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六成受訪者「需要協助」解決住房問題
據《勞動報》報導,服務業是上海社會經濟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據市統計局數據顯示,2015年全市第三產業(服務業)從業人員為855.7萬人,較2014年增加了2%;第二產業從業人員為459.7萬人,較2014年減少了3.6%,原有勞動力向服務業轉移,新增勞動力被其吸納的現象明顯。
日漸龐大的服務業藍領隊伍背後,「居住難」的問題同樣凸顯。勞動報記者隨機採訪了從事服務類行業的31名藍領職工。其中,「群租」達到13人;有13人蝸居在環境簡陋的「城中村」和地下室等;有兩人居住在招待所;另有兩人居住在工廠自建的員工房內。
上海交大國際與公共事務學院助理教授、中國城市治理研究院助理研究員沈洋博士告訴勞動報記者,由於服務業經營場所數量多、規模小、地點分散,僱主較少為員工提供住所,且考慮到上海較高的租房和生活成本,這些外來從業人員通常只願拿出收入的20%用以支付房租。居住場所多為老式小區、城郊結合部民房和「城中村」民房。這些居住場所具有費用低、設施陳舊、規劃不善等特點,容易出現群租現象,消防和治安隱患較大,衛生環境髒、亂、差問題突出。
服務業的從業人員以外來務工者為主,數量龐大、結構複雜,對居住有剛性需求。根據沈洋的報告,上海統計局此前的調查結果顯示,住房問題是外來工留滬的第一大問題,64.4%的受訪者表示需要協助。
住宅小區群租:有價格優勢,離工作地點近
群租,是目前上海服務業,特別是餐飲、美容美髮行業中從業人員較多選擇的一種居住的方式。基本人均500元一個月就能解決,廉價的「優勢」,使得雖然政府三令五申並屢出重拳嚴打,但卻是「春風吹又生」。
阿桂是新涇鎮頗有名氣的年輕髮型師,這天,他領記者來到仙霞西路某小區住宅的6樓———他所在髮廊的員工宿舍。「咚咚咚!!」阿桂邊敲門邊向記者介紹,「以前我們自己人都是直接用鑰匙開,要敲門的基本都是不住裡面的人,我們一般也不給開。」等了一陣,門開了。刺鼻的異味,伴隨著泡麵的氣息一齊從房內飄出。
記者留心發現,這是一套兩室兩廳的毛坯房,房屋面積大約100平米左右,一共擺放了7張上下鋪的高低床,房內約有11人。「這裡最多時住過17個人,多出來沒床位的,就在廚房那邊打地鋪。」阿桂告訴記者,由於是毛坯房,整個房間缺少合理布局,拖線板、網線被拉得到處都是,好幾處都出現纏繞成死結的情況。對於目前的居住條件,租住在此的員工們大多心態複雜。「上海這邊找房子要便宜、要近,哪找去?」
記者注意到,就在他們租住的樓道內,懸掛著街道張貼的「抵制群租,人人有責」的標語,顯得格外扎眼。阿桂的室友小何向記者坦承:「我們一直很配合,要查要扔,我們都服從,從來沒鬧過。只要不把我們攆走,其他都好說。」
小吳是滬上一家小有名氣的連鎖飯店的店長,他店裡的14名員工租住了飯店周邊一個小區的三室一廳。「整個房子的月租金是7500元,非常擠。」小吳說:「除了群租,我們也可以讓員工選擇每月拿300元-500元的房貼,讓他們自己出去找房子住。但是一圈找下來,一方面這點錢找不到適合的房源,一方面對於餐館這種強度較大的服務業,房子就是晚上睡一覺的地方,所以大家出去另找住房的積極性也不大。」
城中村、地下室:環境簡陋,和老家差不多
單身獨居的嚴師傅在上海西區一所大學當了多年保安。他每天騎著電瓶車往返於徐家匯和閔行區梅隴。他在那裡的城中村租了個單間,每月租金800元。不過,那邊正面臨拆遷。記者在吳師傅租住的房間裡看到,這是一間堆滿了雜物的私房,四壁早已被燻得黑黑的,除了一張掛著蚊帳的上下床,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窗和門都不能嚴絲合縫地關閉。
在嚴師傅家,用水可以打開自來水,不過為了省錢,他寧可到大概二十米遠的地方打井水來用。而燒水更是奇葩,不用煤氣不用電,用的是一種燒柴的土設備。「這裡的居住環境和我老家鄉下差不多,但就是圖個方便,畢竟是一個人住。」
和嚴師傅差不多、蝸居在簡陋環境裡的還有清潔工老楊。採訪他時,就是在他租住的地下室裡。六月的申城,傍晚六時,天色依然明亮,可老楊的房間已是伸手不見五指。並且,需要忍受著隔壁水泵運轉時發出的聲響,呼吸著陣陣的黴味。
