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美國《華盛頓郵報》報導,拜登的過渡團隊23日發布聲明提名前美國國務卿約翰·克裡擔任總統氣候變化事務特使,全職應對氣候變化。總統氣候特使是白宮國家安全委員會中的一個職位,將直接向拜登匯報工作。克裡隨後回應稱「將以應有的嚴肅性和緊迫性來應對氣候危機」。
多年來,克裡先生一直十分關注氣候變化的相關問題。此前,他在由全球化智庫(CCG)與慕尼黑安全會議聯合舉辦的主題晚宴——「中美冷戰?迷思與現實」(「The US-China Cold War? Myth and Reality」)上就曾呼籲,中美需要就氣候變化議題進行對話,中美應共同努力,使世界變得更好。
以下為克裡先生參加CCG在慕尼黑安全會議圓桌上的發言:
當地時間2月14日,第56屆慕尼黑安全會議(MSC)在德國慕尼黑舉行。本屆會議以「西方缺失」為主題,旨在探討世界安全形勢與歐美關係新風向。會議共吸引了來自政界、商界和學術界等領域的超過500位全球高級別的決策者和研究人員參加,包括數十名國家元首和政府首腦以及100多名外長和防長。當日,全球化智庫(CCG)作為慕安會唯一來自中國的機構,與慕安會聯合舉辦主題晚宴——「中美冷戰?迷思與現實」(「The US-China Cold War? Myth and Reality」),為從貿易和安全的角度審視美中雙邊關係、減少兩國間的誤解、加強交流搭建了國際平臺。美國前國務卿約翰·克裡(John Kerry)在會上發表了主旨演講。
CCG理事長王輝耀:感謝克裡國務卿能夠參加CCG與慕尼黑安全會議聯合舉辦的「中美冷戰?迷思與現實」的主題晚宴研討會。克裡先生曾擔任美國國務卿,曾是美國總統候選人,也曾多次訪問中國,非常期待聽到他對中美關係現狀和未來趨勢的判斷。
美國前國務卿約翰·克裡(John Kerry):謝謝王輝耀博士的介紹。
敘事的方式會影響人們對事情的看法。眼下,人們正在為「冷戰」創造條件。慕尼黑安全會議的整個討論,圍繞的是我們會不會和歐洲——我們的朋友在持續數月的華為問題上發生對抗?我的發言不代表川普政府,我只是想表達我對某些事情的一些看法。
「沒有人能在這場『貿易戰』中獲得勝利,也沒有人想要『貿易戰』」
我們花了兩三年的時間在這場摩擦上面。在我還擔任國務卿期間,我發現在處理重大的全球性問題時,需要的是和懂得尊重和實事求是的人打交道。
當前世界很迫切的現實是,我們其實有更好的選擇。兩個偉大的國家不應自動陷入使我們分裂的角色,從而妨礙世界解決真正重要的問題。
我認為我們應該實事求是。我們之間有差異嗎?是的,我們之間有非常大的差異。但是,如果你追溯美國和中國的歷史,你會發現中美合作有著非常了不起的一段歷史。你可以追溯到1784年,以及鴉片戰爭和各個力量對抗和平衡的時代,還記得一直與中國進行貿易的第一艘商船嗎?第二次世界大戰,我們有多少飛行員在中國獲救?有多少 「駝峰」飛行員墜機在中國?是你們救了他們,他們才能回家。
我們時而同仇敵愾,遺憾的是,時而不在一條戰線上。我們是兩個不同制度的國家。現在,我們很樂意看到中國正在解決存在的一些有悖於我們價值觀的問題。關於人類生命的價值觀,不是美國和西方世界所獨有。從中世紀到「強權就是正義」的時代,這種理念最開始從歐洲興起。繼「三十年戰爭」和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我們終於試圖團結起來,建立起一個世界秩序,以制止人們相互殘殺並為世界創造更美好的未來。回想一下人類的至暗時期,1915年,第一次世界大戰是有史以來最可怕、最愚蠢,最沒有必要發生的戰爭。這次戰爭使人類見證了最驚人、最荒誕的殺戮。首領站在戰壕中,吹一聲口哨,接下來數百人爬上牆,然後他們都在下一場浪潮中死去。
我反戰,那絕對不是自我標榜的。因為戰爭對我們的國家和整個世界都產生了根本性的影響。所以我對來自中國的朋友說,我們必須非常理性和謹慎。衡量歷史,當前我們必須往前看。中國現在有14億人,是美國人口數量的三倍,中國將成為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
美國將永遠不會停止推動某些事情,我們相信我們的信仰。但是,中國不喜歡我們做的某些事情,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對於公平競爭,強迫技術轉讓,外國投資委員會的決定等這些事情,我們必須非常謹慎地來對待。
