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味揚州 世界美食之都的100個細節」徵文選刊】
文/小魚
人是要有一點精神的。但到了揚州,我仍然要去尋味那裡的美食。「腰纏三千貫,騎鶴下揚州」的傳說,當然不及楊誠齋說的「卻將一臠配兩蟹,世間真有揚州鶴」實在。這份實在,就是十到二十元一個的「獅子頭」。
試想怎樣的美味,可以與揚州鶴的逍遙媲美呢?
細雨飄飛的二月,梅花綻放,綠竹幽寂。個園的清晨遊人寥寥。我卻是生怕來得晚了,沒有吃早飯就換乘著公共汽車來到園門前。一壇白色的、紫色的葉牡丹喚起我對江南的記憶。花壇旁邊是個布置得與個園並不一致的「揚州炒飯」店鋪。因女兒叮囑到揚州就要吃揚州炒飯,剛好怕沒吃飯逛園子有些虛慌,就點了一小份炒飯,一個獅子頭。人的兩面性在我身上的體現就是:我到外地寫給別人看的是詩,自己惦記的是吃。
而早上吃獅子頭的緣故卻是因為我覺得炒飯有一點幹,應該有湯才好,店家說沒有別的湯,獅子頭裡有湯。
然而獅子頭也吃下去了,因為的確是好吃。鮮香且一點兒都不油膩。這像獅子的圓頭樣兒的大丸子,一下子令我滿足起來。它在那個不大的碗裡顯得肥碩,湯水被擠壓在碗的內壁上動彈不得似的。我用吃炒飯的湯匙舀下它的肉,一口一口地吃,耽擱了遊園,也不覺得可惜。
湯更是可人,不濃不淡,溫熱貼心。一湯匙一湯匙順進嘴裡,食道就不自覺地熱烈歡迎它。直喝得滿腹歡欣,意滿志得,才用紙巾點點嘴角——開始回味啊!
我想,會有比這還好吃的獅子頭麼?
有。
隔了一天之後,我到揚州八怪紀念館。買了檀香木梳出來時,已是下午一點半了。快要走出那條街時,看到一個「揚州私房菜」的招牌,我居然還想吃獅子頭。店主人對於我只點一個獅子頭的行為十分不滿,與個園外那溫和的推薦很不同。但那獅子頭端上來的時候,我就立刻直覺,這顆更大個的,湯裡多配了玉色白菜葉的獅子頭,撐得起店主人的傲慢!
果然,在揚州吃的第二個獅子頭,給我的感覺不是滿足,而是幸福。我甚至懷疑鄭板橋、喜來樂,這些瘦老頭,他們的才幹都與吃了獅子頭有關吧。梁實秋先生在《雅舍談吃獅子頭》一文中,感嘆「獅子頭人人會作,巧妙各有不同」。到了揚州,我才信服所言乃是真理。至聖先師孔子都說「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我便有足夠的理由停下腳步,在這裡慢慢地細細地品這幸福滋味。
店主人瞪著眼睛不說話,店裡很安靜,他或許聽見了我快活的咀嚼和吞咽,更加不滿我只點一個獅子頭的現實。我又何嘗不悲哀自己的胃容量與傳說中的東北女人不匹配呢!暗暗可惜的還有家鄉的小白菜汆丸子的白菜也不及這大白菜的味兒煨得足,丸子雖也都與豬肉啊蛋清啊芡粉啊什麼的有關,卻也不及這大丸子味道裡的藝術和認真。不到揚州,就不會知道曾經亂吃的那些所謂獅子頭,可能都是四喜丸子。
喝盡最後一口湯,我盯著光亮的碗底朗聲道:你家的獅子頭是揚州最好吃的!天知道我多麼真心,又多麼懷疑。我總相信揚州還有更好吃的獅子頭等著我呢!但店主人卻一下子就高興起來了,得意地笑著:「到我家來的客人每個人最少都得吃倆!」
我心下暗想:要不是怕被傳成網紅,說有個看上去知性文雅的女士一口氣兒吞了兩個大獅子頭,難道我會不肯冒撐到的危險嗎?
算下來,我吃的這兩顆都是清蒸的加湯的一種。「宣傳片」的畫面裡,獅子頭都是紅燒的那種。看上去更誘人。紅燒的就是過油的吧,著了色,成了「鐵獅子」。鐵獅子頭也吃過,卻不是在揚州。楊萬裡大哥哥說的那大名鼎鼎的蟹黃獅子頭,我不知哪裡吃得到。我吃過的贗品,蟹黃是蛋黃代替的。
看來——揚州,我一定還是要再去的。
【作者簡介】
小魚,實名王曉菊。高級語文教師。遼寧省作家協會會員、遼寧省散文協會會員。出版教師範文集《師心童心》、專著《小學作文教改初步》,散文集《心影無塵》。詩詞散文見於各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