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現會
明珍嬸給我打了好幾次電話,每次都是說:「現會,我很想你,我和你叔都想到你住的村裡看看,看看你的工作,看我們能不能幫上你的忙。」我總是在電話裡婉轉地拒絕著說:「嬸,我天天都是瞎忙乎,天天來回跑,你來了我不一定在村裡,天很冷,來回跑著很不方便,不要來了。」
明珍嬸(王明珍)和佩江叔(馬佩江)是相親相愛的夫妻,他倆都是在部隊轉業的主任醫師。明珍嬸擅長消化內科疾病的診治,對人體腸胃的毛病非常精通;佩江叔擅長高血壓、心臟病的診治,對高血壓、心臟病的預防有著獨到的方法。他倆知道我在駐村,總是想著到村裡給大家做點健康檢查和疾病預防的知識講解,很想組織一些他們認識的退休醫生,到村裡進行一次義診活動,他們想為大家做點好事,這是他們的願望,可是,我一直沒有給他們提供這樣的機會。
今天上午8點多我又就到了明珍嬸的電話:「現會,你叔俺倆已經坐上平頂山去張良的車了,現在走到曹鎮了,到張良後怎麼去到你的村裡?你給我說一下。」
明珍嬸的身體不好,她患了乳腺癌,四年前的一天上午,她去152醫院疼痛科看病的時候,我由於右肩膀疼痛也到152醫院的疼痛科找醫生,沒想到我倆找的是同一個醫生,在病房裡等醫生的時候,我倆說起了話,從此認識,我和她成了忘年交,成了好朋友。
經過手術和化療,明珍嬸的身體恢復得很好,現在和正常的健康人一模一樣,我每次阻止不讓她來,都是怕她的身體受勞累,怕她的身體受不了,我不想因為我駐村給她找麻煩,給她增加負擔,今天她來真的了,阻擋不住了,放下電話,我趕快找到國安哥,讓國安哥開著三輪車去到張良鎮的張良像,把他們接到了我住的地方。
風很大,呼呼地刮著,塵土飛揚,走在路上,眼睛都要眯得緊緊的。
凜冽的大風裡,明珍嬸和佩江叔走進了我的屋裡。
國安哥從廚房拿了兩個碗,小雙嫂子向碗裡倒著開水,忙忙碌碌地接待著遠道而來的客人,看著兩個人的熱情,明珍嬸和佩江叔感受到了山裡人的實在,感受到了山裡人的厚道。
坐在凳子上,明珍嬸順手拿起了桌子上我迎接檢查時寫的幾篇日記,一邊看一邊興奮地問我:「現會,你還是天天寫日記,你的日記還是寫得這麼好。」我對明珍嬸說:「嬸,不寫出來很可惜呀,不寫出來,時間一長,一些有意義的事情就會忘記。」佩江叔順手拿起了一本貧困戶明白卡,一邊看一邊問我裡邊填寫的是什麼內容,我一項一項準確地回答著。
明珍嬸拿著日記,仔仔細細地看著,當他看完「駐村要有好樣子」這篇日記時,高興地說:「現會,駐村要有好樣子,你就駐出了好樣子,你就有共產黨員的好樣子。」聽著明珍嬸誇我的話,我不好意思地說:「嬸,你看你把我誇得,我都不知道今天刮的是北風還是南風了,你好好看看我,一是我的樣子不好,二是我沒有駐好,我沒有駐出好樣子,也沒有幹出好樣子。」佩江叔接過明珍嬸手裡的日記說:「現會,你是駐村的書記,你要為大家做好事,你要讓大家富裕,你要幹出好樣子,你要是沒有好樣子,你嬸俺倆就不會來看你了。」
佩江叔剛剛說完,明珍嬸高興地說:「現會,你是一個村支書,為了你有個好樣子,來,給你一個東西,過年了,這是給你的獎勵,也是給你送的禮,你戴上這個東西,樣子就會更好看。」我笑著說:「嬸,我不給你和俺叔送禮,你給我送起禮了。」
明珍嬸從她帶來的一個方方正正的大紙盒子裡拿出了兩條大圍巾,一條乳黃色的,一條大紅色的。她拿著乳黃色的圍巾說:「現會,這是我專門給你織出來的一條男款圍巾,我不會織圍巾,我沒有織過圍巾,我在電腦上找來找去找樣式,看人家是怎麼織的,找來找去也不知道哪一種合適,最後我自己一想,乾脆自己織自己的,織啥樣是啥樣,我就按自己的想法織出來了,織了一尺寬六尺長。」
