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一口氣讀完了齊得平老先生親筆籤名的新作——《我管理毛澤東手稿》(中央文獻出版社出版),不禁面對這位十七八歲就與檔案結緣、參與並見證了新中國檔案事業創立與發展的老檔案人、毛澤東手稿專家肅然起敬。
檔案是歷史的真實記錄,齊老先生用檔案印證史實,讓檔案告訴你真相。這位在崗位上奮鬥了半個世紀的「蘭臺人」,終日與檔案為伍,遊走於偉人手稿的字裡行間,把自己的全部精力獻給了保管和研究毛澤東手稿的工作,為中央和地方黨政機關查考提供了準確翔實的資料;為編輯出版毛澤東、鄧小平等領導人的著作和黨的歷史文獻推薦了重要文稿;為鑑別社會上的不實傳言和偽造領袖手跡等澄清是非、辨別真偽提供了重要依據。以下試舉幾例,可見一斑。
真相1:《毛澤東選集》是毛澤東親自撰寫並主持編輯的
網上曾流傳一篇所謂《〈毛澤東選集〉真相》的文章(2010年末),誣稱:"《毛澤東選集》一至四卷的160餘篇文章中,由毛澤東執筆起草的只有12篇,經毛澤東修改的共有13篇,其餘諸篇全是由中共中央其他領導成員,或中共中央辦公廳以及毛澤東的秘書等人起草的。"齊老先生指出,這純屬無中生有、肆意捏造的謠言。齊老先生從1950年開始參加中共中央檔案的管理工作。1960年始,專門負責保管毛澤東手稿直至退休。他還參加了為編輯《毛澤東選集》第四卷提供文稿檔案,及部分文稿的校對、鑑別、核實和考訂等工作。參與工作的同志從數萬件文電中查毛澤東起草的文稿,如有疑問,核對原始手稿,一追到底。比如《毛澤東選集》第四卷收入的文章,都是毛澤東的著作,都有原始檔案為據。
以《實踐論》(1937年7月)、《矛盾論》(1937年8月)為例,有人網上稱不是毛澤東所寫。齊老先生說,這兩篇文章是毛澤東應中國人民抗日軍事政治大學(簡稱抗大)的請求,前往講授辯證法唯物論所寫提綱的部分章節。當時毛澤東每周到抗大講兩次課,每次4個小時,歷時3個月。總政治部把講課記錄整理出來,經毛澤東同意後印了若干份。中央檔案館收藏有1937年9月油印的毛澤東在抗大的《辯證法唯物論(講授提綱)》和1940年八路軍軍政雜誌社出版的《辯證法唯物論(講授提綱)》。《實踐論》是講授提綱第二章的第十一節,《矛盾論》是講授提綱第三章中的一節。新中國成立初期,毛澤東親自將這兩節整理收入《毛澤東選集》。1956年3月14日,他在談到這兩篇文章時說:自己對已經發表過的東西,完全滿意的很少。《實踐論》算是比較滿意的。
真相2:劉少奇沒有在《中國新民主主義青年團團章草案》中,勾掉「毛澤東思想」5個字
1967年有人寫信給張春橋、江青,揭發劉少奇1948年底1949年初在中共中央青委提出的《中國新民主主義青年團團章草案》中,勾掉了「毛澤東思想」5個字,說這是「劉少奇反對毛澤東思想的一大罪行」。1967年夏,劉少奇專案組派人到中央檔案館找到齊老先生,要他鑑別「毛澤東思想」5個字是否是由劉少奇勾掉的。齊老先生在反覆研究的基礎上,明確回答專案組,「毛澤東思想」5個字是毛澤東自己勾掉的。後經公安部門技術鑑定,完全認同齊老先生的結論。
據齊老先生考證,早在中共八大前,毛澤東就多次在中央文件和有關文件上刪去「毛澤東思想」,並指示今後不要再用「毛澤東思想」這個提法。根據毛澤東的指示精神,1955年10月20日,中共八大新黨章修改稿初稿中,已經沒有七大黨章中兩處涉及毛澤東思想的部分了。在初稿之後,新黨章又修改了5次,才向八大提出修改稿。在這5次修改中,也沒有哪一位中央領導提出加進七大黨章中有關毛澤東思想的部分。1956年9月10日,毛澤東審閱《中國共產黨章程(草案)》修改稿後批示:「退小平同志:兩件改處都看過,同意這些修改。」
