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最近最火的美術展,當然是鹽田千春的展啦。2019年6月20日 - 10月27日,位於六本木的東京森美術館舉辦了鹽田千春目前為止最大規模的個人展。作為東京第一藝術喵,這種大展本喵自然不能錯過啦。現在就跟著本喵進入鹽田千春的「線」的世界吧。
在觀展之前,我們先來了解一下鹽田千春。
鹽田千春(Chiharu Shiota),1972年出生於大阪,現在在柏林工作生活。1996年從京都精華大學油畫系畢業以後,她移居德國,師從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Marina Abramovic)。作品包括裝置、行為、映像等,主要以記憶、不安、夢、沉默等無形對象為主題,雖然是以個人經驗為出發點,卻能通過追問自我意識、界限、存在等普遍性概念吸引世界上的眾多人,最具代表性的是使用黑色與紅色的線布滿整個空間的一系列作品。
人的情感是一種複雜的東西,往往處在說不清道不明的狀態。北島的詩說「生活」即「網」,時間就像一個織網者,密密織織,反反覆覆,將人們的情感、記憶、祈願、遺憾編織進一個找不見起點、摸不透終點的網中。這張網看似一動不動,凝固在生命的角落,但其實它悄悄地生成,暗暗地滋長,默默地與旁人的網勾連,直到網中人沉沉睡去,路過它的旁人仍可以將它當作一處了解他人、感悟生命的遺蹟。這一點很像鹽田千春(Chiharu Shiota)的創作。本展的副標題為「靈魂的顫慄」,表達了藝術家希望將內心中無法言說的情緒波動傳達給他人的願望,呈現鹽田千春一直以來探討的「不在中的存在」主題,希望參觀者能藉此感受到活著的意義、人生的旅途與靈魂的微妙。
大四時,鹽田千春以優異的成績作為交換生前往了澳大利亞。但澳大利亞的藝術氣氛並沒讓其留戀,在交換結束後,塩田千春就將德國作為她的新的目的地。剛到德國的塩田千春選擇了德國老牌的藝術名校——漢堡美術學院,但在第二年就因為老師的緣由去往了布倫瑞克美術學院,師從她一直敬仰的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
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被稱為「行為藝術之母」,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其在行為藝術上的實踐,被認為是20世紀最偉大的行為藝術家之一。她的作品以探索三大方面為主:表演者與觀眾之間的關係、肉體的極限與思維的可能性。她讓觀眾參與藝術行為而不是觀察的表演方式以及專注於「面對痛苦,血液,和肉體的極限」的課題的行為,開拓了一種對於身份認知的新方式。鹽田千春從她的老師身上,找尋如何通過藝術品去思考和表達的方法。回顧她早期的作品,我們能看到她通過行為藝術自我探索的過程。
(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的行為藝術)
進入展覽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鹽田千春的代表作《Uncertain Journey》。絲線作為作品中一種構成元素,一種繪畫的表現方式,讓作品更加視覺化。而在其作品中,絲線不僅牽連起生與死,更是藝術家自我情感空間的搭建與延續。
「編織讓我能夠像繪畫中的線條一樣去探索時間和空間。線逐漸累積構成一個面;我創造了無限的空間,逐漸延展,好似形成一個宇宙。」——鹽田千春
之後我們欣賞到鹽田千春早期的各種作品,其中包含各種行為藝術。如《成為繪畫 - Becoming Painting》。在作品中,鹽田千春用紅色的塗料潑向了自己和身後的畫布,讓自己和畫布在某個視角中融為一體。而從頭潑灑的紅色之物也不是她習慣的油彩,而是粘度更高的瓷漆(釉料)。因為這種高粘度、易幹的塗料更能在第一時間停止她皮膚的呼吸。鹽田千春這一創作方式並無具體的學術意義,她只是通過此方式去呈現出那半年迷茫時光中的痛苦,以及那段時間對藝術和藝術家身與社會、生活間關係的思考。
《在沉睡間》是鹽田於2002年瑞士琉森美術館所創作的在一個空曠的房間中,24位女性,隨性、安詳的沉睡在整潔純白的床上,帶出了一份特有的安寧。但在這個安寧的空間中,雜亂無章的穿插著千絲萬縷的黑線,它們交叉、纏繞並將24位女性所躺之床相連,讓整個房間又有了份不安乃至恐懼……在安寧與恐懼、整潔與雜亂、白與黑的對比中,隱約的感受到《恐懼與顫慄》中的一句經典話語——「為不安者才能得安寧」。
曾有記者向鹽田千春的該作品進行提問:
Q:能否談談《在沉睡中》(2004)這件作品,表演者們是否真的在作品中的病床上睡著了?你為什麼選擇的都是女性表演者,她們是你本人的某種寫照嗎?這件作品更早的版本是你自己獨自完成的表演《在沉睡中》(2000)和《工作室,柏林》(Studio, Berlin, 2003),你在作品中是否真正地睡著了,當時你的體驗是什麼?