如果我們彼此之間沒有就如何彌合差異抱有根本性的尊重,我們將無法避免一個混亂的世界,然後將我們推向我們真正不希望去的方向。我們認為商業應該有公平的賽道,認為不應有幹預、操縱以及貨幣等問題。然而,這場「貿易戰」並沒有解決這其中的任何一個問題。
布希政府和歐巴馬政府做到了讓大家坐下來談談怎麼處理矛盾和分歧,每年開展雙邊經濟與安全對話。如今中美關係經歷了三年的動蕩和混亂,而回到了原點。現在的貿易談判到底是關於什麼, 增加關稅只會提高商品的價格,我們也有一再強調的意識。
「是否存在對華為的恐懼?」
在座的各位都很聰明,有些機密的事情我們無法在這裡討論。我在競選美國總統時,曾經起訴過俄亥俄州。為什麼?因為它計算票數的算法,這種算法,實際上是將每五票中的一票投給了另一方,當投票關閉時,該算法消失,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這就是網絡世界的現實。我們現在真正應該做的我們在歐巴馬政府時期就著手做的事情,那就是網絡規範。
我們已經建立了一個基礎,中美可以在這個基礎上進行合作。我們為何不能討論如何真正實現以低廉的成本迅速的開發5G技術呢?如何保證問責,透明和對等,以確保雙方都互惠互利?對於安全,中國可能也和我們有同樣的擔憂。為什麼?美國的Stuxnet系統就曾經被運用到伊朗,成功的推遲了他們的擁核進程,這件事現在全世界都知道。
朋友們,我為什麼要對你們說這些呢?我成長在上世紀60年代,那時我們上學時經常伏在桌子下,雙手抱頭,為核武器襲擊做準備。這就是當年人民的日常,直到裡根和戈巴契夫都看到,我們有5萬個飛彈互相瞄準對方,我們走錯了方向,我們正在浪費數萬億美元,我們需要結束這種瘋狂。
現在的我們該怎麼辦?朋友們,想想我們曾經走過的路。當年參議院批准美蘇削減戰略武器條約(START),我參加了這個過程。今天的世界可以不必重複過去,但前提是偉大的領導者站出來提供不同的選擇。習近平主席在達沃斯填補歐巴馬離任留下的空缺時,當時我也在,傾聽他發表了歐巴馬本來也想在會上表達相同意思的演講。
習近平主席發表了出色的演講,在開放、公平貿易等等議題上,他是一個優秀的領導人,有著負責任的態度。我們聽到一些看法,認為美國和西方國家在衰退,本世紀是亞洲的世紀、中國的世紀,而不是美國的世紀。最近我參加了一個會議,有俄羅斯人站起來說,我們不需要美國,我們不需要西方國家,這是俄羅斯的世紀,這是中國的世紀,俄羅斯與中國同在。對於這些看法,我們不太同意。在座的Graham Allison教授是我很敬仰的朋友, 他有一本非常出色的書很快就要出版了,屆時大家可以一起討論修昔底德陷阱,還有強國競爭等內容。
中美間沒有必要開啟新一輪「冷戰」,相反可在氣候領域加強合作
我始終相信中國和美國沒有必要開啟一輪新的「冷戰」。我代理美國代表團去峇里參加APEC峰會的時候,當時美國政府正在面臨停擺。順便說一句,如果你是中國人、俄羅斯人或是來自其他國家的人,你看見美國政府停擺,連預算都沒法通過,你會不會坐在那兒問你自己,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今天中國人和俄羅斯人可以談論他們的政府如何更快地做出決定以及他們不需要什麼。我們將教育我們的孩子們,民主在今天受到了考驗,因此我們必須有遠見,我們必須對我們想要的世界有願景,這就是領導力。
我已經就氣候變化議題研究了35年。自首次裡約熱內盧地球峰會以來,我參加過每一屆會議。老布希總統在裡約熱內盧地球峰會上簽署了一項自願協議。我去過京都,和戈爾等人在那兒進行談判。我們達成了《京都議定書》。但我們無法在參議院中推動它。為什麼?因為中國做得還不夠。我們無法在參議院提出這個建議,因為美國人說,為什麼中國不減排,為什麼美國就應該減排?所以朋友們,我們應該一起行動起來。在擔任國務卿時,我榮幸地帶領我們的談判團隊參加了巴黎氣候大會。那時,我去了中國,習主席在我面前做出了決定。我們在同一個小組中一起合作直到歐巴馬總統和習近平主席在人民大會堂一起宣布中國和美國將會共同削減排放。你知道發生什麼了嗎?整個世界都知道美國和中國開始合作了,它傳達了一個信息,沙烏地阿拉伯,澳大利亞,巴西也無法避免削減排放。
我們去巴黎時,我們達成了這項協議。196個國家參加了巴黎大會並且表示我們不會保證可以將地球的溫度漲幅保持在2℃,但是很有希望,我們會盡力將這個信息傳遞到市場。196個國家/地區正在嘗試做同樣的事情。
朋友們,想想吧,世界上最大的市場是新能源市場。今天這個市場有45億用戶。在未來三年內,它將有90億用戶。它已經是一個數萬億美元的市場。這將創造數以千萬計的工作機會,根據尼古拉斯·斯特恩爵士和馬克·卡尼的估計。我們保證,我們將盡最大努力共同實現這一目標。