在文化大革命中,中共八大黨章為什麼沒提「毛澤東思想」,曾被作為劉少奇、鄧小平反對「毛澤東思想」的一條主要罪狀。時至前些年,還有一些海外出版物提出與史實完全不符的論調。齊老先生當即撰文予以澄清。
真相3:毛澤東早在1963年就提出了「社會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這一馬克思主義的科學論斷
1978年5月10日,在胡耀邦的支持和審定下,中央黨校《理論動態》第60期刊登了《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一文。5月11日,光明日報以特約評論員的名義公開發表後,立即引起強烈反響。第二天,新華社全文播發,人民日報、等報紙全文轉載。
文章旋即引發了軒然大波。時任人民日報總編輯胡績偉當晚接到了毛澤東主席著作編輯出版委員會辦公室,一位領導同志嚴厲的電話批評,電話不僅曲解了文章的原意,而且上綱為「砍旗」,指責此文「犯了方向性錯誤」,「政治上問題很大、很壞很壞」。隨後在中央召開的部分宣傳和新聞單位負責人會議上,文章被指責為「實際上把矛頭指向毛主席思想」。各省主管宣傳的負責同志還被告知:對《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一文,不要以為人民日報轉載了,新華社發了,就成了定論。
胡耀邦頂著巨大的壓力,繼續組織撰寫文章。在鄧小平、葉劍英、羅瑞卿等一批老同志的支持下,真理標準問題的討論在北京和全國各地日益廣泛地開展起來了。儘管兩種思想、兩種觀點的鬥爭由此更加激烈和尖銳,胡耀邦也不斷受到來自高層的點名批評,但這場大討論終究破除了現代迷信,推動了思想解放運動的發展,為衝破『兩個凡是』的嚴重束縛,重新確立黨的馬克思主義思想路線,做了理論準備。
1982年7月中旬,齊老先生發現毛澤東1963年11月18日修改《五評蘇共中央公開信》一文中,親筆寫下的「社會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這個馬克思主義的科學論斷,立即向領導做了匯報,將毛澤東的這一手跡複印報送中央。胡耀邦看到上報的毛澤東這一手跡非常高興,決定公開發表。1982年9月7日,中共中央黨校《理論動態》第372期出專刊發表了這一手跡,當時在黨校學習的老同志爭相傳閱。《黨史研究》1983年第1期刊登了這一手跡。毛澤東這一手跡的發現,為「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的大討論提供了理論依據。
真相4:書法大展中的毛澤東手書《七律•長徵》真跡巨幅橫卷是贗品
1998年2月,在中國美術館舉辦的《中國二十世紀書法大展》中,展出所謂毛澤東手書《七律•長徵》真跡的巨幅橫卷,轟動一時。齊老先生觀看後並在查閱大量歷史檔案資料的基礎上,於1998年7月寫信給中辦領導,對「大展」中展出的所謂毛澤東手書《七律•長徵》真跡提出質疑。
齊老先生長期從事毛主席手稿的管理,對毛澤東字體及其變化的研究造詣頗深。他認為毛澤東的書體,從學生時代到中年、老年,有很大的變化,一般來說,年代相隔越遠,變化越明顯,而其變化又是逐步的。時間相隔越近,其變化越不明顯。但是,細心觀察還是可以看出它的變化的。最明顯的變化,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一個不了解毛澤東青年時代書體的人,如果與他五六十年代的手跡相比,就不曉得是出自其一人之手了。
