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芒種時節,知了聲裡,斜陽樹下,遠離城市的田野上該是萬物驟然繁盛。這時夏麥收倉,夏花絢爛,夏木葳蕤,夏日炎炎,各色植物隨著芒種開始,快速燃爆生命力,小蟲小蝶的也不甘落後,蟬噪蛙鳴,你和我唱。我的家鄉,以前屬於成郊邊兒上,此時本該是一派忙碌景象,可是隨著歲月變遷,如今這裡人非人、物非物,和城市沒兩樣。
可能農時情結所在,這個周末,我由著自己,驅車回歸故裡,來到我以為是家的地方,卻突然感覺有些暈頭轉向,經年的仲夏麥浪起,芒種無閒時的忙碌情景,已經無影無蹤,那些曾經大片大片的田野上,沒有了風吹麥浪,沒有了稼壯蔬旺,滿眼陌生的高樓大廈遍地起,車水馬龍往來急,看不到熟悉的丁點痕跡,感情的失落讓我神傷不已,這裡的一切,曾經一度融入到我的生命裡,這裡有我太多足跡,有我一路走來的歡聲笑語,有我泥濘跋涉的步履,這裡的片片熱土,一草一木,是我成長的全部。
我的家鄉離我工作的地方物理距離大概十幾公裡,此時心中的距離感覺如此遙遠。匆匆幾十年,就如一個舊包袱,這裡珍藏著我的青澀幼稚,珍藏著我的歡笑打鬧,珍藏著我的純真與美好,層層打開,層層有驚喜。今日回到這裡,我穿著城市的外衣,裹著「鄉音未改鬢毛衰」的內心,說著「笑問客從何處來」的鄉音,純粹一位天涯淪落人,此情此景,實不相宜。
日日出行的家門口的小馬路,如今更名為北四環,這本是一條村屬鄉間小路,當初,路兩邊是速生的高大泡桐樹,一般都長到了一摟粗,大夏天,樹冠像一把大蒲扇,把馬路遮的嚴嚴實實,頂頭是明晃晃的大太陽,樹下是綠意斑駁的陰涼。這條路是我們村裡的主路,村裡安排有專人打掃,算工分,啥時候都乾淨漂亮。小時候,我們去上學,串親戚,趕廟會,曬糧食,都離不開這條馬路,田裡的大人幹活累了,也習慣聚集在這條馬路的樹蔭下,東拉西扯,扯一會兒就該回家吃飯了。如今東西向無限延伸,去年開始又向上加層,換身為新一代的雙層高架快速路,承載量迅速翻倍,以前的小馬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它的今天,威武、輝煌,實打實的鄭州北城區一架棟梁。
村莊東邊原是兩條平行的小河,一條「大河」,一條「小河」,現在只剩一條大河了,就是大名鼎鼎的東風渠。大河可是村裡不可多得的人間樂園,這裡記錄著太多屬於我們的故事,那時候夏天河面突然變得又寬又深,水流平緩,河水清澈,河邊大大小小的灌木依河而生,葉子濃綠繁茂,根須扎在河坡上,樹枝歪歪斜斜伸到河面上,大樹枝可以像橋一樣供我們「練習」平衡木,小樹枝就是來回遊弋的小魚玩具,河底是常年淤積的青泥,水裡邊來回撲騰是常事,常常把路過的大魚小魚嚇得驚慌失措,東躲西藏。冬天這裡就變成了天然的溜冰場,我們在冰上劃拉的刺溜刺溜的,驚險又刺激。無論冬夏,我們玩起來就沒個頭,家長叫一遍叫一遍的才依依不捨的離開。如今,這條河改造的齊齊整整,禁止下河的標牌高高樹立,周圍也被高高的鐵絲網圍了個嚴嚴實實,路過這裡,只能趴在攔網上向裡瞅瞅,除了石頭鋪就的整潔河坡,就是寂寞平緩的水流,看不到一絲的生機與吵鬧。我孤獨的站在這裡,想望著有一日它能歡騰再起,那時,我仍在這裡。
平凡的故裡,改變到了連我自己都不認識自己,只有那一腔熱血,共同奔赴在家鄉建設的風物裡。
我一路奔忙著來,所有的已經足夠熱愛,歷經千帆,我不會忘記我的少年,即使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