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親王府
多爾袞死後五日,消息傳到京師。朝野為之震驚。又四日後,多爾袞靈柩抵京,順治帝率諸王、貝勒、文武百官穿上縞服到東直門外五裡迎奠,福臨連跪三次,痛哭失聲。靈柩抵王府,公主,諸王、貝勒以下文武官員命婦,都身著縞服齊刷刷跪在大門內為其哭喪。當晚,諸王、貝勒以下官員都為他守喪。二十日,順治帝下詔,讚頌多爾袞「平定中原,統一天下,至德豐功,千古無兩」。詔書確定,喪儀按皇帝規格操辦。二十五日,追尊多爾袞為「懋德修道廣業定功安民立政誠敬義皇帝」,廟號「成宗」。多爾袞死後哀榮備至,他死前沒做成皇帝,死後被追尊為皇帝。
二十六日,順治帝命大學士剛林等人,火速前往攝政王府,將所有重要信符全部收回內庫;派吏部侍郎索洪等人將放在王府中的賞功冊收回大內。
多爾袞死後一個月零三天,即順治八年(1651年)正月十二日,小皇帝福臨登臨太和殿,正式親政,宣告當家作主。文武百官齊集朝賀。
此前兩日,命多爾袞嗣子多爾博承襲父親和碩睿親王封爵,俸祿三倍於其他親王。至此,多爾袞人雖死去,餘威尚在,高官厚祿蔭及嗣子。
但不久,災難就降臨到多爾袞這個已經死去的人身上。二月十五日,蘇克薩哈、詹岱、穆濟倫等人首告睿親王多爾袞,說多爾袞死後,為其殉葬的侍女吳爾庫尼臨終前,曾將多爾袞的得力幹將羅什、博爾惠、蘇拜、詹岱、穆濟倫五人叫來,跟他們交待了一件事:王爺多爾袞生前曾私自製備黃袍,私藏大東珠、素珠、黑貂褂等物,請他們取來悄悄放在棺材內,讓王爺帶走。此外,多爾袞還打算將兩旗兵馬移駐於永平,試圖謀取皇位。這時,譚泰、錫翰搖身一變,反戈一擊。譚泰揭發多爾袞親信何洛會、胡錫罪行;錫翰也站出來揭露何洛會,說他講過:「上今親政,兩黃旗大臣與我相惡,我曾首告肅王,今伊豈肯不殺我而反容我耶?」黃袍、大東珠等物,為皇帝御用之物,臣子受用就是犯上作亂;何洛會等人系多爾袞親信,他說過的話正好成了懲治他的證據。
順治帝由此打開缺口,拉開打擊多爾袞的帷幕。先是將多爾袞家產人口沒收入官,養子多爾博、女兒東莪都交給信王;其親信羅什、博爾惠正法;額克親、吳拜、蘇拜從重治罪;又將旗主何洛會及其兄胡錫處以磔刑,讓其在被碎割的慘叫中慢慢死去。
二十日,順治帝下詔,將多爾袞罪狀公諸天下。罪狀共有以下幾條:
一、太宗皇太極死時,諸王、大臣並沒有立多爾袞為攝政王之議,而其弟多鐸調唆他奪取高位大權。多爾袞攝政時,背棄與鄭親王濟爾哈朗共理朝政的誓言,不令鄭親王輔政,反讓其弟多鐸擔任輔政親王,而且妄自尊大,將皇上繼位之功全部歸到自己頭上。
二、將由太宗皇太極培養出來的諸王大臣殺敵剿寇、平定天下的功勞,全部記在自己的功勞簿上。
三、所用音樂、儀仗、侍衛等都逾越定製,享受皇上待遇,蓋造的府第也與皇宮沒有差異,而且任意揮霍國庫財物。
四、將原皇上親領正黃旗屬下的伊爾登、陳泰一族及其牛錄人丁,還有剛林、糾爾達齊二族,全部收歸到自己統領的旗下。
