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都橋的餐館不少,到的時候天色已晚,不想折騰,就在酒店附近找了家最近的。
除了我倆,餐館只有另外一桌。毛毛點了個湯鍋,還有一份魚香茄子。湯鍋也還罷了,魚香茄子讓我驚喜,豆瓣醬和其它調料用的恰到好處,未掩蓋茄子本味。
第二天中午,我們又去了,點了幾份炒菜,其中有我最喜歡的蒜苗炒臘肉,仍然驚喜。餐館除了我們,還有幾桌,陸續吃完走了。毛毛還在細嚼慢咽,我已經吃完,見老闆出來收拾碗筷,就問他:「老闆,是你自己下廚,還是另外有廚子?」老闆說:「是我老婆下廚。」
老闆娘正在吧檯收拾,聽見我們對話,走過來問:「是不是菜有什麼不對?」見她一臉忐忑,應該是誤會了,我趕緊說:「沒什麼不對,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蒜苗臘肉。」我這話顯然是誇張了,但這種情況,覺得誇張一點也沒啥不對。老闆娘卻是很誠懇,說:「現在淡季,廚師前幾天放假了,我手藝不行,要是有什麼不對儘管說。」我也誠心誠意的說:「真的好吃。現在館子都喜歡放各種調料,吃不出食物本來味道,你這個剛剛好,而且火候也好,所有菜都很香。」
兩口子放鬆下來,客氣一番,各自去收拾。一邊收拾一邊和我閒聊,哪裡來哪裡去之類,我也大概得知,兩口子本來已經歇業了,前兩天過來換大門口的招牌,沒想到有客人,只好開門迎客。老闆說:「客人進來,總不好趕人走,只是廚師還有配菜的,都放假了,我們兩個忙不過來。」
餐館的牆壁上有張廣告畫,是一道菜,寫著「紙包魚」。我問老闆:「這菜有沒有?」老闆說:「現在沒有魚,我問問。」說完馬上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然後告訴我:「有兩條,你要吃的話,我下午去拿一條。」結帳時,我想付紙包魚的定金,老闆堅決沒要。他說:「你們出去玩,不一定晚上在哪裡吃飯,魚給你準備好,能趕回來就吃,趕不回來也沒關係。」
晚上七點多回來,剛到餐館門口就驚了,竟然停滿了車。新都橋已經沒啥遊客,這場面像是所有人都來了。我們進到餐館,廳內八九張大小桌子已坐滿,只留下一張兩人位的小桌,我對老闆說:「生意越來越好啊,看來你們暫時是回不去了。」老闆喜憂參半的樣子,連連說:「忙不過來忙不過來,只能找幾個朋友幫忙。」老闆的幾個朋友是藏族同胞,站在廳裡,臉上都是喜氣洋洋,卻又都是手足無措,像是不知道該幹嘛。
紙包魚很快端了上來,一大盆,佔了半張小桌。極嫩,極鮮,極辣,我吃了三碗米飯,被辣得酣暢淋漓,滿頭大汗。
毛毛喜歡逛各地菜市場,臨走時,她說要去新都橋菜市場買點犛牛肉和蔬菜回家。我們去到餐館,問老闆菜市場在哪。老闆連比帶劃說了,又告訴毛毛,不要買蔬菜,蔬菜是外地來的,犛牛肉是真的不錯,可以買。我們告辭出門,老闆兩口子又追出來,告訴我在哪裡停車,最後又說,市場門口路面有結冰,要小心。
我留意看了,菜市場門口果然有暗冰,灰塵覆蓋後暗沉沉,不留神還真看不出來,若不小心,極有可能滑倒。我看著暗冰,伸腳踩了幾下,對毛毛說:「我喜歡新都橋,明年秋天,咱們一定要再來。」
在旅途中到達一個城鎮,就像人海中偶遇一個人,是否喜歡,其實很容易片面,而且偶然。短短的幾天,不可能對一個城鎮了解詳盡,或許換一個酒店住,換一家餐館吃,對一個小鎮或是城市就會是另外一種印象。這一次到新都橋,殘雪未覆蓋的地方已是滿目枯黃蕭瑟,風景談不上有多驚人,但我喜歡這裡的人。
這裡的人,其實也僅限那家餐館和入住的酒店。
冥冥中像是有回應。回家的途中,酒店管家打來電話道歉,他說那個陶罐收費搞錯了,要退我錢。
那隻陶罐是黑陶,擺放在房間茶几上,被我不小心摔碎了。退房時,我向工作人員道歉,問他需要賠多少錢。
工作人員是個藏族小夥子,住了幾天比較熟了。他和酒店其他工作人員一樣,是本性中的熱情,不是被訓練過的專業禮儀,還挺喜歡開玩笑。他不確定賠償金額,打了個電話,忽然變得侷促,很不好意思,竟然連連向我道歉。說這個陶罐有點貴,因為是定製的,上面有logo,解釋了一堆。我說是我不好意思,該向你們道歉,為緩和氣氛,我對他說:「下次我再來,就先把這罐子給收起來放好。」他才笑了,說:「下次你再來,我替你收好。」我問他怎麼付錢,小夥子帶我去到前臺,將賠付款轉入他們酒店帳戶。
我收到管家紅包,退了一半。
我到現在也不清楚是因為什麼原因導致多收以後又退回,但能理解這心態。有些人處事,向來不是根據他人的反應或是利於信息不對稱來作調整,而是基於事實和自身的價值觀。而且我真的認為,這些其實和民族還有信仰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