2000年,隻身從安徽六安來滬的老楊,來到長寧區天山路某小區,擔任清潔工。「那時工資就300多元/月,但地下室可以免費住。」老楊告訴記者,迫於生計,他沒有猶豫便接下了這份差使並住了下來,然而這一住,便住到了今天。老楊也有幾位地下室的室友,結果不到半年,他們都因為住不慣而離開,再無後來者。記者造訪時,是5月上旬,也能感受到絲絲氤氳的溼氣。
「用最少的錢住下來。」無論是建造於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城中村私房,還是高樓的地下室,都超出了當下城市人對於居住要求的底限。為什麼做這樣的選擇?記者調查發現無論是嚴師傅還是老楊,他們多為非上海農村戶籍,月薪3千-5千,年齡集中在35歲以上,通常只願花收入的20%左右租房。他們基本是保安、清潔工這樣的群體,僱主較少為基層員工提供住宿,僱員只能自行租房。
藍領公寓:乾淨整潔,但一房難求
當然在上海打拼,也有很幸運住得不錯的。
一間裝修一新的宿舍,6張床鋪,全新床品,拉起帘子,還有一個小小的私人空間;床下的寫字檯,可以放上電腦,擺設相框。90後小沈對目前的工作很滿意,「公司提供環境那麼好的宿舍,我沒有理由不好好幹吶。」
在魔方公寓位於浦東的九號樓項目,記者見到了正在宿舍休息的小沈。說是宿舍,其實並非小沈所在企業建造的,而是開拓國內長租公寓市場的企業魔方公寓建造的藍領公寓。企業和藍領公寓籤下合同,租下宿舍,解決員工的住宿需求。
小沈老家在江蘇,現在是一家電子製造企業的客服,月薪有4000元。「以前公司不包住,我住過群租房,便宜的也得七八百,貴的租金超過1000元/月,但休息、衛生都沒有保證。」後來,小沈把「包住」納入找工作的條件之一。「我年紀小,薪水不高,不可能拿很多錢去租房。」小沈現在所住的九號樓,平均床位在600元/月左右,衛生、廚房、休息等公用區域有專人打掃。
魔方公寓副總裁李亮介紹,九號樓藍領公寓項目更多的客戶是星級酒店、連鎖餐飲店等服務行業。「在居住管理方面,目前我們只與單位籤訂合同,不接受個人租客申請。房租由承租單位繳納,租客的個人信息也一併傳送給我們,由我們向當地相關部門報備。」李亮表示,魔方公寓每間宿舍都有煙感噴淋,整棟樓內都禁止使用燃氣,並安排專人每天查房,對違規用電的情況立即沒收設備並給予警告。
乾淨、安全、價格實惠……不過由於藍領公寓屬於新生事物,加之考慮到管理的方便程度,這幾個長租公寓都暫不接受個人租客申請,而是與企業籤訂合同,因此受惠的面比較有限。有業內人士分析,「這樣的規定使得一些自僱者(個體經營戶),例如小型服務業企業的藍領等,被排除在外,而他們又是城市生活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
36%受訪藍領對居住現狀不滿意
勞動報調查問卷結果顯示,在上海服務業藍領中,有近四成受訪者對當下居住表示不滿意。僅5%受訪者表示很滿意,較滿意的有14%,45%的受訪者表示基本滿意,不滿意者佔比36%。
在私密性、上班近等各項指標中,受訪藍領最看重居住條件的依次是:離工作場所近、費用省、私密性、裝修配套硬體好,投票佔比依次是32%、28%、21%、19%。然而,這些居住指標在現實中卻很難得到滿足。
上海交大國際與公共事務學院助理教授、中國城市治理研究院助理研究員沈洋博士曾於過去五年間,在上海市中心和城郊的六間餐廳對超過60位受訪者進行了訪談,並選擇其中一家大型餐館當服務員,進行參與式觀察研究。她告訴勞動報記者,她造訪了部分受訪者在上海的住所,包括員工宿舍、群租房和城中村等多種類型,情況不容樂觀。
「當時,一家大型連鎖型餐廳的員工宿舍免住宿費,一個月水電費為50元。一間宿舍六個床位,廁所整個樓層共用,熱水供應時斷時續。由於宿舍靠近飯店的中心配送廚房與大型冷庫,每天凌晨4、5點卡車開始在附近出入,幹擾員工睡眠質量。」沈洋介紹,還有就是城中村。「所有居住在城中村的受訪者家中都沒有獨立的廁所、廚房和浴室。房屋人均面積約為10平方米,每間租金300到800元。她曾走訪過市郊的莘北村和市區的白玉坊,這兩個農民工聚居區集中體現了城中村的典型———存在犯罪與火災隱患,它們都已被拆除,住在其中的農民工也因此搬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