1983年,齊老先生還參加了為紀念毛澤東誕辰周年,中央檔案館和中央文獻研究室《毛澤東書信手跡選》、《毛澤東題詞墨跡選》、《毛澤東手書古詩詞選》三本書的編輯工作。據他的經驗,怎麼樣鑑定贗品,一是看書體,二是看用紙。這幅作品一是書體缺乏毛主席書法的氣勢和神韻,二是毛澤東沒有用過那麼大的紙。毛澤東的秘書高智說,紙都是秘書們裁的,他們是用刀子裁,連毛邊都看得見。
為了澄清事實,讓讀者明辨是非,不再以訛傳訛,他還專門撰寫了《毛澤東手跡遭遇贗品》一文在有關媒體發表。
真相5:《沁園春•雪》的作者是毛澤東,而不是胡喬木
毛澤東的《沁園春•雪》原作於1936年,因1945年國共談判期間,在重慶的報紙上首次披露而引起轟動。新中國建立後這首詞入選中學語文課本,還譜成歌曲廣為傳唱,早已膾炙人口。然而70多年後,網上有人竟說《沁園春•雪》是毛澤東秘書胡喬木所作,並稱胡喬木要求恢復自己的署名。
《沁園春•雪》是毛澤東在長徵到達陝北後,1936年(丙子年)2月紅軍東徵途中填寫的。另有學者提供的資料顯示,1935年10月,紅軍完成長徵到達陝北。1936年1月26日,毛澤東率軍渡過黃河,到達華北前線。2月5日清晨,部隊來到陝西清澗縣高傑村袁家溝休整。這一帶已經飄了幾天的鵝毛大雪,雄渾壯觀的北國雪景觸發了毛澤東的詩興。2月7日,毛澤東寫下詞作。這是毛澤東十分喜愛的一首詞,曾多次書寫過。在齊老先生保管的毛澤東文稿中,能見到最早的一件是毛澤東20世紀年代書寫的,展現了毛澤東當年的書體風格,可謂鐵證。
胡喬木1937年7月到延安,1941年開始任毛澤東的秘書,此時毛澤東的《沁園春•雪》已寫出5年了。1965年元旦,胡喬木的《詞十六首》發表在人民日報和《紅旗》雜誌上。1月21日,胡喬木給讀者耿慶國的回信中說:「你對於我的幾首詞感覺興趣,因而問起我以前寫過的能不能發表。我告訴你吧,以前我沒有寫過詞,這次發表的是我初次的習作……我近年由於得了比較嚴重的神經衰弱症,不能工作,也因此才有時間學習這些東西。」
胡喬木晚年在他出版的詩集《人比月光更美麗》初版後記裡特別寫到:自己的詩詞「是在毛澤東同志的鼓勵和支持下寫出來,經過他再三悉心修改以後發表的。我對毛澤東同志的感激,難以言表。經他改過的句子和單詞,確實像鐵被點化成了金」。
2009年11月10日,《中國經濟周刊》記者問胡喬木之女胡木英:「有人說《沁園春•雪》是你父親寫的?」胡木英說:「不是。父親沒參加過長徵,壯麗景觀沒經歷過,這不是憑想像就能寫出來的,而且按照父親的性格,他不會寫出主席那樣的氣魄。」
事實勝於雄辯。歷史的事實有力證明了《沁園春•雪》的作者是毛澤東,而不是胡喬木。
關於毛澤東的文稿,包括他的手稿、抄件、講話記錄和報刊上發表的文章等,有幾萬件,如果每件平均1000字,就是幾千萬字。齊老先生認為,這些文稿,尤其是毛澤東手稿是寶中之寶,是無價之寶。他老人家一生讀書不輟、著述不輟,基本上都可在這幾萬件文稿中得到反映。
談到毛澤東文稿,齊老先生如數家珍。從他身上,我們看到一個樸實、忠誠、較真、理性、執著、謙遜和負責任的長者形象;看到一個連「檔案」這個詞兒都不懂,逐步成為熟悉業務的優秀檔案工作者;看到一個由不懂黨的歷史,經過學習、鑽研,直到對黨的歷史比較熟悉的有突出貢獻的專家學者。更重要的是通過齊老先生嚴謹縝密、兢兢業業、盡職盡責的辛勤工作,我們看到了這些20世紀最珍貴的檔案文獻,看到了毛澤東給我們留下的一份非常寶貴的精神財富。
(責任編輯:張功成 HN0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