當我從戰爭中回來後,我就開始了我的職業生涯。在反對聲中,在我們的體制下,美國通過了清潔空氣法案,安全飲用水,海洋哺乳動物保護,沿海地區管理,瀕危物種保護等相關法案。因為有識之士站出來發聲,我們創建了我們的國家環境保護機構。現在每個人都會站出來為保護環境發聲。在這個問題上,我比過去更加奮勇。如果我們沒有完成這些工作,我的子孫將會繼續奮鬥。
但當前的事實是,美國、中國、歐洲和印度的排放量還在上升。難怪這些孩子罷課上街抗議,對我們這些成年人表示憤怒。我們要做的工作還很多,我們要賺更多的錢,創造更多的工作機會,做成更多的成績,為什麼偏偏要選擇「冷戰」?我們應該一起應對氣候危機。朋友們,我們還應該花時間與世界其他國家共同探討如何應對這些挑戰。昨天在南極是70華氏度,一周前我知道報導的是華氏零下65華氏度,這已經夠糟糕了。
我去過南極洲。科學家告訴我情況是這樣的:溫暖的水從冰殼流過,融化了冰,這個不穩定性能夠使得整個巨大的冰川滑落到海洋中。現已發現冰洋流的移動速度比以往快76%。在西伯利亞和阿拉斯加,甲烷正從凍土帶的永久凍土地面中傾瀉而出。
我知道我從習主席那裡學到了一件事,我們共同努力,一起合作,並帶領世界達成了《巴黎協定》。現在,我們必須比以前更加努力,應對氣候變化的挑戰。
在電池存儲領域,我們正處於突破的邊緣。中美兩國應共同努力,並組成一個國際財團,以加快問題的解決。我們應該與加州理工學院和麻省理工學院合作,進行創新練習,以發現我們將如何採用負排放技術或者是任何可以解決問題的方法。
讓我整理一下我的思緒。當我代表我的政府宣布我們政府停擺時,我遇到了一群外交部長,他們對我說:「國務卿,我們對你的政府關閉了這件事感到難過。我可以請你吃飯嗎?我們的飛機可以送你回家。」這很尷尬。
在與習近平主席的談話中,我說他,「為什麼我們需要更多合作?」他跟我說,聽著,這就是我們要做的,我們要做的事情叫做「一帶一路」倡議,而且我們將在世界各國投資。我說,「主席先生,這個想法聽起來很不錯,我們為什麼不一起做呢?」他給出了回應。但我們政府的運作沒有允許這個對話變成現實。
我們從來沒有機會坐下來談談這個項目,中國在某些國家和地區花費了上萬億美元,但我不得不說,我們可以有一個更好的選擇,那就是將人工智慧與量子計算結合使用。我們有能力在大範圍內運行智能電網,通過智能電網,我們可以將風能,太陽能,水力發電和生物燃料融合在一起,然後將這些電輸送到我們國家的任何地方,我們為何不共同努力來發展這種技術呢。
這可能會改變當前中美兩邊的態度,或者代替「冷戰」,我們需要與氣候變化議題進行對話。我們共同努力,使世界變得更好。因此,我希望中國在這個新世界中認真思考這個倡議。在21世紀的曙光中,我們不能停留在總是為了「冷戰」而戰,或者總是被舊思維困住。看看當今衝突最嚴重的中東地區,偉大的亞伯拉罕宗教的發源地,是全世界在社會、政治、經濟和安全領域融合程度最低的區域。
朋友們,讓我們在2020年想想當我們為世界共同努力的場景。王毅先生,他非常高效,非常開放,隨時準備工作。每次我對他,或對楊潔篪,對李克強或其他人說,您是否仍準備與美國合作以幫助開發這些領域並改變世界?每當他們說「是」時,我們都願意這樣做。因此,我希望今晚的討論不要回到「冷戰」範式的軌道,我們將討論如何更好實現更好的願景並避免造成災難性錯誤的可能性。非常感謝大家。
隨後,在討論環節,克裡表示,中美兩國必須努力通過尋找共識,從而重建互信。他指出,當前美國政治受煽動情緒影響較重,並非建立在事實基礎上,這並不有利於解決當前中美間面臨的挑戰。同時,中國也應正視自己被國際社會誤解的因素和原因。他表示,中美兩國都應更加「克制」和「成熟」。此外,克裡還提到,美國對中國的部分商業行為感到不滿,這亦是美國兩黨達成的共識。最後,克裡強調,他十分不願看到中美間理性的相互理解被吸進一個可怕的困境,中美應共同努力避免犯下這種錯誤。
(本文根據克裡先生在全球化智庫(CCG)於2020年2月14日與慕安會聯合舉辦的主題晚宴——「中美冷戰?迷思與現實」上的發言整理,未經本人審閱,轉載請註明出處)
關於演講人:
約翰·克裡(John Kerry),1943出生,2004年7月29日獲民主黨提名為該黨美國總統選舉候選人;2013年1月出任美國國務卿。美國民眾對國務卿克裡上任以來在推進美國外交方面取得的卓有成效給予了很高評價,美國多家媒體將克裡評價為「美國歷史上不可多得的外交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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