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精神是中華民族的重要精神資源,是激勵我們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磅礡力量。對於一個有夢想有追求有尊嚴有擔當的民族而言,英雄是表徵民族內生力量的精神圖標,是展現民族基因傳承的文化符碼,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一部英雄史就是一部民族的創世史、成長史與心靈史。
紅色文學經典作品的重要標志,以及與其他文學藝術經典在思想意蘊和美學風格的重要區別,在於其無與倫比的悲壯美與崇高美。用馬克思主義哲學基本觀點來審視和衡量,悲壯和崇高均源於人類的歷史活動和社會實踐。正是社會主體在歷史活動和社會實踐中獲得的壯烈情感和崇高思想,藉助文學作品表現和傳遞出來,就表現為文學藝術獨特的悲壯美和卓異的崇高美。包括抗日戰爭在內的我國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巨大勝利和社會主義建設的輝煌成就,本身就充溢和蘊含著英雄氣質和崇高元素,中國現當代作家通過文學作品加以狀寫、描摹和呈現,以富有詩性文化特色的藝術表達,賦予作品以沁骨入髓、蕩魂攝魄的感染力、震撼力和驅動力,成為具有悲壯美和崇高美的紅色文學經典。
紅色文學經典塑造的英雄人物形象大都具有豪邁激昂的悲壯氣概和超拔高邁的崇高風範,其根本價值和主要意義在於將英雄情懷彰顯出來和傳承下去,砥礪和激發當下國人的思想境界和道德情感,使他們在認同和服膺英雄情懷的過程中成為一個審美有機體、道德同一體和價值共同體,在建設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中承付和擔當初心使命與歷史責任,為世界和平發展不斷貢獻中國智慧、中國力量和中國精神。
我國現當代紅色文學經典臻於歷史真實與藝術真實高度統一的美學境界,是以文學藝術形式出現的具有歷史真實性的現代英雄史詩,英雄情懷成為這些現代英雄史詩的歷史流脈和厚重底蘊。正是這些被稱為現代英雄史詩的紅色文學經典,讓英雄思想和英雄情懷彪炳和閃耀在中華民族心靈的歷史天空,洗禮人們靈魂、陶冶人們心智、升華人們精神、淬煉人們德操。
作為我國現當代文學的代表性作品,紅色文學經典以群雕性、史詩性的歷史敘事,展現了中華民族獨立解放的宏大過程和壯麗圖景,獨具慷慨沉鬱的悲壯美和勁健陽剛的崇高美,充溢著激蕩人心的英雄精神和昭耀後人的英雄情懷。歐陽山創作的《三家巷》,書寫了20世紀20年代第一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南粵大地革命者的勇毅果敢;梁斌創作的《紅旗譜》,點繪的是20世紀30年代冀中地區普通農民反抗壓迫的頑強鬥爭精神;楊沫創作的《青春之歌》,講述的是20世紀30年代北平知識分子和愛國學生抵抗日本侵略者的錚錚形象;劉知俠、劉流、李英儒和馮德英分別創作的《鐵道遊擊隊》《烈火金剛》《野火春風鬥古城》《苦菜花》,展現的是抗日戰爭時期我黨地下組織和敵後遊擊隊用信仰和忠誠鑄就的鋼鐵長城;吳強、曲波和杜鵬程分別創作的《紅日》《林海雪原》《保衛延安》,摹寫的是在摧枯拉朽的解放戰爭中人民解放軍驍勇善戰和勇克頑敵的雷霆之勢;羅廣斌和楊益言聯合創作的《紅巖》,敘寫的是20世紀40年代共產黨人面對國民黨兇殘瘋狂鎮壓所表現出的視死如歸與大義凜然。
這些不同時段不同題材的紅色文學經典,不僅以其重要精神價值和鮮明美學風格奠定了具有民族歷史發展特徵的現代英雄史詩,而且貫通著革命英雄主義這一恆定的思想主旨,充滿著穿越歷史時空、光耀當今時代的英雄情懷。英雄人物的塑造和英雄情懷的建構,歷經歷史長河的淘洗和漫長歲月的融匯鑄煉,其價值與意義往往超越時間的拘囿與空間的局限,構成了經典化歷史敘事和經典化藝術表達。
