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時節天柱山,漫山遍野一簇簇一束束芭茅花悄然綻放。晴朗天空下,仿佛—面面輕柔白色紗旗迎風飄揚。遠看,每—枝都是桀驁的頭顱傲視蒼穹,搖頭晃腦向天發問。近瞧,毛茸茸小花,密匝匝組合成—枝花束,如含羞少女俯首下垂,一幅低眉順眼惹人憐愛的模樣。
潛山有山區、丘陵、圩畈三種地貌,到處是起伏山頭,或高低坡坎。公路邊、河岸旁、田埂上,無論房前或屋後,到處恣意蔓延著芭茅身影。芭茅賤而易活,是叢生植物,根莖發達,植被豐盈碧綠成片,兼具保沙固土防止水土流失功效。夏能賞綠,狹長帶鋸齒的葉子,猶如一柄柄綠色軟劍倒懸在高岸坡頭,風起時呼啦啦作響,有古代劍士俠客般瀟灑風姿。
作為土生土長潛山人,對鄉間那隨處可見的芭茅花,可謂再熟悉不過了。然而要對芭茅花有什麼特別關注,還真是要排到很多植物之後,更不用說月季、桂花、秋菊,竹林、果園、莊稼,蓮花姜、魚腥草……可是,在秋風蕭瑟中,長長芭茅花鬱鬱蔥蔥,卻總令人生發出關於芭茅的記憶和情感,那麼熟悉、親切、自然!
芭芽生在草叢中,葉子極鋒利,不小心會劃破手。對於生長於天柱山的人來說,沒被芭茅割傷過的童年,是缺失無趣的童年。躲貓貓,玩打遊擊遊戲,你追我趕,少不了藏藏覓覓,而最終敗露,往往是被芭茅割傷時疼痛不忍的呻吟聲。隨疼痛而來的,是一道道血珠如線樣滑過皮膚,雖痛但一兩天即痊癒。如今想起,童年種種回憶都是痛並快樂著的。
牛喜歡嚼幼嫩的芭茅莖葉。我年輕時放牛,常把牛牽到山塘腳下竹林子裡,將牛繩系在毛竹上。牛呢,悠然啃半天,然後臥住,無限回味地反芻。夥伴們放心躺在蔭處睡大覺,或三兩一夥自顧玩去。傍晚,炊煙升起,牛也飽食一日,愜意下山。一捆嫩綠芭茅莖葉,人字型打開,馱在牛背上,那是它們豐草季節的零食。若在秋冬,哪怕是乾枯的芭茅葉,灑些鹽水,也是牛的最愛。
在那貧窮歲月,芭茅可是農家之寶。莖是一味中藥材,功能主治清熱通淋,祛風和溼。芭茅柴可蓋房或搭草庵,杜甫曾寫過《茅屋為秋風所破歌》,如今茅屋已不多見了。粗杆可賣給廠家造紙,穗兒可製作笤帚和刷把撣子,芯杆可編花籃或小筐,還可製成玩具。一到芭茅飛花季節,鄉親們就搶著採割,冬季乾枯再砍來柴火。似乎有芭茅的地方,炊煙就會嫋嫋升起,鄉村便有了暖意。每每看到芭茅,我總禁不住想到土灶上香香的鍋巴湯,濃濃的瓦罐土雞湯,還有辣椒炒臘肉,很饞!芭茅是生命力頑強的草本植物,越砍越割,來年春天長得越旺。
芭茅花不豔麗,沒有花香,但有種素樸之美。在秋天空濛背景下,芭茅花是最美點綴,花穗經風吹雨打,時光漂洗,由最初微紅慢慢變淡、變白、變柔,最後結籽。芭茅籽之美,猶如蒲公英種子有一個流浪過程,借風力翅膀,在秋風中輕飄曼舞,把秋之羞澀演繹得如泣如訴。攝影家此時常到去抓拍,無論星辰含露的清晨,或夕陽鍍金的暮晚,芭茅是最具魅力的模特秀,在鏡頭下表現得野性而空靈、頑強而茁壯。
芭茅花是謙謙君子,常在風中曠野彎腰低頭,臣服於天地,一派謙遜柔和,且韌性十足,絕不失風骨氣韻。我想,做人也該如此,適時放低身段,才能更好望天。惟願,我老時還有芭茅花之精氣神,頭頂霜發,還柔性十足,至簡而絕不匱乏。天柱山鄉村,老百姓有把芭茅花種在亡靈墳上習俗,保佑後人,昭示福音。眼下,秋風裡芭茅花飄飛,我想父母墳上芭茅花也該開放了。天漸涼,耳畔總迴響起老人叮囑添加寒衣的話語,而今我正享受幸福,父母墳頭芭茅花,那該是辛勞—生父母安息的微笑吧!
鄉野鄉趣鄉情,年齡漸長,關乎鄉土的情結便越來越深。芭茅花幾乎就是鄉村代名詞,因為有它才知天地蠻荒,還有深扎土壤的存在感。芭茅花開,鄉村便有了符號,童年認知也飄蕩在鄉村記憶裡,故鄉的存在便有了踏實貼切的回應。
(文/儲北平 圖片來源於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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