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時候,在河北省磁縣挖出了一塊墓志銘,該墓志銘長93.5釐米,寬92釐米,厚28釐米,中央刻有楷書「南陽大王墓誌」六字。志文共54行,2700餘字。
如此多的文字在我國以往出土的墓志銘中是很少見的,這也引起了專家的極大興趣。一番解讀後,墓主人的身份得到確認,是北宋初名將,宋太祖趙匡胤的髮小韓令坤。
韓令坤和趙匡胤的感情很深,兩人從小玩到大,互相知根知底。他一生追隨太祖徵戰,功勳卓著。北宋建國後,韓令坤被解除了兵權,仍無怨無悔,為趙匡胤出鎮常山(今河北正定)七年,將當地治理的井井有條,使得北宋開國後的幾十年間北方無戰事。
故《續資治通鑑長編》作者李燾評價他說:令坤有才略,識治道,與上(趙匡胤)同事周室,情好款洽。鎮常山凡七年,北邊以寧。
韓令坤死於背疽發作,終年四十六歲,趙匡胤知道後哀痛萬分,宣布輟朝三日,並追封其為南陽郡王。
韓令坤的墓志銘,洋洋灑灑,記錄了他一生的主要功績和成就,同宋史韓令坤傳互相印證,並無太大出入,真正讓人感興趣的是墓志銘的最後介紹家庭情況的幾句話。
公先娶隴西李氏,封陳國夫人,早亡。次娶故青□□□□□令汾陽公女,封鄭國夫人。
至於這幾句話中藏有何種玄機,則涉及到韓令坤的一段風流往事。
韓令坤在隨同趙匡胤徵南唐時,在揚州城下一箭射倒了南唐大將陸孟俊,將其活捉了去。這也算大功一件,於是韓令坤興衝衝的將陸孟俊押上囚車,準備送往京城請賞。可就在這時,一個如花女子楊氏從帳篷後轉出來,哭哭啼啼請求殺掉陸孟俊。
原來楊氏本是潭州人氏,名叫楊月娥,父親叫楊金山,是當地一個大戶人家。人稱楊百萬。這楊月娥家中有錢,本人又長得美,求親的人群踏破門檻,但可惜楊金山一個也看不上。
結果正在這時,南唐陸孟俊奉命攻取潭州,沒幾日就破城而入。他早就聽說了楊百萬家裡有錢女兒漂亮,城破後帶著數百士兵直奔楊家而來,可憐楊百萬一家二百餘口被屠的乾乾淨淨,金銀珠寶掃蕩一空。楊月娥見機的早,在千鈞一髮之際躲了出去,總算逃脫陸孟俊魔爪,但也把仇人的相貌牢牢地記在了心裡。
兵荒馬亂之下,一個弱女子又如何能夠走遠。很快她就被另外一個南唐將領馬希崇所捉。不過好在這個馬希崇性情溫和,知道了楊小姐的悲慘遭遇後很是體貼,讓她女扮男裝,隨軍而行。慢慢的兩人產生了感情,楊月娥也就委身馬希崇。
不過這樣的好日子也沒過幾天,馬希崇奉命駐守揚州。後被韓令坤率軍擊敗,自己也被捉了去。為了能夠活命,馬希崇忍痛割愛,獻出了楊月娥。看到如花似玉的楊月娥,韓令坤喜不自勝,收歸帳下。寵愛有加。
天道好輪迴,這次陸孟俊也栽到了韓令坤手裡。楊月娥看得真切,這就是滅了自己滿門的仇人。如果送到京城很有可能會被釋放,於是才站出來希望韓令坤能夠殺掉他為父報仇。韓令坤本就是俠義心腸,聽到愛妾的悲慘身世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這件功勞也不要了,伸手拿過剔骨彎刀,將陸孟俊刺胸剜心,取出來祭奠了楊家父母,然後又讓左右兵士把屍體上的肉用刀一條條割下來餵了野狗,骨架扔出帳外,替愛妾好好出了一口惡氣。
將軍衝冠一怒為紅顏,一時傳為佳話,在眾多野史中更是被演繹得繪聲繪色,活靈活現。當初讀史到此,我也曾被好好感動了一番,衷心希望這對佳人能夠修成正果,楊氏能夠如願以償,明媒正娶進韓家。然而墓志銘中冰冷的文字還是徹底打消了這一美好的願望,從記載可以看出,韓令坤先後有兩任妻子,但都不是楊月娥。那麼也就意味著楊氏只可能是小妾,或者是更低一等的侍姬。
在我國古代,雖然婚姻制度為一夫多妻,但其實這樣說並不準確,妻子永遠只有一個,其他的女人,只能是男人的小妾,或者是比小妾更低級的侍姬。合稱為姬妾。妻子是通過明媒正娶過門的,講究門當戶對,至於姬妾,只要花錢就能買到,是男人的玩物,也是一種商品。
她們的地位低下,唯一可能改變命運的機會就是產下子嗣,如果丈夫死後還沒有子嗣,那麼很大可能會被賣掉,迎接她們的是更加未知的命運。
唐朝開國大將軍程咬金的墓志銘上,記載了結髮正妻孫氏,也寫了續娶正妻崔氏,就是沒寫為他生了三個兒子的小妾。一個女人,任勞任怨生下三個孩子,居然沒有權利留下自己的姓名,是程咬金無情麼?其實還真不是。
因為按照古代的律法規定,妾通買賣。也就是說,小妾是可以自由買賣的,跟普通的商品,甚至一頭牛,一隻羊沒有本質的區別。她們存在的目的就是滿足男人的欲望,為丈夫傳宗接代。一日為妾,終身為妾,即使丈夫再愛她,正妻死後也不可以將小妾轉正。如果以妾為妻,那是要判刑的。
對於古代女孩子來說,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是不會給別人當妾的。大部分的小妾,要麼是作為戰利品被俘,要麼是窮人家賣女兒,或者就是像楊月娥這樣,父母雙亡,孤苦無依,只能寄人籬下的可憐女子。雖然韓令坤很愛她,為了她寧願放棄一大功勞,但是依舊無法改變楊氏的命運,她終歸還是做不了正妻。
對於那些小妾們來說,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碰到一個對自己好的男子,能夠尊重自己,不隨意買賣。我們都聽說過一個「素口蠻腰」的成語,這齣自白居易,據說白居易有兩個特別寵愛的姬妾,分別叫樊素和小蠻。樊素的的嘴特別漂亮,小蠻的細腰十分迷人。於是白居易就寫了「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的詩句來誇兩人。也許是深得主人喜愛,所以兩人結局很不錯。白居易最後還她倆了自由身,允許她們再嫁人。
相對來說,蘇軾的姬妾們就沒那麼好運了。我們知道蘇東坡是典型的大情種,對亡妻的思念感動了全中國。一首「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讓多少花痴少女潸然淚下,恨不得自己是墳墓裡那個「幸福」的女人。
但是那是對妻子,對待小妾們,蘇軾可就沒那麼留情了,他寫過「坐看飛鴻迎使節,歸來駿馬換傾城」的詩句。用小妾換駿馬,這就是他身邊那些女子的最終命運。仔細想想,蘇東坡被貶後身邊只有一個最愛的王朝雲,其他的那些姬妾呢?從這句詩中可略見一斑。
有時候,我們真的應該慶幸,人類社會在不斷進步,文明在發展,能夠活在當今社會,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