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要有骨氣。中國人很看重做人的「氣」,俗話說「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口氣」,這口「氣」不是人吸到肺裡以維持生命的那口氣,但它有時候比生命更為重要。孟子稱之為「浩然正氣」,有了它「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人品自然就更加清高了。清高不是對人,而是對物。對物多一分清高, 做人學一分俗氣。警如在金錢面前,清高尤其不可缺少。錢本身是個好東西,能成人之美。對於好人來說,不妨多多益善。俗話說:「錢多不咬手。」但是,錢既不能有求必得,也不應有得必求。畢竟,人生尚有比金錢更重要不能因迷戀金錢而喪失的東西。從這個角度說,錢對於人的精神品性無異於一種誘惑,品潔者當卻之以必要的清高,在人生的追求過程中,對於金錢有時候需要像對付不速而至的妖女一樣,要有一點柳下惠坐懷不亂的堅定意志。要具備精金美玉般的人品,須先克服人性中貪得無厭的弱點。古人言:「撥開世上塵氛,胸中自無火炎冰競;消卻心中鄙吝,眼前時有月到風來。」
從表面上看,人與人之間沒有太大的區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好像都在做相同的事。但是,即使是做相同的事,由於各人的精神境界有所不同,對事情的理解和覺悟也就深淺不一。一個小孩子看到西湖景色,只覺得好看,除了拖著大人去划船,再無別的想法;一個年輕人眺望西湖風光,往往會覺得詩情畫意,希望能與情侶手挽手一起欣賞,一起陶醉;而一位長者,靜穆地貯立在殘陽泛金、群巒黛青的西湖山水邊,也許能領悟到萬物空靈、人生縹渺的意味。這就是人生境界的不同。馮友蘭把人生的境界分為四個等級,它們由低到高依次是: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天地境界。前三種境界從字面上容易理解,而所謂天地境界就是超越現實的物質約束,在精神上不斷升華,達到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與天地並立為三的境界。
從古到今,許多人用「淡泊以明志,寧靜以致遠」這句話自勉。這也正是一個人追求精神自我超越的具體過程。我們可以想像,假如一個人從裡到外,從頭到腳都浸沒在物質欲望的海洋裡,能夠指望他超越現實嗎?所以,「淡泊以明志」,說得很有道理。同時「寧靜以致遠」也非常深刻。精神境界有高有低,人生志向有遠有近。做人最忌目光短淺,胸無大志,終日在方寸天地裡翻筋鬥,這樣的人,叫做「鬥筲之人」。人之所以會目光短淺,最大的原因就是浮躁貪心,急功近利,不能夠安於寧靜,忍受寂寞,自然就成不了什麼大器,結果只能是「年與時馳,意與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所以,在精神上保持寧靜,甘於寂寞,不為利誘,不被物牽,是「修身」、「廣才」的必要條件。
當然,所謂「無求」,並不是一無所求,一個人生存和發展的必要物質條件還是有所求的。但是,這種有所求即是有限的,也是平淡的。中國的人文精神也是以談為雅,以談為美。中國人喜歡喝茶,而茶是很清淡的,不比咖啡那麼濃烈:中國人喜歡水墨畫,它與油畫相比,也是很素雅的,且著色多為淺淡;至少從周人開始,中國人就很喜歡音樂,中國古典音樂的節拍以平和、悠長為特點,且大都不用半音,給人以淡雅悠遠的意境感受。總之,人、事、物,在平演中也許就更能顯出浩遠悠長的真性。
精神一旦超越了現實的束縛,不僅在物利上能夠得失兩便,而且對許多世俗的東西,也會產生「無可無不可」的自如心志。孔子在評論古代逸民的品行時說:「我則異於是,無可無不可。」無可無不可,即是兩可。人生的許多東西,對於人的精神快樂而言,與其說是一種事實,不如說是一種觀念。一旦在觀念上認為兩可,人生的許多煩惱與偏執皆會煙消雲散。兒童在遊戲中為搶扮演「好人」的角色常常會爭得面紅耳赤,這在成年人看來甚是無謂。可成年人有時也會鑽同樣的牛角尖,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和瑣碎是非斤斤計較,寸步不讓,這與兒童又有什麼差別呢?生活中有不少事情不僅不值得細爭,而且也是爭解不清的。譬如兩個人爭辯某一問題,你勝了我,並不表示你所說的一定對:同樣,我勝了你,也並不說明我一定對。如果兩個人爭持不下,那麼只好請第三者來評判。如果請的是與你見解相同的人評判,他必定偏向你,我自然不服;如果請的是和我觀點一致的人來評判,他必然偏向我,你肯定也不服。而與你我見解都相同的人是不可能有的,於是只好請與你我的見解都不同的人來判斷,但這樣一來,不但你我都不服,而且使「南北戰爭」變成了「三國演義」。這麼說,是不是是非就沒有公論了呢?當然不完全是。除了少數確實難以定奪是非標準的情況否則也不會有「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這樣的話了,大多數事情還是存在公理的。問題是,人並不可能每時每刻都完全從公理出發考慮事情,因為人畢竟不是機器,人還有情感、情緒、習慣、偏見等等;更何況公理也常常是相對的和變化的。所以,胸懷坦蕩的人對生活便總能夠抱著無可無不可的豁達寬容的態度,在他的心中,天地是寬闊的,生活是快樂的,精神是自由的。這,也是一種「無求」。
人所擁有的東西有身內與身外之別。像智慧、才能、學識、道德、情感這些都是屬於身內的財富,其他諸如名聲、地位、錢財,以及出身、年齡、文憑等則是所謂的身外之物。按照中國人的意思,對於身內的財富,要儘量發展它、豐富它、完善它,使之達到盡善盡美的境界,從而能在主觀的精神世界裡給人以最大的快樂。對於身外之物,如來路正當且運用得當的話,當然也是來者不拒,多多益善,甚至在必要時為了得到它們雖執鞭之士也願為之;但是在態度上最好能抱著得失兩便的襟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