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改犯張九聲在沙漠裡跑那麼遠的路不是為了電影,而是為了在電影放映前的《新聞簡報》裡看女兒一眼;劉閨女千方百計偷膠片,是為了賠給人家損壞的燈罩,好讓弟弟能夠大大方方出門;範電影也並非《天堂電影院》裡艾弗達式的人物,他放映起電影來細緻而周到,卻並非是出於敬畏心,而是在被頂替的不安中時刻想要突出自己職業位置的不可替代。
張藝謀說《一秒鐘》獻給所有熱愛電影的人,媒體宣發都寫這是一封「寫給電影的情書」,清洗膠片的段落拍得很美,膠片懸掛在鐵絲上,人們細緻地擦去浮塵。
但我覺得情感最深刻到位的,反而是那個年代個體的人在夾縫中的生存狀態。只是這個狀態不是由導演著力刻畫的影院裡沉迷的觀眾群體傳達給我的,而是範電影這個並非居於絕對中心的角色。在夾縫中,他精於算計,有冷漠邪惡的地方,有無奈之處,也有在無可奈何的境地裡仍舊釋放出來的善意。
確實,「電影」在《一秒鐘》中被具象化為膠片,受各方人士追捧:人民群眾為了一場電影歡天喜地、鑼鼓喧天,範電影因其電影放映員身份備受歡迎,張譯飾演的逃犯為了看女兒在電影中的一秒鐘在沙漠裡奔走。那時的電影不是眾多娛樂之一,是唯一的短暫逃離家長裡短現實生活的方式。
當電影被拉下神壇,電影與觀眾的角色也在發生轉變,再也不是觀眾求著看一場兩個月才能播一次的電影了,而是電影求著觀眾來看了。衝洗膠捲的場面特別喜歡,大幕一拉,外面的孩童熱熱鬧鬧地戲耍比著手影,「幕後」的婦女們一點點擦著膠捲。不知這裡是否在向為電影的每一幀付出的幕後人員致敬。整個場面特別質樸,有過節的氛圍。
立意挺喜歡,但情節和謀女郎各扣一星。故事很簡單,沒什麼笑點淚點,感覺節奏有點拖沓。謀女郎的聲音一出來就感覺有點違和,雖然樣子不錯,但聲音總覺得有些出戲。
回望那個年代,張藝謀想在電影裡表達的到底是什麼呢?是對電影的愛,還是時代傷痕?保衛科的人殘暴地將膠片扔掉,兩年後的疑似補拍鏡頭讚頌新時代。在這樣的拉扯中,我只感覺到一種疲憊。張藝謀的疲憊,電影表達的疲憊,還有觀眾的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