硝煙戰火和沙場徵塵孕育的紅色文學經典,之所以能夠持續主導我國當代社會文化的發展走勢,之所以能夠長期深刻影響當代國人精神世界和文化心理的結構圖式,之所以沒有隨著時代發展而成為被封存的歷史,與其張揚和表徵的感染強烈、傳播深遠的英雄情懷密不可分。從這個意義上,紅色文學經典成為我國紅色文化的鮮明存在形態,成為當代紅色文化價值體系的集中投射,成為中華民族優秀文化特有的文化標識。
英雄情懷是一種氣質、一種操守、一種風骨,是一個民族最為珍視和敬重的寶貴精神財富。任何一個崇德趨善、奮發向上的民族,都應該對英雄情懷始終保持深刻銘記、深沉認同和深摯追求,讓英雄情懷深深熔鑄、不竭流淌在民族血脈之中。作為中華民族獨立解放真實歷史記憶和生動藝術呈現的紅色文學經典,其精神價值不僅僅是以革命浪漫主義為主導,呈現文學向度的審美意義,傳遞一種非常獨特的藝術魅力,而且在更深層面上還呈具刻畫民族表情、塑造民族氣宇、展現民族精神圖景、傳承民族血性基因和英雄情懷的文化意義。
無論是《林海雪原》中豪氣勃發、英武神勇的楊子榮,還是《烈火金剛》中機智果敢、智勇雙全的肖飛;無論是《紅旗譜》中豪爽仗義、疾惡如仇的朱老忠,還是《鐵道遊擊隊》中有膽有識、俠肝義膽的劉洪;無論是《保衛延安》中運籌帷幄、橫刀立馬的彭德懷,還是《紅日》中從容沉著、指揮若定的沈振新;無論是《紅巖》中初心如磐、剛烈堅貞的江姐,還是《苦菜花》中善良溫情、義薄雲天的仁義嫂,紅色文學經典中的諸多英雄形象不僅「表現出多方面的人性與民族性」「成為有生氣的個別主體」,而且還承載著歷史發展的合理要求與人民大眾的美好期許,營造出既有特定歷史內涵又有豐富英雄情愫的藝術世界。
英雄情懷既是民族傳統文化的核心命題,也是我國文學創作的傳統母題。自20世紀40年代到70年代的30年時間裡,我國紅色文學經典基本完成了從孕育、成長到興盛的經典化過程,特別是20世紀50年代後期出現的一批具有一定思想高度、歷史厚度與審美純度的長篇小說,有機吸納和集中展現了我國紅色文化的價值元素和美學質素,無論其生成界域還是其適用範疇,經歷了從現實生活到小說文本、從單體作品文學性到整個創作生態文化性、從表象藝術結構到深層社會文化心理的巨大轉變,為營構和夯實英雄主義情懷營造了濃烈的人文氛圍。
簡而言之,彼時紅色文學經典律動著為時代英雄感而動之、謳而歌之、褒而揚之的情感旋律,充溢著雄奇瑰麗、悲壯激昂、撼天動地的精神意象,透射出我國傳統文學藝術文以載道、文以言志、文以詠懷的思想燭照力和藝術穿透力。紅色文學經典雖然是在特定歷史時段和特殊歷史空間中生產和發展的,但其文本敘事絕非沒有歷史依據、沒有藝術邏輯、沒有主流意識的存在,而是對歷史事件、歷史人物、歷史動力、歷史結果的藝術再現,讀者只有通過細微解讀和精準把握紅色文學經典的基本內涵與藝術特質,才能更加深刻地認識英雄情懷根植於民族優秀傳統文化,更加充分地認知英雄情懷蘊藉著民族氣節,弘發著民族風貌,自覺揚厲和積極踐行英雄情懷。
充分展現共赴國難的英雄情感、不畏強暴的英雄氣節、攻堅克難的英雄風範,牢固樹立為民族而戰、為祖國而戰、為尊嚴而戰的英雄氣概,面對危殆時勇當先鋒,面對重任時甘於奉獻,面對挑釁時敢於拔劍,面對險境時挺身擔當,唯其如此,才能真正把英雄情懷轉化為在危機中育新機、於變局中開新局的實際行動,才能努力把英雄情懷轉化為防範和化解各種危機與挑戰的強大精神動能。展現英雄情懷,弘揚崇高之美,也應該成為新時代軍旅文學創作的藝術追求和價值導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