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蘇窗簾落地玻璃窗,霓虹交錯。
小銀勺慢慢的攪動瓷杯裡的咖啡,人們靠在卡座椅上十分愜意。小小咖啡店中,一班意氣如雲的青年相聚。冒效魯和錢鍾書是咖啡館的常客,每每談到南宋、南明或蘇格蘭吟遊詩人彭斯,相見恨晚。
金宇澄回憶:父親某夜與單線聯繫人被捕,多年後出獄,仍從事情報工作,聯繫人就在法國公園、DDS咖啡館等他。田漢第一部無聲電影《到民間去》影片所說的咖啡店,估計也是DDS。
舊時魔都眾多咖啡館之一,霞飛路上DDS位於今淮海路、茂名路口,國泰電影院的斜對面,它的旁邊是一家西餐館。窗邊一架玲瓏精緻錚亮閃光的樓梯,沿著羅馬風格的柱子盤旋而上。
二樓雅座供應咖啡、西餐,中間有小型的舞池沒有舞女。卡式,亦稱火車座式椅背很高,將空間分隔成單獨小間。咖啡館用的是侍女是俄國姑娘,不太懂中文,但會一些簡單的英語。客人喝咖啡、吃西餐時在樂隊的奏樂下可以去跳舞,有的時候老闆會請來白俄表演舞蹈。
輕柔音樂伴隨現磨咖啡飄香。
樓下咖啡現磨現賣,人們可以看到咖啡豆磨粉燒煮的過程,冬夏亦有應季飲品供應。咖啡屋還有兩臺搖銀機,坊間稱為吃角子老虎機,去喝咖啡的客人都喜歡玩。一元錢可換十隻籌碼,一般情況下塞進一隻,搖一下,無聲無息的就被吃掉了。運氣好的話會吐出五隻、十隻、二十隻。
機器裡的角子會全部吐出來叫嘎克堡,那真的是鮮有的頭彩了,不然不會叫吃角子老虎了。儘管如此,玩者依然是心甘情願地被它吃掉身上所有的角子。
當年話劇、電影界的演員石揮等常去光顧。除了演藝界的人士外還有報界的記者、編輯、作家常在咖啡館寫作、約稿。《大晚報》副刊編輯崔萬秋,常約為他寫稿的作家田漢、阿英等喝咖啡。
「報館的設備簡陋,除了送稿子來的朋友,我多半約在外面的茶館會面,對喜歡喝中國茶的朋友,我往往約他們在南京路新雅飲茶,對外國留學回來或愛好洋派生活的朋友,則多半約在霞飛路的DDS咖啡館或RENAISSANCE喝咖啡。」
DDS咖啡館由白俄經營的時候,已經是三十年代中期了。
直到四十年代,這家咖啡館一直由俄國人經營著,《上海工商名錄》記載著了老闆是一位名叫培倫斯基的俄國人。老上海人的回憶:
咖啡館裡的設備均是歐洲式的,樓梯是螺旋型的,樣式與格局十分洋派。廳內的桌子、椅子都很整潔播送的是西洋音樂,咖啡香甜可口。樓上吃羅宋大菜,樓下可以讓客人臨街喝咖啡,人們篤悠悠地坐在鋪著藍白方布的桌子旁邊,一邊喝咖啡一邊望野眼消磨時光。DDS有《風蕭蕭》的作者徐訐的父親徐荷君的身影,他還經常看到著名作家邵洵美和葉靈鳳。
楊杏佛的兒子楊小佛上小學中時,有一次他父親帶他和宋子文及秘書唐庾廬一起逛馬路,走進咖啡館,大人們各要了一杯咖啡,卻讓他喝熱朱古力,說是小孩子不宜喝咖啡。長大後多次去DDS,以彌補小時候的那份遺憾。
八十年代離DDS不遠處巴黎咖啡廳鬼使神差的又回來了。
淮海中路550號淮海電影院,1926年創建,當時叫東華大戲院。後為巴黎大戲院,賚安設計,解放後改名淮海電影院。
1986年淮海電影院有一個「藝術沙龍」扮演過前衛和時尚的角色。地點在狹長通道下的地下室,名為巴黎咖啡廳。
咖啡杯很漂亮,雀巢贊助的。流淚的煙霧四處彌散,男男女女混雜,烏煙瘴氣的環境裡,多憤青、文青之類偶爾成雙作對談戀愛的男女,喝著廉價的咖啡。淮海電影院拆了以後,改建為時代廣場。巴黎咖啡廳消失了,如今回想起來,又像是一場夢。
舊時的DDS、巴黎咖啡廳伴隨著曾經有過的時髦與輝煌遠去了。時過多年後,星羅棋布、風格各異的咖啡館的輪迴,為新一代創造了又一個夢。
圖1為巴黎咖啡廳過道。
圖2為特卡琴科兄弟咖啡館。
圖3為當年的老麥。
圖4分別為莎莎、巴黎咖啡廳、棉花俱樂部、德大、白馬咖啡館、陰陽酒吧。連接:《電影與咖啡》
電影院與咖啡館會散發出夢幻香氣的美妙組合。克拉克蓋博說不喝咖啡,他是不會笑的。
電影《飄》裡的斯嘉麗,早餐空腹一口飲下咖啡墊腹。《色戒》中,王佳芝凱司令咖啡店臨窗而坐,繁密的梧桐寬敞的空間在歐式路燈的輝映下,好似重回老上海的意境。《天使愛美麗》中,艾米麗在咖啡苦澀的香氣中,初嘗愛情的甜蜜。《穿Prada的女魔頭》中,女主入職第一件事,就被主編吩咐跑腿買咖啡。川流的人群場景變換以及其手裡永遠端著的咖啡,後來成了時尚白領的固定標配。
《花樣年華》中的張曼玉喜歡在咖啡店談情約會,無論梁朝偉和她撩撥了誰的寂寞年華,彼此相互吸引只是相逢一笑
失去的比得到更讓人懷念。這花樣年華太刺激,渴望一個笑容,期待一陣春風,你就剛剛好經過。現實生活中的飲食男女,沒有那麼轟轟烈烈的愛情,也承受不住轟轟烈烈的折磨。
我們所經歷的無非是在我需要的時候,你剛好經過。
張愛玲的母親把這周沒去喝咖啡,都是為了你掛在嘴邊,是否影響了成年後的張愛玲也總離不開咖啡。
迷戀咖啡的人懂得品味生活,再時髦的人都會慢慢變老。
研磨出來的咖啡滑入口中,舌尖纏繞的除了苦澀的香氣,淡淡的總與那個年代的他或她如此相配。唯有咖啡殘餘的末末子伴隨著女招待臉上的雀斑,讓你一次又一次的回到從前蝕骨銷魂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