A:在這些表演中,我睡著了好幾次,不過我也有躺著並醒著的時候,這是一種半睡半醒的狀態。我在 2004 年選擇了一些女性來參加這一表演作品,因為我覺得睡著的女人更富有詩意,更美麗,更像是童話場景。我在2003 年獨自做《在沉睡中》的表演是受到道家莊周夢蝶這一典故的啟發。莊周夢見自己變成了蝴蝶,但夢醒之後,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一個夢見自己成為蝴蝶的人,還是一隻夢見自己成為人的蝴蝶。他搞不清楚自己的現實究竟是什麼。
在2001年橫濱雙年展上,鹽田千春的作品《皮膚的記憶 Memory of Skin》讓她開始在日本和國際上受到廣泛的關注。該作品由22件巨大的沾滿泥水的連衣裙,被線牽引著從高高的房頂垂掛下來,整齊排列於展廳,靜寂而蒼涼,充滿儀式感。鹽田千春將衣服視為人的第二皮膚,拖泥帶水的「切膚之痛」表明了藝術家的焦灼與憂慮。
當表現記憶或是憂愁、不安的情感時,鹽田千春大多採用的是紅線。而當面對恐懼時,便是黑色的線。例如她最知名的一個作品2008年的《在沉默中》。
燒毀的鋼琴被密密麻麻黑色的線網纏繞著,孤寂的地立在中央,令人感到不安、焦慮的同時,又有一種東方的悽美在那裡。鹽田千春回憶說在她9歲的時候鄰居家著火,她看到被燒毀的鋼琴,第一次感到那沉默的鋼琴是如此的美妙,比會發聲的鋼琴還要美妙。感受到這一點的鹽田千春為此感到恐懼。直到20年後,她將幼年感受到的那種無法用語言描繪出的,藏在心底的感情視覺化成了《在沉默中》。那圍繞在鋼琴四周密密麻麻的黑線編織成的網,就是塩田千春所找到的「語言」,是沉默中刺耳的聲音。
當代藝術研究者片岡真実曾說鹽田的那些黑線正是將對暗黑的時間、無意識的世界、冥界等不可視領域的恐懼以一種視覺化的手段將其表現出來。因此,當觀看者走入那黑線編織的大網中,同樣能親身感受到那種恐懼和不安。
鹽田千春的作品的另一個重要主題是記憶。鹽田的作品也多與童年受到的創傷、記憶有關,她對記憶的使用和表現甚至到了偏執的地步。2008年的《一個記憶的房間》;一個一個舊窗戶搭建成一個高高的圓筒型建築,中間散落著一些窗戶,上面擺放著一把椅子,觀者可以走進去觀看。可以想像走進這樣一個圈形建築內的感受,四周被舊窗戶所包圍的奇異的寂寞空間,靜默無聲,但每一個窗戶都訴說著它所在的屋子的故事,看著窗楞上的傷痕,可以想像每個窗子背後的故事。
這個作品所用的窗子,是鹽田千春經過幾年在德國收集來的。每一個窗子都見證了不僅僅是20世紀德國的,同樣是世界的歷史。窗戶就像人的肌膚,就像她自身的無法逾越的界限,而她自己正是站在這非內非外的夾縫之間。
這種夾縫之間的感覺,或許源於鹽田千春在德國生活的緣故。鹽田千春說,她覺得自己走到哪裡都沒有回家的路。這是旅居海外多年的人所共同的感情。而鹽田千春的作品中呈現出來的強烈的不在場,對舊物的迷戀所傳達的存在感,似乎同樣與此有關。
對鹽田千春而言,不管是鑰匙還是鞋子、鋼琴,都是她個體記憶中的一部分。而鹽田她都能將這些看似平常卻極為重要的生活之物與線相連,創造出一幅幅視覺和感官極強的場景,去點醒我們的記憶的同時重新開啟我們的世界,她始終用她的那把「鑰匙」打開了我們的那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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