廚會把當晚你會吃到的製作天婦羅的食材先給你展示一下。雖然在那個木匣子裡,你看到的很多都是蔬菜和水果的身影,但兩位大廚的神情顯然有種像在展示一塊幾百萬名表的氣勢。
總共20道天婦羅,每隔3道就會上1道酒餚來做一下喘息,所以整個用餐過程會長達2小時,如果再來咪個小酒,那可能就是夜半才會離開了。
先上一道龍井牡丹蝦清清口,但這道前菜,到六月就會更換了,因為天婦羅專門店崇尚的,一定是不時不食。這道小菜的味道已經在預示著,今晚,將會是一個心神蕩漾的夜晚。
經常出入日本天婦羅專門店的春哥說,天婦羅總是以炸蝦開場,天燚亦然。率先出場的蝦頭,直接擊中了我。脆中帶著一股囂張又悠長的香,卻沒有絲毫的油膩,簡直可用驚豔二字形容。
每位客人面前都會有一個鋪著天婦羅紙的盒子,每上一道天婦羅,都會更換一張潔白的天婦羅紙。天婦羅在紙上不會瞬間有油漬滲開,才是高級的天婦羅店該有的專業品質。
蘸取的天婦羅汁必須是冰的,為了給天婦羅做物理降溫。像桌球那樣的圓球是蘿蔔泥,貌似平平無奇,它卻是一團擁有粗細、且不同比例研磨而成的蘿蔔泥。別以為這樣就完成了,研磨好之後,還需要用淨水衝洗三個小時,才可以上桌。
天婦羅若是海鮮,基本建議蘸取海鹽吃,假如是蔬菜和肉類,則會建議有些需蘸取加入蘿蔔泥的天婦羅汁。
不用擔心這變化萬千會攪暈了頭,每上一道天婦羅,大廚都會不厭其煩的告訴你正確的吃法。
比如大廚說,這蘆筍的筍尖應該蘸海鹽,而中段部分應該蘸天婦羅汁。
海膽天婦羅,用了2種海膽,外裹紫蘇葉——這是一道致敬天婦羅之神的菜式,因為海膽天婦羅的首創,正是在日本美食界擁有「天婦羅之神稱號的早乙女哲哉。
鱚魚,它的日文名為キス(kisu),因為與kiss的發音相似,所以又被稱為「親吻魚」,據說用它來做成天婦羅,可以與愛人的心貼得如同502一般緊密。這道也是天婦羅之神同款。
茄子天婦羅,雖然茄子是個平民之物,但天燚的大廚給它取了個一個名字:熱冰淇淋。果真形容的恰到好處,又熱又軟糯,入口即化的神奇口感。
當晚餐進行到一半,大廚就開始籌備紅薯天婦羅了。先將它在油鍋裡炸過一遍,繼而放到保溫管上靜置,待到最後一道草莓天婦羅上桌之前,再復炸一次,才能讓一塊普通的紅薯呈現出外脆裡糯,擁有了一顆溏心。
和牛柳天婦羅,炸成三成熟的和牛搭配上柚子胡椒,貴价貨的氣質油然而生。
最後一道天婦羅的食材是草莓,但到了月底,草莓就下市了,嬌嫩的如果十八歲姑娘一般的荔枝開始登臺。到那時候,就會上荔枝天婦羅了。
千萬別擔心吃不飽,最後還有一份主食,覺得不夠還可以跟大廚要求double。
這一頓吃下來,果真是實實在在花了2個多小時。所以,我的切身感受是,必!須!喝!酒!天婦羅口味清淡,除了可搭配清酒,也可以搭配白葡萄酒和香檳,天燚酒單上的價格都不是漫天要價的土匪行徑,可以安心點。
餐廳是不允許客人自己帶酒的,如果你想享受美食和美酒交相輝映的痛快,餐廳會根據你的口味,替你選擇合適的。
在日本,據說沒有20年功底的大廚,別做夢能站在天婦羅專門店的炸爐邊操作。因為天婦羅專門店的麵漿所使用的粉,和其他日料店的不一樣——普通日料店用的是通用的調製粉,掛粉厚重,而天婦羅專門店用的,是每家店的大廚根據自己的配方調製的天婦羅粉,也稱為薄衣,因為薄如蟬翼。
天燚的大廚說,別看天婦羅都是炸物,其實它的卡路裡很低,之前有位愛美的女生吃完回家復稱了一下,只重了0.5斤。
天婦羅專門店,是杭州日料界的新寵,獨樹一幟的存在。
熱愛日料的你們,讀到此刻此處,若還能淡定處之,那……你就不是熱愛日料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