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味覺承載了人絕大多數的記憶,應該是的。
每次說起所有和童年有關的記憶,我都會想起那一包叫幸運的方便麵。
也許,在每個人的人生旅伴裡,都有一個叫做方便麵的傢伙吧。
不同於現在的方便麵強調調料的多樣和推陳出新,幸運方便麵就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包調料,所以我總覺得幹吃的味道勝過泡著吃。
最常的吃法就是把方口調料包撕一角,將細細的調料均勻的灑在金黃麵餅上,小口小口啃著麵餅。
麵餅炸的金黃酥脆,麥香撲鼻,混著粉包裡的胡椒,鹽,味精,幹蔥花,鮮香的味道在舌尖炸開,瞬間我就被徵服了。
因為每次調料都會掉到袋底,以至於上面的麵餅味兒薄,袋底的面渣齁鹹。於是我們這群掛著鼻涕的小屁孩動作都會出奇的一致,將整個麵餅揉成碎塊兒,待吃到一半時,一隻小手抓緊袋口,將袋子倒立,使勁抖上幾下。
這個時候就把調料晃到了前面,等到只剩面渣時,將袋子壓平,傾斜,慢慢的倒入口中,此時每個人的鼻頭,臉頰都沾滿了調料,眼睛像月牙一樣彎著。
最後一口一定要把它們全都倒在手掌上,這才是整包面的精華之所在。你只需要伸出舌頭,像一隻剛吃完飯的貓一樣舔舐你的手掌,這時小麥粉的鮮香,調味粉的鹹辣會同時在你的味蕾交織。
現在回想起來,很少有能夠超越當初這種舔手的快樂了。
這期間,小浣熊乾脆麵和小當家也曾如流星般划過我的生活。
有很長一段時間這曾是鄉下小孩子夢寐以求的高級零食之一,那樣的經歷想必你也不會陌生。
一袋方便麵裡簡單一隻方形波浪麵餅,一包摻雜著味精的粉末調料,味道嘛,記得不是太清楚了。
要說有什麼缺點的話,那就是一包分量太少了,太容易吃完。
它們的流行大概是因為可以集卡吧,小孩子對於收集卡片這種事總是不亦樂乎。
不知現在還有多少人手裡還有這些水滸人物卡,後來我家房子翻修多次,這些卡片隨著歲月早已不知所終。
初中是個鄉鎮中學,瑟瑟寒風裡騎著自行車下晚自習回家,七毛一包的好勁道方便麵就是最豐盛的夜宵了。
畢竟,那時挑燈熬的夜,都離不開它。
為了體現作為泡麵的尊嚴,它在包裝袋上印出了一碗紅油飄蕩,蓋滿牛肉的泡麵效果圖。
那時少不更事,不懂得包裝上的圖片就像朋友圈的照片一樣僅供參考,禁不住誘惑,開始嘗試著把面泡著吃。結果由於沒有醬包,泡出來的實際效果就是一碗飄著點油花的清湯麵,很失望。
不過這種面製作方便,沒有擠醬包擠到手上是洗乾淨還是舔乾淨這種苦惱,而且因為沒什麼調料,又不油膩,所以麥香反倒格外突出,一分鐘就能吃完,解餓效果極佳。
高中時,康師傅出現了。
有兩款是經典,牛肉麵和海鮮面,海鮮面其實不叫海鮮面,叫鮮蝦魚板面,蔬菜包裡有一片片白底紅紋的鮮蝦魚板,估計這也是康師傅的招牌了。
牛肉麵的蔬菜包是許多顆粒狀的的牛肉和蔬菜,泡開後的牛肉慢慢變大,入口的滋味同樣舒爽。
尤記得下了晚自習後的夜晚,一袋方便麵,一根火腿腸,又或是拌進去小半袋榨菜,就是人間美味。
好像那些無數個求學的寒夜裡,只有把臉埋進麵條升騰的氤氳熱氣裡,口舌、腸胃方才得到安慰,踏實下來。
我們總是大快朵頤地吃了個底朝天,就連小小的胡蘿蔔粒、牛肉粒也不放過,湯汁自然更不例外。
惟有吃到肚子撐,才能完整地感受到一頓方便麵帶給人的滿足感。
這些習慣,伴隨我走過青蔥少年時光,如今又帶進了中年,大概到老了也沒辦法改變。
好東西不一定貴,平淡的東西自有滋味,我一直這麼認為。
熱氣騰騰裡宿舍裡,我們吃著泡麵談著人生,那時青春正好,一屋子的笑聲如銀鈴。
大學和綠皮火車打交道的那幾年,我的隨身行李裡,必然標配有幾袋方便麵,幾根作為泡麵伴侶的火腿腸,幾袋榨菜。
在沒有動車高鐵之前,回家的路是如此的漫長。受盡摩肩擦踵、髒亂環境、汙濁空氣的煎熬,雙腳才能踏實地由車廂落到堅實的水泥地面上。
方便麵無疑是火車旅途裡不多的慰藉之一,包攬了火車上幾乎所有的一日三餐,直至你對它膩味生厭。
然而轉向盒飯這個新歡也並不會令人好過多少,不管你情不情願,盒飯糟糕的味道最終還是會把你送回方便麵身邊。
就是這樣一種令我們又愛又恨的食物,在每個不方便的時刻,以方便的名義勉強讓我們果腹。
你隨時能在一碗方便麵裡看見一輛深夜的綠皮火車、大學宿舍裡面的白齒紅唇、出租房的熬夜以及一個人時和寂寞對坐的表情。
工作之後,汪涵的廣告讓統一老壇酸菜牛肉麵家喻戶曉。
只是方便麵吃的越來越少,每天像無頭蒼蠅一樣忙來忙去,上班,吃飯,睡覺,都不能閒下來自己做一頓滿意的晚飯。
年齡漸長以後,青春期裡那種對食物的好胃口逐漸淡薄,偶爾會想起,很久沒有煮一包方便麵來吃了。
然而,作為年少青春記憶裡的一部分,對方便麵的饞意,總會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湧上來,喚醒我對那點味道的惦念。偶爾抽空吃一頓,濃濃的酸菜加上紅紅的辣椒油,又酸又辣又香,滿滿都是年少時的回憶。
一切都是舊時模樣,時間仿佛在這裡凝固。
大概我們的青春就像那桶面吧,已經所剩無幾,嘗一口還有酸酸的滋味,但它留在味蕾上的記憶是如此深刻,即使分別了很多年,想起時,依然覺得熟悉的就像在昨天才剛剛和它說完再見。
記得那天回家,忘了帶鑰匙。但飯還是要吃的,然後索性我和朋友兩就在小區門口的小店裡買了兩桶老壇酸菜牛肉麵,讓老闆用開水泡了面。
在花壇的邊沿坐下,在一碧如洗的藍天下,在過路客的目光裡,我倆一人就著一個滷蛋旁若無人地吃起來,依然是盆幹碗淨。
我一邊吃一邊說,還記得嗎,當年啊我們好慘啊,剛來到這個城市,窮的天天吃泡麵,整個人都快成泡麵了。
朋友說,是啊,呵呵。
那後來呢?
半截方便麵掛在嘴邊,根本不用仔細回想,能夠脫口而出的全是美好和青澀的回憶。
竟然鼻子酸酸的。
回憶即便再美味,也品嘗不出那些青春裡一往無前孤勇奮戰的滋味了吧。
文字:胡玩徽州-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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