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西方思想家,我們也許會想到古代的蘇格拉底、亞里斯多德,近代的盧梭、黑格爾、尼採等,進入現代好像思想家越來越少了。
當今我們生活在科技迅猛發展、物質極大豐富的時代,但社會問題依然層出不窮,更需要偉大的思想家為我們撥開迷霧,指引方向。
有一位思想家,他一生研究語言、文學和社會之間的關係,他思考20世紀人類文明經歷的磨難並試圖進行徹底反思,喚醒我們的良知,他就是喬治·斯坦納。
01
倖存者
斯坦納出生於法國典型的猶太家庭,他的父母都是知識分子,在他的描述中,「父親一直到生命終點都是最好的朋友」,「母親是個了不起的維也納女人。
母親會講好幾種語言:法語、匈牙利語、義大利語,還有英語。她說一句話的時候,喜歡開頭用一種語言,結束時再用另外兩三種語言。」母親的語言習慣深深地影響了他,使他也對語言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熟諳英、法、德等多國語言。
他小時候社會上的反猶勢力就很強,經常會有人高喊「猶太人去死!」他的父親會很鎮靜地對他說:「這就是歷史,你永遠不要怕。」從那時起,他知道那就叫做歷史。
父親清醒地預估了形勢,在關鍵時刻做出重要決定。
當時他的父親到美國負責購買殲擊機的談判,他的德國朋友告訴他德國即將入侵法國,讓他把家人從那裡帶走。他把這些警告和提醒當真了,隨後帶家人來到美國。
後來德國入侵,斯坦納的中學同學只有兩個猶太人倖存下來,其他都被殺害了。就這樣他成功撿回了一條命。這讓他一生都懷有一種罪惡感或者說局外人的感覺,他也一直都在思考戰爭和死亡的問題。
02
猶太人是地球上的客人
對猶太問題的思考,是斯坦納的作品中貫穿始終的主題。他認為猶太人的任務是成為「受邀的朝聖者」,無論身處何方,他都是客人。「作為客人,我們要為接納我們的每個群體做出貢獻。」
他認為「探索新的文化很有意思,沒有什麼關乎人性的東西對我而言是陌生的。我們四海為家。給我一張辦公桌,我就能找到祖國。我深信與新事物相遇是一種恩賜。」
斯坦納曾執教於牛津、劍橋、哈佛、耶魯等著名學府,還曾受邀到北大講學。他剛來的時候並不適應,但當一位學生進來問他問題時,他頓時找到了熟悉的感覺,完全像在家裡一樣,這位學生願意和他一起學習,就像他的家人一樣。
他認為猶太民族是世界上最偉大的貴族,世界上階層最高的貴族是屬於那些從未侮辱、折磨其他民族的民族。
他引用海德格爾的一句話:「每個人都是人世的過客」。
沒有人能夠選擇自己的出生地、成長環境、所屬的歷史時期……我們是被拋進這個世界的。我覺得被拋到這個世界上的人對生命負有一種責任,他必須表現得像客人一樣。流散各地的猶太人要學會成為其他人的客人。如果以色列陷落,猶太人將會繼續存在下去,它本身比以色列崇高得多。
斯坦納為成為猶太人而自豪。在他內心深處,猶太人最大的特質就是卓越的智識。
他認為成為猶太人就是保持學生身份,成為學習者。它拒絕迷信,拒絕非理性,拒絕求助於佔星學家來了解自己的命運。這是一種智力、道德和精神的視野。最重要的是拒絕羞辱或折磨他人,不要讓他人因我的存在而痛苦。
03
每一種語言都是打開新世界的窗子
語言這個主題構成了斯坦納研究的根基。
他一出生就浸泡在不同的語言裡,他父親認為,對一個猶太家庭而言,想要倖存就要了解儘可能多的語言。
他不願意只掌握一種語言,因為世界上很多偉大的作品無法被翻譯,比如人們都必須藉助糟糕的翻譯來閱讀《聖經》,有些地方譯得很漂亮,但終究是糟糕的譯本。不懂希伯來文,這是接近人性源泉的第一個障礙。
他認為一門語言是一種言說事物的方式。假如我們的星球變成單語的,或近乎單語的,那將是不亞於動植物物種滅絕。
英語的勝利,反諷一點的話,這種工業的、技術的、科學的、經濟的、財政的世界語的勝利,是跟美國的政治權力息息相關的。
英語的言說對象是大眾,最基本的詞彙只有八百個左右。計算機使用英語,是因為極簡話語的觀念和英語的先天結構之間存在令人稱奇的巧合。
但其他國家,比如法國,極為豐富的詞彙量能分辨出某種社會精英和教育精英,法國領導人往往都有令人讚嘆的雄辯術。德語中動詞往往出現在漫無止境的長句的句尾,這造就了黑格爾、叔本華、康德和海德格爾的風格,而英語做不到這一點。
斯坦納還探討了沉默的語言中的兩個重要類別——數學和音樂,這兩種語言是真正普世的語言。
語言的問題在於,我們每時每刻都藉助翻譯,每個人對同一些詞語的運用不可能完全相同。有多少個體,就會有多少種話語。數學、音樂的力量在於它們具有無需語言的媒介,也不必藉助翻譯便能到達每個人的那種普遍性。
04
人文學科讓人高尚還是墮落
斯坦納說他生活的時代見證了人的墮落。
我們每天在新聞上看到最新的暴力事件,可我們卻無動於衷,為什麼我們做人的標準降低了?
他在評論中經常提到海德格爾,他是一位哲學巨人,卻加入了納粹。
斯坦納所聽到過這種反差的最好解釋,來自海德格爾最喜歡的學生和繼承者迦達默爾,他說「海德格爾是最偉大的思想家和最平庸的人」。
斯坦納說「作為一名讀者,他的作品滋養了我的思想和存在,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得捍衛文本背後的這個人。或許,最大的運氣,就是不去和他相遇:我拒絕與海德格爾相遇。」
他認為現實中真實的悲痛包含一種無序感,它與音樂、繪畫或詩歌等藝術作品中所描繪的具有偉大超越性的痛苦不同。
斯坦納不禁提出假設:難道人文學科可以泯滅人性,使人走向極端嗎?它們不但遠未讓我們成為更好的人,提高我們的道德敏感度,反而起到相反的作用。
人文學科把我們與生活分離開,帶給我們如此強烈的虛構感,以至於現實變得蒼白無力。
05
結語
斯坦納的著述幾乎涉及所有人文領域,博學強識、學貫古今的他,被視作最後一位人文主義作家。
他反對非人道行為,強調社會責任,使得他的思想兼具理論價值和時代價值。
《漫長的星期六》這本書源於斯坦納十多年來的訪談內容,也許你沒有讀過斯坦納的著作,這本書適合你對他的思想有一個全面的了解,讀後會對語言、社會、歷史產生新的認識視角。
作者:洋蔥,精讀讀友會會員。一個世事洞明、人情練達的女子,想和你一起深度思考,改變人生