我激動地地接過了明珍嬸拿出來的圍巾,看著我的興奮,佩江叔高興地說:「現會,我給你講講這條圍巾的故事。去年的5月份,你嬸看電視的時候,看到了恆源祥圍巾的廣告,一看到這個廣告,她就對我說,老馬,我給現會買一條恆源祥圍巾吧,我說你買一條的話還不如你織一條呢,自己織的比買的要有意義,你嬸聽了我的話,在去年的7月份,專門去到平頂山的小上海商場,買了八兩上海牌考拉絨毛線,一斤毛線一百二十塊錢,你嬸和售貨員搞來搞去搞起了價錢,最後以一斤一百塊的價格成交了,買了八兩八十塊錢,把錢付給售貨員後,售貨員問你嬸織圍巾都是天冷的時候織的,這麼熱的天你買毛線幹啥呢?你嬸就說是給你織的,又給人家講起了你給別人割小麥、鋤玉米、搬磚頭、挑大糞的事情,說你是一個熱心腸,說你是一個活雷鋒,售貨員聽了你的事情,拿出一套毛衣針對你嬸說,你是為好人織圍巾的,我也當個好人,這套毛衣針我不要錢了,白送給你了,我問售貨員賣的話需要多少錢,售貨員說最少要賣二十塊錢。毛線買回家後,你嬸就開始織了起來,你嬸的體質差,眼睛也成老花眼了,只能白天織不能晚上織,一到晚上就看不清針眼了,你嬸的右手手脖不好,於腫疼痛,不敢拿針,一看到她不能織的時候,我就給她加油,堅持就是勝利,要堅持住,你嬸忍著疼痛,織一會歇一會,歇一會織一會,你知道織了多長時間?」我扭過頭問明珍嬸:「嬸,你織了多長時間?」明珍嬸笑著說:「我老是笨蛋,我織了四個月。」佩江叔接著說:「你嬸織了四個月,把你這一條織好了,還想著在織一條呢,她的手腫的實在是織不成了,正好在去年的11月份,平頂山火車站廣場前舉辦物資展銷會,你嬸俺倆就一塊去到大會上買了一條大紅圍巾,這一條圍巾是正宗的恆源祥圍巾,一百塊錢的特價價格,一點也不降價,這一條是給誰買的,你知道不知道?」我不解地問:「我不知道。」明珍嬸笑著說:「現會,這一條是給你愛人買的,是送給你愛人的,給你一條,也要給你愛人一條,都說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個優秀的女人在支持著,你駐村肯定得到了你愛人的大力支持,你愛人不支持你的話,你是幹不好的。」
細心的大嬸,細心的大叔,好心的大嬸,好心的大叔,他們想著我,還想著我的愛人。
看著我的感激,佩江叔接著說:「現會,你嬸俺倆都是共產黨員,俺倆都想做點為人民服務的事情,都想做點對群眾有好處的事情,可是俺倆都老了,都不中用了,沒有這個能力了,你也是一個共產黨員,共產黨員就是為人民服務的,你現在在駐村,你正是有這個能力的時候,你要好好駐村,你要好好當一個書記,你要好好為老百姓做點事。」
聽著佩江叔的話,我的心裡沉甸甸的,我的心裡熱乎乎的,聽著佩江叔的話,我明白了我肩上的擔子有多沉,我明白了我身上的任務有多重。
「你要好好駐村,你要好好當一個書記,你要好好為老百姓做點事。」這肺腑的話語是佩江叔對我的囑託,是佩江叔對我的期望,是明珍嬸對我的鞭策,是明珍嬸對我的鼓勵。
「來,現會,把圍巾圍上,看看好看不好看。」明珍嬸站起來喊著我。國安哥趕緊說:「走,站到鏡子前看看啥樣。」
我走到了牆上掛著的大鏡子前,明珍嬸讓我低下了頭,她把乳黃色的圍巾在我的脖子裡圍了兩圈後,把胸前圍巾左邊的一端拉進了右邊一端留著的圓孔裡邊(明珍嬸的心很細,特意在圍巾的一端織了一個圓孔)。
還沒有等我說出來好看不好看,小雙嫂子就激動地說:「可好看,可好看,年輕了很多。」我抬起了頭,看著鏡子裡的我,黑坳的脖頸上有了一道燦爛的光環,褶皺的棉襖上有了一道美麗的風景線,黑黑的臉蛋上,就像擦上了香粉一樣,白白的,嫩嫩的,香香的。
我很黑,我不好看,有了這條乳黃色的圍巾,不好看的我也變得好看多了,看著好看的自己,我不由自主地在屋裡走了起來,越走越覺得瀟灑,越走越覺得精彩,越走越覺得美麗。
圍著明珍嬸給我的圍巾,我想起了小時候母親的圍巾,大概在我六歲的時候,也是一個冬天,有一次我生了病,母親帶著我去鄰村的衛生室取藥,寒風呼呼地刮著,母親怕我受凍,就把頭上的圍巾解下來,嚴嚴實實地給我圍上,那是一條三角形的灰色布料女式圍巾,圍著母親的圍巾,頭上和身上都暖暖和和的,一點也不覺得冷,冷的是母親。
不一樣的圍巾,一樣的母愛,不一樣的圍巾,一樣的慈母心。
風呼呼地吹在臉上,撫摸著厚厚實實的圍巾,一股暖流在心裡湧動。我不知道說啥好,我知道圍巾裡有明珍嬸的情意,有佩江叔的鼓勵。我不能辜負明珍嬸的心願,我不能辜負佩江叔的期盼。圍上這條用心織出來的圍巾,我要好好駐村,我要好好當個書記,我要好好為鄉親們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