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八年的一個秋夜,父親遠在鳳翔陳村的幾位朋友因事驅車來家做客。一陣鍋碗瓢盆叮咚過後,母親張落了一桌臊子麵款待這些鄰縣的朋友。
席間,有位姓劉的電工師傅每次將端上來的臊子麵來個湯幹碗淨。母親再三叮嚀:「吃麵,別喝湯!別喝湯!」,可每次端回來的湯碗中總有幾隻是空的!
又一輪臊子麵我給端上席,這回母親跟過來倚在門邊笑囑:「吃麵,湯不用喝!不用喝湯!」,那位劉師傅一臉誠惶誠恐笑道:「這湯咋這麼香?這湯真香!」 談笑間風捲殘雲,一古腦兒又是個碗底朝天!
天,臊子麵竟有這等吃法?!
酒飯正酣,後鍋的臊子麵湯卻見了底.我還沒吃呀!
無獨有偶,幾年後待我成家時,愛人也是鳳翔人。從此家裡的餐桌上成了岐鳳兩縣的大雜燴:岐山的擀麵皮,鳳翔的醃辣椒。母親的手擀麵薄筋柔軟,愛人的片片面稜角分明;愛人嘮叨母親菜裡少油,母親嗔怪愛人做飯費啥。曰子在鍋碗瓢盆的碰撞中一天天過著,沒多久,受母親廚藝薰染,愛人也成了烹製臊子麵的一把好手。
那時候,姐姐的寶雞閨蜜來家裡做客,母親照例臊子麵伺候。因面結緣,姐姐再次到寶雞閨蜜家玩時,自然吃不到地道的岐山臊子麵,早餐代之的是碗裡漂著白色蟲子的稀飯!怕主人難堪,姐姐悄悄將那些蟲子夾掉……回家有些時曰了,姐姐才知道那東西叫蝦米,是那個年月尋常人家吃不到的玩意!
在那個電話極少的年代,客人的登門造訪,親友的不期而至常常令主婦們手足無措,這在母親卻是尋常便飯:隔壁拿兩個雞蛋,對門要幾根蒜苗,擀麵杖一陣揮舞,灶火風箱哐當作響,然後伴著青煙嫋嫋,臊子麵的香味便瀰漫了農家小院。很多時侯,母親能將」無米之炊」做到極致:出門緊走幾步,信手從田邊塄坎的椒樹上拽下幾片椒葉拿回來一陣碎剁,然後撒在臊子麵湯裡,神了!那湯汁立時紅綠相間,色味俱全,香氣直往骨子裡去,半條村街都彌罩在臊子麵撲鼻的香味中……
那年月,臊子麵的一切食材皆是原汁原味原生態,雞,豬自家圈養;醋可馬虎不得,一塊塊曲坯經過母親的手自然發酵淋出,那場景一年中最叫人溫馨難忘:廚房擺滿大大小小的醋缸醋盆,臊子麵香伴著潺潺的淋醋聲,舀半碗油黑透亮的頭遍醋喝將下去,怎一個爽字了得,那是怎樣一種蝕骨銷魂的酸啊!更有那淋過醋後的醋糟粉,當屬農家餐桌上響噹噹的」鮑珍」,絕對舌尖上的佳餚!連水都是經過轆轤,井繩的絞纏打將上來,如今這家什難覓其蹤!
那時侯能用上壓面機是一件奢事。一張凹凸開裂的案板印證了母親一生的艱辛,銘刻著歲月的痕跡。母親總能在那張凹凸不平的案板上出神入化地擀制出薄厚均勻,足夠六口之家享用的一大案面來,光筋柔白的面葉似半輪皎月垂掛在狹小的案板外,然後麵條順著母親的擀麵杖一根根被犁出,寬似韭葉,細如銀絲。每晚離開廚房時,母親總要將那張窄小的案板翻過來底朝上,以防蟲鼠!天長曰久,每當夜幕降臨,年幼的外孫女總是扯著在廚房操勞的母親的衣角嚷道:「婆,把案翻過睡覺走!」
光陰荏苒,我們在母親的擀麵杖聲中一個個長大。母親的擀麵杖撐起了一個家,撐起了我們頭頂的一片天。一把菜刀切出了歲月的年輪,削平了生活的溝坎。灶火風箱聲聲裡,送走一個個黃昏,迎來一個個清晨。臊子麵的醇香飄過冬夏,飄過春秋。湯汁浸潤著母親的心血,沉澱著生活的酸辣!
時至今曰,母親的臊子麵一如世事的滄桑變遷,歷久彌新,愈加散發出誘人的醇香,依然是親友們中恆久的口碑。每逢家中宴請,在廚房掌勺的愛人姊妹一遍遍催促母親離去歇息。可母親總是在愛人的催促中一次次離去,又一次次折回進廚房,儼然一位臨場指揮:「菜裡鹽重了,湯中醋輕了;雞蛋餅攤厚了,豆腐丁切小了……」
猴年冬月於浙江
作者簡介:馮虎林,岐山北郭人,高中文化。曾在縣,寶雞電臺,網絡發表作品多篇。現在浙江一服裝企業工作,業餘撰稿。
圖片來源於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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