五、擅自編造太宗皇太極皇帝之位原系奪立的謠言,以挾制中外。
六、陷害威逼肅親王豪格,使他不得壽終,並將其妻逼納為妃,將其名下官兵、戶口、財產等不歸公而歸己。
七、欲拉攏皇上侍臣額爾克戴青歸自己使喚,派吳拜、羅什、剛林、祁充格封額爾克戴青為侯爵,額爾克戴青不聽從擺布,便將他的侯爵削奪;又派羅什花言巧語誘使皇上侍臣席訥布庫,希冀他成為自己黨羽。
八、一切政務及批票本章,不聽從皇上之命,按自己意圖下發的文件一概稱詔旨,擅作威福,任意黜陟,凡自己喜歡的官員濫升,凡不合自己心意的官員濫降,佞妄悖理之處不可枚舉。
九、不令諸王、貝勒、貝子、公等入朝辦事,竟以朝廷自居,令他們整日侍候於自己府前。
根據上述罪狀,順治帝認為「多爾袞謀逆果真,神人共憤,謹告太廟社稷,將伊母子並妻所得封典,悉行追奪」,並要求將此事布告天下,使之家喻戶曉、人人皆知。
順治帝將多爾袞統領的正白旗轉歸自己親轄,壯大了自己的實力。還將沒收入官的多爾袞王府改為寺院,這就是康熙時的嗎噶喇廟、乾隆時的普度寺。
順治帝覺得這樣還不夠解恨,還要給多爾袞以應有的懲罰。多爾袞死後葬於東直門外,墓址大體在今北京市東城區新中街一帶,墳墓規模很大,雄偉壯麗,佔地三百多畝。順治帝令人毀其墳墓,將其屍骨挖掘出來,用棍子打,用鞭子抽,最後砍掉顱骨,暴屍示眾,焚骨揚灰。在中國人頭腦中,人死了靈魂還在。順治帝將他從墳墓裡挖出來,焚骨揚灰,就是要消滅他進入地下的靈魂,讓他不能轉世為人,成為厲鬼,被打入十八層地獄。
不久,順治帝下令,將追隨多爾袞的骨幹黨羽全部滅掉,有的還處以酷刑。兩黃旗中投靠多爾袞的大學士剛林,一等公、吏部尚書譚泰等磔死籍沒;原英親王阿濟格及其兒子勞親勒令自盡。
同時,原來受到多爾袞迫害打擊的人得到平反昭雪,揚眉吐氣。順治帝為豪格平反,封其子富壽為和碩顯親王,將豪格軍功註記於冊;鰲拜、巴哈等人被任命為議政大臣;將遏必隆、希爾艮、希福、祖澤潤、雅賴、納穆海、噶達渾、敦拜、覺善、馬喇希、法喀恢復所革職務,沒收財產全部歸還;封濟爾哈朗之子富爾敦為世子,濟度為簡郡王,勒度為敏郡王;恢復圖賴之子輝塞為一等公,楊善、羅碩、俄莫克圖、夏塞、伊成格前為何洛會誣訐治罪,現全部恢復原職;承澤郡王碩塞晉封為和碩親王;愛星阿、袞布和圖爾格之子科布梭都加官晉爵。
打擊多爾袞親近之人,重用多爾袞迫害之人,所有這一切都是多爾袞生前得罪小皇帝的結果。
曾經縱橫馳騁徵服中原、殲滅敵軍二三百萬之眾,說一不二、將大清王朝捏在掌心的多爾袞,不僅自己下場奇慘,還拉了一大幫大臣作了他的墊背。
從順治帝對叔父多爾袞的痛惡程度看,多爾袞的暴亡是大清王朝的大幸。不然,隨著小皇帝的長大和多爾袞權欲的急劇膨脹,這一對叔侄及其各自的支持者之間,將會上演一場何等慘烈的權力爭奪戰?
多爾袞的生死榮辱可如是說:掌握實權的重臣,如何為人為官行使權力,是一道值得竭盡心智進行破解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